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脑白质病变后,我妈还是不愿来我家生活情感2022-11-05 04:11本文系读者投稿,来稿请投至:zhuangao2@lifeweek.com.cn文|读者:乐以理论上,我妈妈确实到了需要来我家跟我一起生活的阶段。几年前,我妈妈被确诊为脑白质病变,属于退行性的。这种疾病可以导致认知功能障碍、肌体无力、运动障碍、视力下降等一系列症状。虽然到目前为止,我妈妈除了有些健忘外智力还算正常,但其他症状都已经渐渐显露了出来。比如就在她确诊那天,我带她去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吃午饭,她就把一块餐巾纸当做饺子送到了嘴里。一咬发现不对劲,才又吐出来,然后她摇摇头说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行了。《妈妈》剧照这两年下肢的肌体无力也很明显。她从沙发或者床上站起来,多数时候是不能一次完成的。往往是站到一半支撑不住又坐回来,然后再发力,才能彻底站稳。她现在已经不怎么敢自己下楼了,一是两条腿爬楼吃力,二是爬楼时台阶与台阶的分层她也看不太清,怕自己摔倒。然而摔倒还是发生过,但不是在上下楼的时候。我妈妈这个病呢,平时除了眼神不太好,动作慢一些、吃力一些,目前看来其他的还好。但是她不能感冒发烧。她一发烧,就会失去所有行动能力,意识也不清晰,不能正常交流,样子十分吓人。但烧退了之后,又可以恢复到先前但样子。至于为什么,医生也没有明确的说法。就在前不久,有一天突然降温,她半夜起来去卫生间,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些低烧了,但是她自己没意识到,结果从坐便上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就倒了。那天幸好我和我先生在我妈家,我们听到卫生间传来异响,就马上跑过去,把她抱回了床上。接着意识、语言、肢体都出现了异常,我们俩连夜送她去了医院。第二天退烧后,又无碍了。《俗女养成记》剧照晚饭时我们聊起这件事,连她自己也不停地说庆幸发病时我俩在身边,不然不堪设想。于是我顺势第n次提出要她来我家跟我一起生活,不出所料,我妈妈也第n次表示了拒绝。我第一次提出要她来我家生活是在她刚确诊脑病那会儿。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她的病是退行性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症状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我作为她唯一的孩子,并且在我爸爸已经去世的前提下,把她接过来照顾是理所应当的事。我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作为独生子女这一代,这件事很早之前就在我们的计划中了,什么时候提上日程,看几位老人的身体。显然,我妈妈已经到了这一步。《关于我妈的一切》剧照我妈回绝我只用了一句话,她说:“你们俩白天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一闷就是一整天,连个说话人都没有。”这的确是个问题。我生活在一个二线省会城市,我妈妈家在距离我一百公里的县城。她在那里出生,长大,成年,老去。她这大半生结识的所有人、发生的所有事,都在那个县城里。那里有她的老母亲,有她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有她几十年情谊的老同学、老同事,有她胜过远亲的紧邻,换句话说,那个小县城就是她的全世界。我和我先生每天早九晚六,偶尔还会加班到更晚。而这长长的一天里,我妈妈在自己家做什么呢?她在跟我姥姥、姨妈研究美食,跟邻居们下楼遛弯,跟老同学聚会聊天。这样的生活方式是她所认可的、适应的,甚至如同水之于生命一般,不可或缺。如果我凭着我所谓的孝心硬将她从她的世界里抽离,这无疑是残忍的。我的照顾,于她来说,更像一种禁锢。《欢乐颂》剧照同时我又想到了医生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保持社交。很多研究证实,保持社交与降低各类失智症风险有关。我妈妈的大脑已经明确出现了问题,这种退行性的病变是不可逆的,目前没有医疗手段可以将她治愈,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延缓病情的发展。充分的社交就是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我妈妈是很内向的人,让她短时间内加入我家楼下那群阿姨的队伍是不可能的。这意味着我一旦把她接到我家,她的社交就中断了。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画面:我妈妈一个人站在我家三十楼的窗前,眺望着楼下,眼里尽是孤独。更现实的是,这会加速她的病情。而且我也知道,即便我下班回到家,我妈妈的孤独感也未必就能消失。原因有二。一是我是在十九岁上大学时离开家的,到工作,到结婚,每年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屈指可数。后来我爸爸去世了,我会尽量多拿出时间回去陪我妈,但尽管如此,跟十九岁之前那种相处还是不能相提并论。时间和距离会疏远两个人,即便是母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在我妈的意识里,我姥姥、姨妈她们才是她的家人,而我,更像是客。她会因为我的到来而特意准备餐食,我给她买东西她会推辞,偶尔我们去外面吃饭,她还会跟我抢着买单,场面一度非常尴尬。这是我在她家。一旦反过来,她自己又成了客人。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妈妈也数次来我家小住,我能感受到她在我家生活时的拘谨。我记得最清楚是有一次,我去她房间,发现她坐在床上吃饼干,看我突然进来她想藏起饼干又来不及,只好跟我解释说她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饼干。我妈爱吃零食,她来之前我都会给她准备一些小吃的,但她总要事先买些东西藏在包里。她跟我,还是客气,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她这种思维逻辑。第二,我不知道别人跟妈妈上一次谈心畅聊是什么时候,我反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大概是我小时候吧。用家里人的话说,我在性格上,跟我爸爸的相似度达到了99%。大概有二十几年了,我和我妈妈的全部对话都是围绕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除此,无他。我们俩没有相近的兴趣爱好,没有共同的关注点,没有可以相融的圈子,有时候真的是聊着聊着就没话说了。她来我家小住那几次,我给她送回去的时候,一进小区,她就像干枯的树木迎来的雨水一般,眉梢都带着喜悦。《我们俩》剧照那时她还没有发生过摔倒的情况,上下楼也不困难,因为这些原因,她来我家生活这件事被一拖再拖。可是她现在已然发生了摔倒的情况,这太危险了,危险到先前那些什么社交啊、拘谨啊,都不足以成为理由了。而且我也早已辞去了原来坐班的工作,可以更好地照料她。但她还是拒绝了我的提案。她这次是在她自己的房间悄悄在我耳边说的,她说:“你姥姥怎么办啊?!”我姥姥今年八十九岁了,但身体十分硬朗,硬朗到我妈妈下楼很多时候都是我姥姥扶着她。我姥爷已去世多年,先前她都是独居的。我爸去世了之后,我妈一个人了,我姥姥也过了八十岁,实在不适宜独居,就处理了原来的房子,搬到我家正式跟我妈生活在了一起。一晃,八年了。这八年来,我妈跟我姥姥两个人相互陪伴照顾,我姨妈舅舅他们每天过来探望,成了生活的常态。《妈妈》剧照如果这个时候我把我妈接到我家,我姥姥该何去何从呢?当然,她就要去我姨妈或者舅舅的家里。可一个年且九十的人,让她去适应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方式,甚至是新的人(他们有的家里有爱人的父母,有的跟儿孙一起住),我觉得这对我姥姥来说,确实太难了。前些天读了阿图·葛文德医生写的《最好的告别》,书里讲了许多关于衰老的故事。当一个人独立自助的能力不再,是绝对安全更重要,还是舒适和快乐更重要?是被无微不至的照顾更重要,还是隐私与尊严更重要?正如葛文德医生自己在面对父亲的重疾时也不知所措一样,我们都想平衡,但平衡太难了。《我家的故事》剧照我最近在跟我的姨妈们商量着给她俩请一个保姆,这样既可以保证一定程度的安全,又不改变她们原有的生活方式。但是一方面我妈和我姥姥还是有些排斥,另一方面我也总觉着如果由别人来照顾她,作为女儿,我是缺失的。不仅我妈要不要来我家生活是个问题,衰老本身也是个问题,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我们都需要认真思考。排版:田甜/ 审核:小风三联人物故事征稿投稿要求故事须真实可靠,可以是亲身经历,也可以是身边看到或听到的故事,要求故事性强,能打动人心,或者具有现实意义。以第一人称叙事为佳,有相关图片更佳。详细征稿要求请点击👉【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众号征稿说明】投稿方式稿件字数5000字以内为佳。稿件请同时发送至:[email protected];[email protected]稿件示例从北京回到老家“躺平”的七年 被骗七万后,我再也不说电信诈骗“雨我无瓜”了痔疮手术和生娃,哪个更疼?毕业后,我经历的传销甲状腺癌,留给我的不只是一道疤30岁+女人的复工路中国家庭缩影之一:以爱之名喂胖你“那个”,我经历的月经羞耻来稿请注明联系电话,方便沟通。一经采用,我们将提供有竞争力的稿酬。期待你的文字。本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文末分享、点赞、在看三连!转载请联系后台。大家都在看▼ 点击阅读原文,一键下单本期新刊。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