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耗120余年资产反升值19倍，揭秘诺奖基金如何熊市抗跌牛市吃饱

▲  诺贝尔基金会首席投资官 Ulrika Bergman。 （资料图 / 图）

随着2022年度诺贝尔奖各大奖项花落有主，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各项得主的炒作热潮已然散去。

但在全球金融市场异常动荡的当下，诺贝尔基金会的运营反而持续成为关注热点。2022年10月3日至10日，12位个人和两个团体共获得6000万瑞典克朗（根据央行10月24日汇率，折合3871.8万元人民币）的不菲奖金。

至此，在持续运营的122年间，除其间7次停颁外，诺贝尔奖单项奖金额由最初的15万瑞典克朗波动提升至现今的1000万瑞典克朗。南方周末记者根据诺贝尔奖历年奖金额计算得出，截至2001年，诺贝尔基金会仅在奖金一项上的累计支出已超过20亿瑞典克朗。

而诺贝尔委员会官网显示，1895年11月27日， 诺贝尔在其去世前一年立下遗嘱，要求捐出其财产中的大部分，超3100万（官网称，现值约17.94亿）瑞典克朗设立基金，并将上一年投资所得利息的60%以上，以奖金形式分配给那些在“前一年为人类带来最大利益的人”。

南方周末记者查阅梳理诺贝尔基金会最新年报发现，截至2021年底，诺贝尔基金总投资市值为61.03亿瑞典克朗。若不考虑中途来自其他个人和机构的捐款，粗略计算，在支付奖项奖金和各项运营成本之后，诺贝尔基金会目前所持资产市值约为初始资金的19倍。（注：此项统计扣除了经济学奖。）

它如何在一百多年间历经各市场牛熊转换而实现保值增值，而非血本无归？

南方周末记者梳理查阅诺贝尔基金会公布的历年年报发现，2013年以来，股权投资和对冲基金一直是诺贝尔基金会的主要投资组合。而在投资界，股权投资和对冲基金被列为高风险投资品种。难道诺贝尔基金会有超乎寻常的预判能力，敢于如此激进地高比例投资这两大领域？

刚刚结束休假的诺贝尔基金会首席投资官（CIO)尤里卡·伯格曼（Ulrika Bergman）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称，基金会目前的股票投资是中风险水平，大规模的对冲基金配置的背后是一个“多资产、多策略”的对冲基金组合，风险水平较低。而在股权投资方面，诺贝尔基金会通过严格筛选国际著名基金管理公司进行股权投资，即成为基金管理公司的出资人（LP）,并不直接投资公司。

诺贝尔基金会的运作风格曾经非常保守。

时间倒回至1900年，遵照诺贝尔遗嘱成立的诺贝尔基金会采取保守的投资策略：资产增值必须在保本情况下进行，且投资范围仅限于“安全证券”。按照1901年的投资规则，安全证券被解释为限于“金边债券或由这种债券支持，或由房地产抵押贷款支持的贷款”。它们的风险性和利率都相对较低。

很快，这种投资策略让基金运作陷入困境。

诺贝尔奖奖金仅来自基金会的投资所得收益，而这些投资所得收益在缴纳税收后还需支付委员会报酬、活动费和管理费等。自1901年首次颁发单项奖金15.0782万瑞典克朗后，诺贝尔奖金金额和基金市场价值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幅减少。

1902年，单项奖金数额降为14.1847万瑞典克朗，次年再降至14.1358万瑞典克朗。1923年，更降至历史最低点的11.4935万瑞典克朗。直到1948年后，诺贝尔奖奖金数额才持续保持每年超过15万瑞典克朗，并逐年增加。

尽管如此，在持续的通货膨胀下，奖金金额的增加显得远远不够。1901年后长达90年的时间里，诺贝尔奖金币值长期徘徊在最初金额价值的30%—40%，最低时甚至只有1901年的28%。

转机始于20世纪中期。1946年起，瑞典政府开始对基金会实施免税政策；1953年，美国也给予其免税支持。同年，在基金会董事会请求下，瑞典政府再次放宽政策，准许基金会变革仅投资于“安全证券”的规则，可自由投资房地产、债券、有价担保及大多数类型的股票。自此，诺贝尔基金会的投资策略从保守转向积极。

1968年，为纪念诺贝尔，瑞典中央银行在其成立300周年之际承诺会永久全额出资，以增设“瑞典中央银行纪念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经济学奖”。自此，诺贝尔经济学奖成为诺贝尔遗嘱规定之外的“第六奖”。

在多重政策扶持之下，诺贝尔基金会的投资收益逐渐好转，其收益率追赶并超越了通货膨胀的速度。诺贝尔基金会官网统计数据显示，1987年，诺贝尔基金会的投资规模由1976年的1.7亿瑞典克朗增长至12.87亿瑞典克朗，首次实现了1901年后基金规模的正增长，增幅高达41%。

事实上，为了跑赢通胀，诺贝尔基金会对投资框架进行了整体性变革。南方周末记者在其官网查到的最早一份年报显示，基金会详细披露了其2013年在投资中遵守的资产配置方案，其中，股票投资规模占比55%±10个百分点，固定收益投资为20%±10个百分点，另有25%±10个百分点用于另类资产投资，如房地产、对冲基金、可转换债券等。

南方周末记者通过纵向对比诺贝尔基金会仅公布的连续9年财报数据发现，2013至2021年，基金会的投资组合虽然常有变动，但整体调整不大，股票投资和另类资产投资中的对冲基金始终是其主要投资方向，而不动产和固定收益投资占比基本不超过30%。

此外，南方周末记者还发现，在股权投资领域，诺贝尔基金会的配置相当分散，瑞典本土、欧洲其他国家、美国，以及其他新兴市场等的占比相当，但在固定收益投资领域，基金会则将资金主要投向了瑞典本土市场。

基金会为何将固定收益主要投向瑞典市场？尤里卡·伯格曼向南方周末解释称，固定收益投资侧重瑞典市场主要基于基金会更了解国内市场这一优势，且在瑞典获得的固定投资收益不会因汇率波动而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损失，因此可预测性更高。

对于一个基金会而言，持有高比例的对冲基金是否有些激进？“大规模的对冲基金配置或许有点不寻常，但我们已经组成了一个多资产、多策略的对冲基金组合，可以在利率较低时用作固定收益的替代品。”尤里卡·伯格曼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目前基金会主要选择历史悠久且行之有效的大型对冲基金。在履职诺贝尔基金会首席投资官之前，尤里卡·伯格曼曾于2010至2017年间在瑞典北欧斯安银行（SEB）从事共同基金投资领导工作，拥有丰富的国际投资经历和量化投资背景。

从实际效果来看，这一投资组合确实为基金会带来了不错的收益。2020年，诺贝尔基金会在官网发布声明称，自2020年起，各奖项奖金金额将再次提升至 1000 万瑞典克朗，背后的原因就在于基金会自身资产管理的良好运作，以及运营费用的减少。在这份声明中，基金会同时透露，自2012年初以来，基金会投资资本的年化回报率都接近9%。

尽管自2012年至2021年的年化回报率均接近9%，但其中曾遭遇2018年的全球大熊市及其它市场风险。它如何通过设立机制抵抗风险？它在期间的表现又是如何？

“诺贝尔基金会投资活动的目标是在一段时间内获得足够高的回报，以维持诺贝尔奖的财政基础，并保证奖项委员会在挑选获奖者方面的工作独立性，资产管理必须考虑到金融市场中存在的各种风险。”在每篇年度报告中，基金会都会重申这段有关财务管理和组织策略的论述，并强调“诺贝尔基金会将自己比作一群瑞典的长期投资者，其中许多是养老公司”。

从数据上看，1953年以后，拥有了较大投资自主权的诺贝尔基金会整体保持着正向发展的态势，不仅奖金数额持续走高，投资规模也不断扩大，但风险也随时降临。

据第一财经报道，2018年，包括标普500在内的几大全球重要指数均以跌势收尾。其中，美股三大指数创下十年最大单周跌幅，德国DAX指数和法国CAC40年度跌幅也在10%以上。

同年，因将44%的资金投资于股票基金和股指期货市场上，诺贝尔基金会同样遭受损失。在次年公布的2018年财报中，诺贝尔基金会称，由于世界大多数股票交易所的股票下跌，包括货币对冲在内的诺贝尔基金会总股票投资组合价值下跌5.7%，而在2017年，股票投资价值曾增长了13.9%。

相较于全球各股票市场10%左右的跌幅，诺贝尔基金会所受影响并不算严重。2018年，包括直接持有其它财产在内，基金会总股本回报率为-1.4%，投资资本回报率为-2.1%。

尤里卡·伯格曼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面对特殊年份的意外变化，基金会的通常做法是监控预期流动性水平和分配，并根据需要调整风险敞口。以2018年为例，当年基金会对大多数国外固定收益、另类投资以及约一半的股票敞口进行了货币对冲。

在投资历史上，诺贝尔基金逆势抗跌并非个例。2013年，世界上大多数主权债券收益率上升，固定收益投资普遍下跌。巴克莱资本全球综合债券指数（Barclays Capital Global Aggregate Bond Index）显示，美元指数的回报率为-2.6%，而在同一年度，诺贝尔基金会的固定收益投资回报率则为3.1%。对于这一特殊情况，基金会解释称，其高回报源于其保持了比基准指数更短的平均到期日和更多的信用风险。

对于股权投资相当分散的策略，尤里卡·伯格曼向南方周末记者称，诺贝尔基金会在股权投资方面会进行预先选择，并不直接投资公司，只通过基金经理投资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主要是风险基金、成长基金和股权私募二级份额基金（已有私募股权权益的交易）。

而对于基金经理的选择，诺贝尔基金会十分审慎。“我们会尽量了解我们的基金经理，监控他们的绩效、风险、风格，投资实践是否负责任，还会观察他们的组织、员工和管理资产的历史发展。”在尤里卡·伯格曼看来，对于长期股权经理，诺贝尔基金会会关注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相对业绩，并了解他们是否与其既定风格相一致，但“绝对回报更重要”。

对绝对回报的追求让诺贝尔基金会在牛市中获利颇丰。2014年，世界大多数股市上涨，当年，诺贝尔基金会的总股票投资组合价值上涨了26.6%。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后，各国政府纷纷采取控制措施，进行大规模经济干预，股市触底后迅速上涨。2020年底，诺贝尔基金会的总股票投资组合价值增长8.4%。

设置警戒线和清仓线是基金公司惯用的止损原则。“我们不使用严格的止盈止损策略。如果一只基金在较长时间内表现不佳，我们会将其列入观察名单，并花更多的时间了解其背后的原因。糟糕的表现可能会让我们减持，但并不总是如此。”尤里卡·伯格曼对南方周末记者如此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