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漫步倫敦——一個上海吃货在哈罗德的驚喜

2024-07-01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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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劉菲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刘菲笔名美欣，上海出生。1966年高中毕业后经历务农务工十多年。1978年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曾任职上海交通大学。1989年赴美留学，获教育硕士，在美国弗吉尼亚州、伊利诺州任教。美国中文作家协会会员，美国西北华文笔会副会长。

在伦敦全靠一条生命线：地铁皮克迪利线。它贯穿了伦敦由西向东，从希思罗机场到市区的国际、国内火车站，好不惬意。乘坐它，除了唐人街去吃美食，火车站去乘快车，海德公园去玩，还能忙碌两周、剩下最后机会去哈罗德购物。

哈罗德大百货公司我仰慕已久！出了地铁站来到地面，周边就嗅到了奢华的气息，那些邻近商店櫉窗陈列令人眼花缭乱。一门心思过马路直冲心中向往的哈罗德，对面整个街角建筑都属它，简直像个购物宫殿。它有点儿NYC和芝加哥市中心的梅西百货味道，但是它的建筑上了年代，显得更典雅古旧，贵气充满，笼罩整个街区。而梅西，只能算它“远房表亲”。

门口一个街头艺人的音箱打着节奏，歌正唱得震天响，一进门立刻就是两个世界。不像上海静安寺久光百货，大门敞开，在静安公园门口，就能穿过南京西路的车流，看见大厅里卖化妆品制服小姐的衣裙。哈罗德的玻璃大门厚重，两层大门隔开了顶尖豪华与日常的车水马龙。进门看见装扮入时、优雅的购物小姐不由肃然，同时下意识捂紧身边的钱包。逛哈罗德仅仅是window shopping，来此的目的，体验一下世界顶级奢华，为去拜访的英国老同事买一瓶好酒，为家里的外孙女们挑几个啫喱猫牌绒毛玩具。

1825年，哈罗德家族开始注册开杂货铺。1849年，该家族在附近海德公园举行的 1851年大博览会期间利用贸易，接管了近处一家小商店，即当前哈罗德百货公司的所在地。从雇用两名助手一名信使的单间开始，将公司发展成为一家蓬勃向上的零售企业，销售药品、香水、文具、水果和蔬菜。公司迅速扩张，收购了毗邻的建筑物。然而，1883 年12月初，这家商店蓬勃发展的命运遭逆转被烧毁。老板查尔斯·哈罗德顶着压力，仍然兑现了他对客户的所有承诺，当年圣诞节送货过程中，获得了创纪录的利润。

很快，在同一地点建造了一座新大楼，通过首次向其最佳客户提供信贷，其中包括奥斯卡·王尔德、查理·卓别林、甚至多名皇家成员，商店再次发展。名人的作品反之在店里首次发售，比如《彼得兔》的儿童玩具书籍，《维尼熊》主题的玩具衣物书籍等等。哈罗德百货公司成了一个人们享受、游玩的购物场所。如今店内有330个部门，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豪华百货公司之一。它的几个部门，包括季节性圣诞节部门、珠宝部门和美食大厅，都是众所周知。

走进美食大厅，那个独立专售食品和饮料的部门琳琅满目，目不暇给。四面八方都是玻璃柜台，巧克力糖果盒摆放得和墙面一样高，一条长廊的玻璃柜全摆放着各式罐装饮料，五颜六色。玻璃柜陈列着时令美味，周边围着观看和购买的顾客。这场景似曾相识，令我想起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上海。

上小学的辰光，一到周末，阿爸姆妈把我们打扮得光鲜亮丽，穿上苏格兰小格子呢大衣，去永安公司。平时舍不得穿的小皮鞋擦得油光锃亮，然后挤上那叮叮当当从虹口开往浙江路南京东路的有轨电车。下车经过街角沈大成，就到了繁华的南京路。冬天永安公司有厚厚的门帘，只看见里面人群熙攘。底层进门处营业日用百货，到里面则shi是各式粤式点心，茶室，外带堂食，应有尽有。喷香的烤鸭，香肠香肚，高档奶油蛋糕西点。需要鳗鲞虾米咸鱼，烟熏肉金华火腿等土特产，则要去对马路的食品公司。

如踏上隆隆的电扶梯上二楼，是大人们购买衣物的地方。购物以后，孩子们可以品尝底层的冷饮热饮，蛋糕甜品，冬天吃光明牌冰激凌，纸杯小盖一掀，三色冰砖奶味十足。在玻璃柜外面挑这个挑那，再带点熟菜如烤子鱼，熏鱼，红肠回家。由于美食厅如心中殿堂，小辰光小孩子才愿意去逛永安公司。那个时候的永安公司，是上海早年英商开设的全功能百货商场的延续，就像我眼前看到的哈罗德一样，也是哈罗德的“表亲”。

到后来永安的美食厅消失了，再后来1966年改为国营第十百货商店。要买特色食品，必须到马路对面的上海食品公司，一进门就能闻到江南土特产酱菜的香味。最近连食品商店的酱菜味儿都闻不到了，所有食品都真空包装了起来。买土产食品失去色香味，丢了上海老传统，彻底失去了儿时老上海的购物乐趣。在哈罗德底层美食大厅玻璃柜前思念童年旧事，看人来人往难料世事，恍惚之中唏嘘不已。

哈罗德美食橱窗里的海鲜虾仁色拉，韩国牛肉色拉，亚洲虾面色拉，带有一刀切开鸡蛋的凯撒色拉，龙虾色拉，三文鱼片“蛋糕” ，令人垂涎欲滴；至于香草奶油、红天鹅绒、巧克力蛋糕，各自为阵，精巧美丽，做成了皇家公主桂冠的艺术品样式。

经询问，食品只供外带没有堂食。如要品尝，就得端着海鲜虾仁色拉的小杯子，穿过喷香的抹得点灰不沾的化妆品柜台，擦肩“借光！借光！”走过衣着时尚的男女老少，出大门到街对面，咖啡馆有雅座，坐下点一小杯咖啡，配海鲜虾仁色拉。我没有理睬服务人员的建议，继续向里走。来到一个专供堂食的大厅。在门口趑趄不前犹豫了十秒，才斗胆进去。心里鼓励道: 尝一次而已!

里面听不到一点喧哗，音乐和灯光一样轻柔。在日本拉面柜台坐下，马上有侍者递上菜单。点了煮毛豆和一人一碗猪骨烧肉拉面。客人二三围对着厨房而坐，高玻璃幕墙里面师傅们忙碌，喷香的汤味儿引起强烈食欲。不由环顾四周，此柜台我们是年纪最长的。其他人像是富家子弟，年轻并穿着时髦的全身米色西装，像电影“疯狂富有的亚洲人”打扮。面碗端上来，香气扑鼻，青毛豆油光碧绿，想不到在哈罗德竟然有地道的日本面。账单拿上来，咂舌的价格令人眉毛上扬。回想起在去苏格兰的途中吃了两晚的方便面，心中也就释然。

吃饱喝足，去到地下一层为朋友挑一瓶红酒。那卖酒的部门占半个楼层之大，也是今生从未见过。酒柜上下都放满了各式瓶酒，抽屉拉开又是更多的选择。红的白的烈的淡的。有几千英镑的，数字后挂着的零要数半天的，也有几百几十英镑的。瓶上出产地、年份标得清清楚楚。选完付账，营业员小姐为我们包装好礼品，双层包装方便提带，关键是墨绿的包装袋上，三个锃亮的“哈罗德”显目，第一个字母H 顶天立地，趾高气扬。

提着首项购得的哈罗德战利品，上到6楼玩具部。大大小小的玩具，色彩缤纷的啫喱猫牌毛绒动物，竟百寻不见外孙女们传来的指定款式。不料营业员亲切可人地笑道：去另家百货店吧，他们会有更多选择，价格还比我们便宜。我谢了又谢，心中窃喜：哪有这样卖货的？

手里提着高价哈罗德红酒，不时碰在电梯和走廊墙上，心中不由担忧。眼角不时扫过高雅的妇女时装，嫣红果绿缀着米色百合，窈窕飘逸，比梅西百货深紫枣红女式衣裙不知高雅多少倍。恋恋不舍地离开哈罗德这匹日薄西山资本主义“瘦死的骆驼”时，一行拉丁文译成的座右铭跳入眼帘： “在任何地方为所有人、提供一切。”正和1930年代上海永安公司外墙上的英文口号类似：“客户永远是对的。” 事过境迁。上海的过街楼弄堂，西区房屋，新里别墅，商铺街道，有多少像伦敦的地方？数也数不清。但公司底楼能享受如此琳琅满目美食的，仅剩哈罗德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