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跃平:到底什么是好的教育和好的教育者?——《教育3.0》推荐
顾远和周贤的新书《教育3.0》日前正式发售了,距离读到他们寄来的样书已是两月有余。当时我回寄了这样的推荐语:
“什么是好教育?如何让好教育发生?作为Aha创新学院和群岛大学的创办者,顾远和周贤多年活跃在教育创新的第一线,既是陪伴者、观察者,也是思考者、行动者,他们通过《教育3.0》给出了发人深省的回答:变有限游戏为无限游戏,做有意义的、社会化学习。”
这几天重新翻读了一遍,深感几句推荐语不仅无法勾勒出这本书的丰富内容,也很难提炼出其不可错失的精华。再写这篇文字,算是一份有感而发的“邀请”(顾远语),希望有更多的家长、老师和关心教育的朋友能应邀参与到对这些关键问题的探索和行动中来。
在我看来,《教育3.0》试图回答三个重要问题:何为好的教育?何为好的教育者?如何成为好的教育者?这些问题当然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也正因如此,在已经被众多的文章和书籍讨论了无数遍之后,顾远和周贤在《教育3.0》里的思考和见证仍有其深远价值。
讨论“好的教育”,离不开“什么是教育的终极目的”。顾远相信,教育的最终目的,“指向……一个学会学习,自我导向的终身学习者。一个自由的人。”
实际上,对“自主”和“自由”的强调,贯穿《教育3.0》的始终,从教育的本质、教育者的职责、直到教育的组织方式。原因很简单,在这样一个复杂、多变、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没有任何知识、技能、价值观念的灌输和说教,足以让一个现代人赖以安身立命。
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人生趣向、目的和意义没有觉知,不会不断地自主探索和学习,就算他读100个博士都不够。实际上对趣向、目的和意义的不断确认,本身就是一个自主探索和学习的过程。
如书中指出(顾远称之为“教育的第一性原理”),“每个人天生都是爱学习的,教育就是要帮助学习者充分地发挥自己的学习天性。……当我们指责孩子沉迷游戏(不爱学习)时,更应该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学习没有让他们同样着迷?”
我在《孩子为什么厌学》里,援引过黄武雄先生的意见:孩子不爱学习,往往是因为所学的内容与他的真实生活和生命体验没有关系,因为他只是“被要求”机械地理解和记忆。
因此,“教育者”的两个容易被忽视的重要职责,就是宽容和留白——
宽容地对待孩子出于天性的表现,即使它不符合成人或课程设计的逻辑、规范和审美;在已经过载的学业、补课和才艺训练压力下,尽量地给孩子多留一些自由支配、天性驱动而不是“任务”驱动的空间。
正如爱因斯坦在1952年的一次采访中所说,“负担过重必然导致肤浅和粗俗。教学应该是让学生在受教中觉得像收到了一份宝贵的礼物,而不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书中引用的诺贝尔化学奖和和平奖双料得主莱纳斯·鲍利的少年故事,让我印象深刻(有轻微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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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男孩的鲍林拿着物理试卷去找老师问:“为什么我的题目做对了,却没给我分?” 这是一道利用气压针,计算大楼高度的物理题。老师本来期盼着学生们能够用课本里的知识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小鲍林并没有这么做,他用了一根绳子绑着气压计从楼顶吊到地上,然后量绳子的长度,得出高度。
按“常规”标准,老师当然不能给这个答案分数。但这位老师却看到了小鲍林的“另类”思维背后的创造性价值,激发他,“只要你再想出一种方法测出大楼的高度,就可以给你算分”。
结果小鲍林说:“我还能想出好几种方法呢。我可以拿着气压计从一楼走到楼顶,把气压计贴在墙上,一次一次地往上比着,看比了多少次,乘以气压计的长度,就是大楼的高度。还可以把气压计从楼顶扔下来,看用了多少时间,就可以根据加速度公式算出大楼高度。不过我最喜欢的方法是,拿着气压计跑到大楼管理员那里,对他说:´如果你告诉我这个大楼有多高,我就把这个气压计送给你。´” 结果老师果然就给了他分数。
从这个故事出发,我猜想在鲍林的成长过程中,或许不止一次地发生过这样的”想法奇怪“的事情,而这位物理老师也或许并非唯一的”宽容以待“者。我想,正是小鲍林身边的这些教育者对他的与众不同、甚至是”离经叛道“的宽容、呵护和鼓励,保留、激发了他受益终生的独立思考和创造力。
基于社会化学习的理念,《教育3.0》拓展了“教育者”这个角色:“教育从来都不仅是学校和老师的事情,家庭,社区和社会也理应参与其中。区分一个人是不是教育者的关键,不是体制内外或专职与否的身份,而是这个人如何看待教育,如何理解孩子,如何助力成长。这正是本书中反复提及的社会化学习的要旨所在:学习在窗外,他人及老师,世界是教材。”
这种拓展对理解教育的意义,颇似于在现代管理学领域,彼得·德鲁克对“管理者”角色的拓展:所有不限于机械重复劳动的”知识工作者“都是”管理者“。
实际上,在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家长应该是最重要的教育者。家长、社区、社会作为”教育者“的缺位和偏狭,正是中国教育举步维艰的命门之一。也正是因为这一痛彻认识,正在筹备中的”中国教育公益组织双年会“(今年将由21世纪教育研究院牵头)拟更名以强调:人人都应该是“教育者”或“教育行动者”。
那么,如何成为一名”好的教育者“?首先就是教育者的意识转变,“从广播员到教育创变者” 。前者是照搬被预先、集中化定义好的“套装知识”(《学校和现场教学为什么还要存在》),后者则是克服外部限制和困难,根据孩子的特性和生活环境,对教育内容和形式进行创新和改变(“创变”)。
其实,做一名“教育创变者”不仅是造福学生,也是教育者的成就自己。教育者每日工作的“广播员”成分越重,从中获得的成就感、价值感、幸福感、职业自豪感就越低。
今天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中青年教师从“满怀理想”到“失去活力”,不得不回应到爱因斯坦近百年前的话,“教师在教学资料和教学方法的选择方面应该具有广泛的自主权,因为他的工作乐趣同样会被强力和外在压力所扼杀”。
当然,坚持做一名教育创变者并不容易。“欲登太行雪满山,欲渡黄河冰塞川”,这恐怕是当下诸多教育者的心灵困境。如果我们把突破这一困境所需的精神力量称为“教育家精神”的话,教育家精神与商业领域广为称道的“企业家精神(entrepreneurship)”又是高度相似的:坚定地追求自己内心的高远目标,即使资源不足和外部条件局限重重。
如果说《教育3.0》一书的核心理念对部分教育者来说并不新奇,那他(她)完全可以受益于书中分享的大量行动思维、方法、工具、案例。从「Aha社会创新学院」到「群岛大学」,顾远和周贤把创业思维、产品思维及相关工具近乎完美地导入了教育创变领域。
在著名的“群岛黑话”系列文章和短视频(见公众号、视频号“群岛大学”)里,试错、迭代、MVP、站会、节俭式创新……高度关注用户需求:为什么人解决什么问题?不憋大招,小步快跑,做中学做中变;做产品做模式不做项目:方案可持续、可复制……我惊喜地看到,这些熟悉的概念、方法、工具在教育创变领域帮助到了那么多“小岛”(群岛大学对教育创变行动单元的指称)的实践。
是为荐。给家长、老师和关心教育、希望进一步理解和迭代自己的教育理念和方法的每一位朋友。
本文作者:姜跃平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理事长
火柴公益理事 企业战略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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