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长篇家庭伦理小说《嫁接 下》第十二章 异国情缘(1)
蔚然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夏禾也出差未归,带着杰森学琴的任务便临时落到了潇潇的身上。
第二天上午,潇潇如约前来,带着杰森学琴去了,家里留下了蔚然一个人。蔚然吊着受伤的胳膊无法做事,淤青肿痛的双腿也让她行动不便,她只能躺在沙发上休养。
空荡荡的屋子显得没有生气,让人不由得胡思乱想。头天晚上潇潇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好似静静的心湖被人冷不丁丢了一块石子儿进去,荡起了微颤的涟漪,那涟漪一圈一圈地不断向外扩展,久久不能停止。
蔚然心里惶惶地烦乱,她忍不住要去想那个人,思绪犹如在心头种了一簇韭菜,才割了一茬就又冒出一茬来,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不是千方百计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吗?为什么,才这么短的时日就爱去各自飞了呢?他既然能毫不留恋地抛却十几年的夫妻恩情去追寻梦中的情和爱,可为什么又这么不珍惜呢?难道,他所谓的爱,就是一杯用来提神的午夜咖啡?浓香四溢的咖啡能给人刺激不错,寻常的日子也的确淡如白开水,可是,过日子又有谁能离得开白开水呢?
唉,男人呐,怎么就整不明白这个理儿呢!
蔚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有那曾经的挚爱与情殇,如今都已经轻飘飘的,淡如过眼烟云了。对他的爱,于她已经恍如隔世,宛如水中月、雾中花一般虚无缥缈了,尽管她心里有无尽的悔、有无边的怨,但却没有了恨,或者说,她已经不再恨了。
她曾经希望,真心希望过,那个曾经让自己动心、让自己许身、让自己以为是一生的依靠与寄托的人,能够过得更好,可现在,对他的一切,她已经麻木了,已经无所谓了,船过水无痕,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
屋外,太阳照旧升起,阳光依然灿烂地照耀万物。高大粗壮的橡子树华冠参天,攀附在其虬枝上的Spanish moss(一种附生植物),一丛丛、一簇簇,低垂下软软的、毛茸茸的枝条,迎风飘晃着、招摇着,姿态万千,优美又飘逸。
触景伤情,蔚然油然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不正象这些附生植物一般吗?她在心里幽幽地感叹:没有根基的生物,即使美丽多姿、风情万种,那也只能绚烂一时,终究逃不过被主宰的命运啊。
她努力振作了一下,收回野马由缰般的思绪,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抓起电话来拨了号:“Hello,皮特吗?我蔚然呐,那什么,我几天前出了车祸……哦,不要紧的,只是一点皮肉伤,很快就会好的……你要的资料我给你借来了,没想到都是中文的,不知你能不能看得懂……噢,我没事儿的,真没事儿,不用过来……那,那就谢谢你了,呆会儿见。”
蔚然跟皮特交待了地址,说了再见后,缓缓地放下了电话,心绪却无端变得比刚才更加杂乱起来。这个热情、幽默,带着点儿孩子气的皮特大同学,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学期里,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和帮助,从而让她能顺利地迈出了这“万事开头难”的第一步。
可是,他的目光里为什么总是透着让人捉摸不定的神情?为什么他热情似火,然而,说起话来却总是闪闪烁烁的?为什么?为什么呢?!
一想起皮特来,她的思绪又在飘飘乎乎地乱飞,心头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她看得出,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对自己情有独钟,她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他的电力和魅力。
可是,她对自己没有自信,对未来也没有信心,她矜持的外表下掩盖着的不再是一颗追求甜蜜爱情、渴求幸福生活的心,她把自己的择偶标准调整得很实际,她只求一个不嫌弃自己、不嫌弃杰森,能跟自己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爱情不爱情的她已经无所谓了,她的切身体会,日子过久了,亲情比爱情要重要得多,况且,以她这样的年龄、背景,况且还带着个孩子,标准高了也不切实际。
如此,皮特在她眼里其实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她根本就没往与他进一步发展关系那方面去联想。一来,尽管皮特已人到中年,可在西人堆里他还不算太显老,长得也高大健壮、十分阳光,虽说他也是个离异人士,可他应该不难找到一个伴儿的;二来,蔚然对跟异族通婚不感兴趣,因她骨子里传统的东西太多,她再嫁就是想找个能一起过下半辈子的人,美国人的离婚率那么高,这辈子离一次婚已经让她心寒了,她不敢想,若再来那么一次将会是怎样一个劫难,更何况,种族背景、文化传统的差异,开始时既可以是让双方互相吸引的诱惑力,也可以是日后夫妻不和、婚姻关系难以维系的罪魁祸首。
然而,皮特身上所迸发出来的那种积极向上的精神以及对未来总是充满了憧憬和信心的人生态度,让她看到了人性中许多很美好的东西。蔚然承认,自己与皮特在许多方面产生了共鸣,她敬重他的人品,欣赏他的才华,喜欢他开朗的性格,他们在一起可以谈莎士比亚、谈美国,也能谈老舍、谈北京,他们也会争吵,她认为:民主是手段、是过程,是为结果服务的,若是它不能让人吃饱饭,那就先让人吃饱了饭再谈民主;而他则认为:民主是与生俱来的权利,它不是富裕人群的专属,吃不饱饭的人也应该享有民主的权利。
她喜欢听皮特侃侃而谈,他讲得头头是道,她听得五迷三道,觉得他很深奥,很了不起,尽管,很多时候她不同意他的观点,可她还是喜欢听他讲,随便讲什么都好,因她不在乎他的政治倾向,她就是喜欢听他那带着浓重口音、还算流利的中国话。
蔚然还在胡思乱想着,直到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她才猛然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