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红绿灯”事件像个寓言
8月22日,网络平台突然传出2022年红绿灯新国标即将实施的消息,网传新版红绿灯采取了九宫格的形式,中间三种红绿灯,左右又各有三排箭头指示,好像是迷宫图,故意考验人的眼力见儿。
新国标红绿灯设计者孙正良还在抖音直播,夸自己的设计多么体贴人性,多么心系群众。结果直播10分钟就被网友骂跑了。
面对网上汹涌的舆情,公安部交通管理科学研究所紧急辟谣:不存在2022年红绿灯新国标,孙正良所长是被盗号了,“公安部交通管理科学研究所孙正良同志未认证开设新媒体账号、未进行直播。网上有人以‘新国标红绿灯设计者孙正良’的名义进行直播,系他人冒用孙正良名义并盗用个人照片”。
一转眼,这事儿成了一个冒用身份“盗用个人照片”的刑事案件了。这个冒充孙所长的坏家伙用“谣言”掀起滔滔舆情,这是严重的寻衅滋事吧,希望交通科学研究所赶紧报案,好给数千万上当的网民一个交代。
“新版红绿灯”可能是个乌龙,但引发激烈的舆情却像个当代寓言。在现代社会,人是生活在规则信号下的生灵,是听从信号指挥的群体。一旦信号过于复杂就产生群体焦虑,甚至导致失序。
信号的权威是以惩罚为支撑,让群体接受规训,把听从信号指挥内化成一种本能需求,这点我们做得很成功,动辄扣分的处罚,让每个驾驶者从心眼里敬畏红绿灯。
广义地看,不同体制的社会就是不同的信号系统,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本质的区别就是信号系统的区别。计划的自负就在于自以为能接收和处理所有的经济信号,可以把各要素进行最佳配置。但价格是被计划制定的,这就失去了经济运行的真实信号,配置资源就成了盲人骑瞎马。用信号灯比喻就是红绿灯乱了套,一会儿全是红灯,一会儿又全是绿灯,还经常红绿灯同时亮。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就是理顺信号的改革,让社会听从市场价格的信号指挥。信号系统的转换,是一场深刻的变革,谁掌握了信号谁就掌握了权力。计划搞不好经济,若转向市场经济,就意味着计划失去操纵信号的权力,所以就用姓社姓资借口,把纯技术的信号系统转换弄成“大是大非”问题。昨天都在纪念一个明白人诞辰118年,他老人家最大的贡献就是宣布“姓社姓资是个假问题”,意思是计划和市场,谁的信号系统好使就用谁的。
几十年前,我们经历了一段崇尚红的“火红的年代”,样板戏掌门人江阿姨因为特别偏爱《红灯记》,居然要改变信号灯系统:因为红是积极向上昂首阔步的颜色,红灯却是让人停止的信号,这是打击群众的积极性嘛!再说,红灯停,怎么解释《红灯记》的革命精神?于是首都的信号灯一度改为“红灯行,绿灯停”,可把行人折腾苦喽。这次信号系统的“改革”很短时间就被迫取消了。这说明,权力可以搞乱信号系统,但无法摆平混乱。
小到交通拥堵瘫痪,中到经济僵化崩溃,大到王朝的失序崩盘,都是信号系统的混乱和失灵造成的。现代社会对信号的依赖性更加强烈,信号系统是自生自发地由设计者和听从者参与磨合出来的,还是由顶层拍拍脑袋颁布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威权社会是“我发信号你遵守”,和谐社会是“你得先遵守群众发的信号,才能反馈颁发信号”,后者是循环互动的信号系统,前者是单向的发布/遵守系统。
这次“新版红绿灯”事件,民众就对信号系统设计者发出强烈的反馈信号,是对“你设计,我听从”模式的反抗,并成功地让设计方“辟谣”了。这像个当代寓言,暗示了“你设计的信号系统是指挥我们的,得让我们也参与设计意见”,与“你可以统治我,但得经过我同意”的逻辑暗合。
2022.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