有人走在狼道上低头拣六便士，而我仰头看月亮 | 二湘空间

文化

2022-09-26 22:09

思想的碰撞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有良知有深度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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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月，见过狼

文/小兵蛋

早些时日，六舅哥兴冲冲地来，怀揣一块油纸包裹的肉，叮嘱我吃下。我问什么肉，他说治你胃病的。这是块冰凉的肉，纯熟的烂，稍有点腥，口感不怎么好，是我以前没吃过的肉。不放心再问，不作答，忽一日回复，狼肉。

小时候，大人常说，不听话的孩子喂狼吃。因为不懂事，不明就里，看不到自己不听话的错在先，一门心思怪罪狼不好。狡猾如狐的狼，犯傻啊，会不会挑选食物，有那么多好吃的不去捕获，专门来吃瘦小的孩子。对狼害怕、憎恨，夜里不敢出门，心里暗暗鼓劲，给自己壮胆，还是觉得狼尾随身后。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我，那副爪子、锋利的牙齿会随时袭来。不怀好意的东西，应验了老人说的那句话：吃红肉，拉白屎，专拣无情。似乎找不到抵御的办法，没强壮的体魄与狼抗衡。唯有挤进大人的怀抱隐藏，寻找人多的地方躲避，默默祈愿狼行行好，别有事没事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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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上学习字，觉得造字先生糊涂，“良”字从来都是与“女、米、月”配对组合，“犭”“良”结合实在不能列入良善之类。老师在方格本上纠正了几次，还是有意无意将狼字头上的一点去掉。于是幼稚的想，五壮士啊五壮士，你们冲锋陷阵，怎么可以跑到狼牙山气壮山河呢？稍大一点能往集镇上跑，桥南头加工厂一户人家养了只凶猛的家伙，样子像图画书里的狼，冷不丁沉闷的叫声，似乎也是从肺部发出的。认为这家实在莫搞常，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年月，养什么不好，养只白眼狼干什么。直到有人告诉我那是只狼狗时，还是觉得不是狗，外貌分明是狼嘛。像人见人爱的熊猫，哪里有猫的样子，妥妥一个花白大熊。

主家没把狼狗拴好，挣脱铁链吃了邻家的鸡子，更觉得它不是个好东西，光天化日干偷鸡夺食的勾当，贴上“野物”的标签，站在远处观看，心底里使劲叫骂。

因怕生恨的情绪、认知，深深植入记忆里。我当兵来到塞北，听了齐秦同志的歌曲《北方的狼》，仍觉得蓝天白云下的草原，只配牧马人的羊群欢畅。

再读赞美狼的故事，也没抹去“狼来了”带给的负面效应，一直持续到见过真正的狼，才稍稍有所转变。那是多年后在六舅哥家，香堂里供了件观赏的标本，说是苍狼。远看有唬人的气势，却缺少了狼的神韵。细看眼睛是玻璃球，牙齿、舌头是塑料的，拍拍它的头，发不出仰天的啸叫声，近在咫尺不会吃人，终归是一幅臭皮囊。我问他，你家里装修的这么上档次，拜神供佛理所当然，弄只僵尸狼干什么？不懂了吧？没听说过狼图腾吗？狼图腾是突厥族的吉祥物。你家信仰狼是什么意思，图得哪门子腾，我无言以对。

我明白，那些年做生意的人，喜欢特立独行，信仰捕食类动物，比如狼、鹰。办公室墙上挂个骷髅牛头，缠绕几条哈达，美曰其名培养团队精神，做狼性老总。什么逻辑啊？这世道，与狼为伍，弱肉强食。即使是只温和的狼，不去吃人，也一定会占居食物链上端，抢先吃光分配给底层人的食物。终归是，有人走在狼道上，低头拣六便士，而我，傻傻地听一片蛙声，仰望浩瀚的星空，看天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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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4月14日，玉树发生地震，我随救援部队连夜赶往灾区，翻越巴颜喀拉山已是夜里四点。部队稍作休整，借着车灯发现不远处一只穿行的动物。山上积雪没有融化，白茫茫一片。一个形单影只、步履蹒跚、枯瘦如柴的活物，拖着下垂的尾巴，旁若无人地从车队前方经过。是一只狼，孤狼。这只独狼为什么脱离狼群，是受伤掉队，还是其它原因被排挤出群体？单打独斗的狼，捕获不到足够的食物，饥肠辘辘，寒夜难行，一幅悲凉、落寞的姿态。

我好奇地钻出驾驶室，站立在路边，任凭北风呼啸，静静地看它走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从憎恨狼到怜悯狼，心想，高原寒春，一只没有方向的狼，彳亍在荒漠戈壁，即便迎来清晨第一缕阳光，哪里会有一顿果腹的早餐？狼是肉食动物，不会像藏羚羊一样吃草。即使空落得只剩下蚂蚁这样的零食，也会饿着肚子寻找生机。

狼性与人性结合，被多数人熟知，是那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口号响彻中华大地之后，人们赋予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战狼”。“战狼”不是狼，是民族品牌，是一面旗子。旗子插到哪里，眼神瞟向哪里，发言传递到哪里，如我辈打了鸡血的“狼粉”，高分贝的嗷嗷叫到哪里，决不会拭目以待。原先不懂为什么叫“战狼”，其战斗指数不及狮虎，缺乏王者之气。后来读了苏东坡的诗句，才知道“老夫卿发少年狂”。这丝毫不影响那么多人崇拜“战狼”，因为他们是“天之号”团队，是战无不胜的梦想之旅。

老家地处大巴山区，山大林密，野猪横行肆虐，时常从高山窜行到川坝，专门糟蹋庄稼，甚至登堂入室，堂而皇之侵扰山民的生活。庄户人家没有枪支，靠木棒和火堆赶不走野猪，安装喇叭播放刺耳的音乐，野猪习惯了也不在乎。有人用套子套，结果被拘留罚款，说伤害了国家三有保护动物。实在无奈，驻守在田间地头，夜夜坚守，一不留神，一块苞谷地被拱的七零八落。我爬山遇到一农妇，提一竹篓苞谷，忿忿不平，说让我们保护野猪，像先人一样供着，不知好歹专门来祸害人。查询野猪的上端食物链是狼。我解仰望群山，面对无助的农夫，大声呼唤，狼在哪里？说来奇怪，人在无助的时候，会想起对手。如同无法保护农户的利益，便想起了野猪的天敌——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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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牙尖齿利的狼，在武装到牙齿的人面前，却无力保护它的牙齿，被信奉狼的人敲掉、打磨，制成了传递情感的信物。我六舅哥认识藏区的猎手，能搞到正宗的狼牙，是极具复古特色的包银挂件饰品。春节期间拿来一对狼牙，我看后觉得精致，左右比划，有点喜欢。捏到手心，不知哪根神经传导错误，脑回路突然不舒服起来，莫名其妙地有种送入狼嘴的感觉。

狼牙挂件不同于金玉佩饰，是来自生命力强的动物活体，个性太过鲜明。它天生血脉涌流，佩戴在胸口，与心贴的那么近，冤死的狼怎么会滋养、福寿人呢？狼天生是凶险之物，即便用再多的溢美之词赞誉，恐怕也不会被新知带偏。披再华丽的外衣，狼之野心何曾改变过？善良的东郭先生不介意，北方的狼什么时候把他当过朋友？这份潜意识让我远离狼。天苍苍，野茫茫，见过狼，与狼擦身而过，毕竟与人秉性差异，无法踏行狼道，与狼共舞。

作者简介

小兵蛋，风过雨过没见彩虹，哭过笑过没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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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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