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
1959年初,母亲终于结束了为期一年的党的考验,从乡下被招回县城了。
母亲从乡下回来后,到贵阳三叔家接回我的二哥,到安顺看望了我的大哥后,决定让他继续留在外公家。回到普定后,母亲把我,眯弟和二哥一起送进普定县唯一的全日制的托儿所里。
那时的普定县托儿所,是一个有一道大门,前后有堂屋,两侧有厢房,中间有天井,后面有个不小的空旷后院的庭院式建筑。那时能进托儿所的孩子,多是县委机关工作人员的子女,孩子不多,生活条件不错。
那是个全日制的托儿所,孩子们有专门睡觉的屋子,有饭堂,有自由跑动的空间,我至今都很清晰地记得在托儿所里那些有趣的笑话和故事。
托儿所的大门似乎永远严实地关着,孩子们从来不会想着要到前门去探究什么。通往后院的小门一直紧锁着,孩子们不时喜欢挤在通往后院的小门处,透过门缝窥视空旷的后院,然后互相恐吓着跑开。
在托儿所的日子里,记忆中只到过后院一次。那一天孩子们睡午觉时特别躁动。晚饭后,阿姨把所有孩子叫到后院的小门前,她打开一直紧闭的后院小门,带着孩子们走到杂草丛生的后院,然后悄悄离开了孩子们。天还没黑时,孩子们谁也不在意是否有阿姨,大家在后院随意跑动起来。有孩子跑到后院通往外面的门边,好奇地透过门缝向外窥视。突然一只大狗狂叫着扑到门板上,孩子们吓得拼命往后院小门跑去。没想到小门推不开,没人能回到前院去。大家挤在一起使劲推门,可发现门被从里面锁上了。透过门缝看前院,没人,阿姨们好像都走了。天渐渐黑了下来,孩子们挤在后门边呼叫阿姨,这声音让远处的狗叫得更凶了,处于高度恐怖中的孩子们终于大声哭了起来。这时阿姨才来打开门,把孩子们放进屋里,命令大家站好,保持安静,然后大声宣布:
“以后谁不好好睡午觉,表现不好就到后院去!”
此后,孩子们午睡表现好极了,阿姨只需问一句“你们想去后院了?”屋子里顿时就会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在托儿所这一天的经历是极其恐怖的,这对我的影响一定不小,很多年后我都特别害怕狗叫也特别害怕黑夜,相信与儿时受此惊吓有关……
在托儿所吃饭时,我和大弟弟跟其他孩子一样,称二哥为“大霸王”,二哥和其他孩子一样,称我为“二霸王”,称眯弟为“三霸王”。
那时托儿所的孩子们吃饭的碗,是用印有不同图案的洋瓷碗。我记得二哥喜欢飞机图案,我喜欢苹果图案,眯弟喜欢猴子图案的碗。开饭前,孩子们要排队拿碗,带有这三种图案的碗各只一个,托儿所的孩子们无论谁拿到我们喜欢的图案的碗,都会争先恐后地呼叫着送到各“霸王”手里。孩子们拿到碗后就到饭桌前坐下,背着手等阿姨们把饭菜分发到自己的碗里。阿姨下达“吃饭”口令后,孩子们才开始吃饭。记忆中被叫“霸王”,是在孩子们开始拿碗准备吃饭和开始吃饭后。跟二哥一起在托儿所的时间不多,因他很快就上小学去了。在托儿所除了留下孩子们呼叫他大霸王和偶尔有孩子进贡大块的豆腐或肉给他,他有时会“下令”把“贡品”给二霸王或三霸王的记忆,再没其他了。至今我仍无法搞清楚的是:那时的孩子是从哪儿学到“霸王”称谓,怎么学会把大块的肉或豆腐进贡给霸王的……
1958年冬的二哥,眯弟和我
托儿所的阿姨中,我只记得一位姓田的阿姨,孩子们睡午觉时,她常常来查看。有一次田阿姨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巡视我们午睡情况,我看到她进来就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的样子,可我很想知道她端着的是什么,因为我曾经看到别的阿姨手里端着的好像是水,看到她们看到没闭上眼睛或还在说话的孩子,会用手指关节碰碰碗里的水然后敲击孩子的头。我眯着眼睛看到田阿姨站在我的床边没移动,赶紧把眼睛闭紧。突然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感觉嘴巴边上有东西,于是忍不住又眯着眼睛看田阿姨,她在笑着喂我吃她碗里的东西。我放心地张开嘴巴,吃了几口田阿姨喂到嘴边的饭……
在托儿所,孩子们吃完饭后就得睡午觉,大多不会很快入睡,没有阿姨看管时,大家会躺在床上唧唧咋咋地说话,有的甚至会下床跑动,直到看到巡视的阿姨,才会迅速安静下来并赶紧闭上眼睛......
在托儿所,我和眯弟的床一直是靠窗排在一起,为避免孩子们睡觉时说话,阿姨们要求孩子们不能头对头地睡。晚上睡觉时,眯弟在阿姨离开后,喜欢爬过来跟我头对头地睡,有阿姨来时我们会装睡着,不少时候装一会儿就真睡着了。有时候阿姨离开我们还没睡着,这时眯弟会伸手轻轻抓抓我的头,要我给他讲“故事”。那时我能给眯弟讲的“故事”就是不断重复我们在托儿所的生活,诸如“有三个人,他们叫‘大霸王’,‘二霸王’,‘三霸王’,大霸王喜欢飞机的碗,二霸王喜欢苹果的碗,三霸王喜欢猴子的碗”之类。通常我会不时停下来,眯弟没动静时我就不继续说了。
有一天眯弟一如既往地爬过来,伸手碰碰我的头,我习惯性地开始给眯弟讲故事,还习惯性地不时停下来看看他是否还有动静。这次眯弟没像往常那样很快就没动静,而是我一停下来他的手就开始伸过来碰我的头了。于是我一直讲一直讲,一边讲一边叫“眯豆,眯豆”,到我自己讲什么都不知道时,才发现眯弟已经睡着了……
在托儿所时,女孩子们的头发都是阿姨给梳理,我时常看阿姨给女孩子们梳辫子,很想也给别的女孩编辫子。托儿所里有一位年龄跟我差不多,名叫顾鸥的小女孩,因我们的母亲相识,我俩玩得很好。她有两根漂亮的又粗又长的辫子。有一天,阿姨忙着给别的女孩梳头,我悄悄拿了把梳子,把顾鸥叫到没人坐的小椅子前,让她面对着我坐在椅子上,然后站在她面前给她梳头,欣喜地为她辫了两跟辫子。顾鸥的两根辫子在脑门上吊着,她像平时那用手把辫子往肩后挪,可辫子不到肩后去了。
我跟着她向还在给女孩子们梳头的阿姨跑去,听见她有些迷茫地告诉阿姨:
“阿姨,我的辫子不到后面去了。”
阿姨看了一眼顾鸥,笑得弯下了腰。阿姨一边笑一边问顾鸥:
“谁给你梳的头?”
“她”顾鸥指着我说。
看着我和顾鸥迷惑不解的样子,阿姨又笑得弯下了腰。我看见阿姨一边笑一边解开顾鸥的辫子,站在顾鸥背后给她梳辫子。若干年后我才明白,原来我把顾鸥的两根大辫子辫到她额头上去了……
托儿所生活留下的记忆不多,何时开始何时结束无从准确知道,但在托儿所的生活花絮,清晰地留在我人生的记忆里。
记得有那么一天,托儿所的孩子们都集中在天井里,田阿姨给了我和眯弟一块方格手绢,让我们一只手捏着一个角,阿姨们开始给孩子们分发糖果。记忆中这是最后一天在托儿所,此后再没有关于托儿所生活的记忆了。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托儿所生活花絮 起诉前总统川普是民主党系列假借法律的猎巫行为之一(转) 关于Trump被起诉的网络笑话 美中关系漫谈 中共建国后学校招生变迁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