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聚汇 | 另一种可能性：今日中国青年生活观

2022年4月21日，国务院办公厅发表了《新时代的中国青年》白皮书，这是我国首次就青年发布白皮书。共青团书记处第一书记贺军科在记者会上说：“当代青年真正躺平的是极少数，不懈奋斗的是大多数。”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人民大学，与青年学生深切交谈。5月10日，中国共青团成立一百周年大会在北京举行，其宣传曲《有我》火遍全网。中国青年在国家关怀之下承担重任的同时，也面临着前辈们前所未见的时代迷思，“牛马“、“内卷”话语化的背后是沉积的社会情绪和无奈的语言抵抗，《后浪》引起的青年批判源自于视角的傲慢。纵观寰宇，除了“996”之外，地球上其他的青年们有着怎样的生活观？“躺平”和“内卷”之外是否有另一种可能性？本期与时聚汇带你探源“青年”作为社会现象的构、“中国青年生活观”之争和其他国家青年的生活状态。我们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我们或许握着更多答案的可能。

“青年”这个概念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经常出现的词语。与“青年”所对应的其它词语还有“幼年”、“少年”、“老年”等。目前，人们对这些不同阶段最明显的区分标准就是年龄。这个年龄划分的标准并不是唯一的，不同国家、不同组织对其年龄的划分标准都有所不同。例如，中国共青团组织则将15—28岁的人界定为青年，中国国家统计局将15—34岁的人界定为青年，联合国将15—24岁的人界定为青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16—34岁的人界定为青年，世界卫生组织将18—44岁的人界定为青年。

“青年”既可以泛指社会上的一类特殊的群体，也可以代表一个人人生中的一段特殊阶段。心理学家认为所谓“青年期”指的是从思春期到被社会广泛认同的成熟期之间的时间段。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中描述青年人如初春、朝日、百卉之萌动，他认为青年是人生中最珍贵的时期。以色列的著名社会学家艾森斯塔德认为“青年期”指的是人的个性、人格、自我协调、自我控制等开始趋于比较成熟稳定的时期。总之，“青年”将代表着一个人从年幼到成年的过程、代表着懵懂到成熟的转变。在这一阶段，青年人脱离了一直保护、抚养自己的监护人，开始思考自己人生的各种可能性，并逐渐建立起自己的社会角色以及社会地位，进而融入社会生产体系中。

“青年”在滚滚历史长河中源远流长，其具有自己独特的发展史。

在古代中国，“青年”一词最早出现于公元八世纪。《寄张源》中写道：曾在咫尺西江路，悲欢暂莫闻。青年俱未达，白社独离群。曲径荒秋草，衡茅掩夕曛。相思不相见，愁绝赋停云。可见，“青年”一词偶尔会出现在中国古代的诗词歌赋中。

在近代中国，从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中走来，“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大家可否还记得在1919年5月4日，有一群高喊着“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的大学生们，他们冲出课堂、走向街头、振臂呐喊，国家在一张张青春面容上新生。1969年8月15日，在美国小镇伍德斯托克的一个牧场上，一群年轻人正在为“爱与和平”这一理念而慷慨激昂、热情欢呼。

西方的“青年”概念充满着社会工业化、大工厂生产的气息，然而中国的“青年”概念则浸润着保家卫国、热血澎湃的色彩。每当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之时，中国社会的中流砥柱——青年人便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用坚强的意志、顽强的精神、健壮的身躯挡在老弱病残的千千万万同胞之前，用生命书写“青年”的使命。

但是，人们常常认为划分“青年”的标准仅仅用年龄的标准则未免颇有狭隘。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在“青年”前面又加了一个“新”字，这让人更加感觉到“青年”身上的朝气、梦想、创新等等。“青年”重在代表的一种独特的品性，只要具备这种品性，皆可称之为“青年”。

图片来自百度网图

青年的概念可以有明确的定义，但对“青年”的认知和想象，却随时代、语境和视角而千变万化，然而，这个标签更像是一串不断跳动的二进制代码和无数标签拼贴的万花筒，有着不共享的悲欢。如果要人为制造出一元的灿烂图景，“misrepresentation”注定要引起沉默的大多数的反噬。

2020年5月4日，中国青年的精神家园-B站，发布了献给新一代的演讲“后浪”，一石激起千层浪。比舆论的褒贬不一更令人反思的是，其符号化的呈现方式，以及其背后蕴藏的话语“权力”。

在四分钟的视频中，52岁的中年演员何冰，作为“前浪”的代表，驳斥了所谓“一代不如一代”的说法。因为“前浪”的刻苦奋斗，“人类积攒了几千年的财富，所有的知识、见识、智慧和艺术，像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礼物”，那么你们注定是“最好的一代“，注定要肩负超越前一代的增长使命。

何冰《后浪》演讲图

（图片来自网络）

“自由学一门语言、学一门手艺、欣赏一部电影、去遥远的地方旅行”。这是《后浪》中代表的理想生活。年轻人微笑的图像切入画面，他们使用虚拟现实、使用 iPad 学习英语、制作机器人、旅行和使用昂贵的数字设备记录他们的生活。这种符号的组合指向了”中国青年“的所属：中产阶级的城市青年，高技能、高学历、有闲有钱。随之，“你们把自己的热爱，变成了一个和成千上万的人，分享快乐的事业。”这无疑是更高的要求，将兴趣资本化，转化为赖以维生的职业。Lili LIN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逻辑是把青年人当作积极的“消费者”（Consumers)和“生产者”（Producers)的期望。此外，视频呼吁将激情和爱转化为工作，促使年轻工人自我剥削，并禁止他们表达中国科技行业普遍存在的加班文化所带来的负面情绪。

评论确实是极尽愤世嫉俗的（Cynical），当我们看到车水马龙间野心勃勃的城市及其追逐者时，永不眠的繁荣和进步似乎得到了现实的佐证。然而，网络空间的虚拟秩序却逐渐被改写，暗藏社会心理的微妙改变。

“内卷”、“躺平”从无人知晓到成为中国青年的通用语花了多长时间。它的巨大影响力和传播力引起了共鸣、认同和批判。如果回到一百年前的“青春中国”，当下“躺平”、“丧”、“佛系”等等的标签不仅是与“青年”格格不入的，更是完全抵触的，包含着深思和讶异。在“内卷化”的社会学原始语境中，对于“内卷化”的克服是以市场经济对于自然经济的替代为媒介，而当代社会的“内卷化”现象是资本逻辑运作的衍生后果，传达着无言而有声的巨大焦虑和不安全感。

网友制作的“握手告别”表情包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人文艺术与数字媒体学院讲师付茜茜认为：在当下社会环境“躺平学”的呼声中，我们也能发现其与社会主流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之间的对抗性。亚文化的抗争性是以较为隐蔽的方式实现的，即通过戏谑式拼贴的方式。如约翰·克拉克（John Clarke）在《风格》（Style ）一文中所言，拼贴是“在一个总体意指系统内，重新组织和把对象放在新语境以传达新意义。”在拼贴方式中，人们通过将符号重新分类而使其愈加混杂，在抵抗居于主导地位价值的基础上积极创造新意义和新文化 。层出不穷的“鬼畜”视频，奇怪的“丁真表情包”，“摆摊吧！后浪”的“摆烂式”改写，对宏大、正统叙事的解构主宰了私人和团体的话语场域。互联网成为一幅巨大的拼贴画，荒谬而诡魅。

网友恶搞图片“摆摊吧，后浪”

（图片来自网络）

与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不同，就青年生活的想象而言，“躺平学”的“低欲望”与“无为”蕴含着主动积极与消极被动两种呈现方式：一是主动地顺从与迎合，以相对巧妙的“躺平”作为迂回战略实现相对轻松的社会生活；二是对困境的消极抵抗，以“不合作”来表达愤懑与不满。在这双重涵义特征中，集中体现着社会大众对现实生存境况的生活哲学，以低欲望和相对超脱的态度获得与现实困境的和解。广大中国青年的实际生活更接近“四十五度人”，即在彻底“躺平”和“内卷”挣扎着平衡。生存本身，即是努力的姿态。

这位杭州建德31岁的作者说：“我厌恶那种一辈子为了钢筋水泥和‘传统的家庭观念’，人不应该如此劳累”、“我有时会躲在某处看着那些忙碌的人发笑”、“我一天可以只吃两顿饭，一年中只工作一到两个月“。与《后浪》提倡的“数码和名牌”消费主义相悖，“躺平学”提倡一种反物质主义和反消费主义，注重“小确幸”。我们看到，在消费升级趋势中，人们陷入了对商品符号的追求，攀比性消费和炫耀性消费进一步奴役着个体的生活，在《网络亚文化与政治激进主义》中，作者指出：“现代消费社会通过新的社会等级结构（消费结构）和组织形式，使个体拼命赚钱，及时消费，从而构成一种激励经济增长的机制，造成对个人自由的束缚。”  名为躺平的退缩背后，是对人文主义的高扬。

何为当代中国青年？是镁光灯下的奥运冠军谷爱凌，草原网红丁真、科技明星博主何同学等“后浪”吗？还是大学毕业来到工地“打灰”，声称“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有的人出生就是牛马“的up主“大猛子”？躺平是不是正义？居高临下的俯视极尽傲慢和偏见，而青年们自己才是最清楚的。中国青年不是单数的个人，是千千万万的你我一般生活着的复数的青年群像，无法化约，而绝大多数中国青年都会同意：

如果说中国青年人的特点是勤劳、智慧，那么拉美青年人的特点则是享受、乐观与洒脱。

在街头踢足球的巴西青年

（图片来自网络）

拉美历史是一部外来者与原住民接触、融合的历史。拉美青年在这种历史环境熏陶下具有高度的包容性。据统计，拉美是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地区之一 。拉美青年热爱运动，更乐于享受生活。拉美青年人的这种生活观念对于目前中国青年出现的普遍焦虑情绪等有很好的学习意义。中国青年可以在闲暇时间放下电脑游戏、放下手机视频，约几个好友去户外踢踢足球、接近大自然。这将对身心健康带来极大的好处。

日本一向以求知欲强的民族著称。在日本，人均书籍的购买量位于世界第一。全国国民的扫盲率占全民99%。日本是一个对学历要求极高的国家，为了考入大学，日本青年人努力拼命，有很多人失去了读书的原本快乐。此外，日本在历史上是一个有非常强进取心的民族。然而，随着现在物质社会的不断丰富，日本的进取精神在现在青年人中逐渐消失。近年来为了改变这一现状，日本政府下令在高中和大学开设消费引导课。原来，不管在哪个国家，剧烈的社会竞争在一方面虽然会带来优胜劣汰的好机制，但是在另一方面也同样会扼杀最初的简单与美好。

日本青年上班族

（图片来自网络）

澳洲是一个多元化的国家。接纳不同国家的移民以及具有难民背景的人使得澳洲青年具有更好的包容性。澳大利亚经常举办各种多元化文化交流活动，这些活动能够增进人们互相之间的了解与包容。澳洲对青年人在人际交往的礼貌等方面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这使得青年人能够在复杂的多元化社会中拥有更好的适应性、变通性以及出色的表现。

澳大利亚青年生活

（图片来自网络）

澳大利亚大部分家庭都住郊区别墅，这些房子有前后院，澳洲青年人的居住环境更贴近大自然。此外，除了重要场合，澳洲青年人更喜欢穿着随便。其中，最常见的衣服是牛仔衣、运动服、格子衬衣、休闲靴子等。澳洲青年人不会过度追求奢侈品，大多数澳洲青年人更注重物品的实用性而非虚无缥缈的攀比心和虚荣心。

澳大利亚社会的福利制度非常完善和先进。因此澳洲青年普遍生活安逸，生活优越且无忧无虑。因此，相比较于中国青年的“内卷”之残酷竞争，澳洲青年或许缺少了些感同身受。

青年学者、社会学家项飙谈到“内卷”时说：这种“一体化”是“在目标上的高度单一，价值评价体系的高度单一，然后竞争方式也是高度单一，比如说都是考试的，然后奖惩方式也是高度单一的，奖金或者怎么样。”

他将中国青年的内卷放在全球的坐标系进行参照。“在中国也就是这10年才发生这样的情况。在英国当然也会有群体压力，牛津本科生的群体压力是什么？是你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大家期望你要说出来为什么觉得这个事情有趣？如果你说不清楚这个事情为什么有趣，就会对你的声望会打一点折扣的，大家就觉得你这个人不是非常authentic（本真的），好像你做这个事情是为了取悦别人，或者说是因为别人觉得好你才去做，大家会觉得你这样的人会比较无趣。”

笃信优绩主义的中国青年并不怕竞争，怕的是竞争的量尺只有一把，却妄想测量所有人。本真的自己竞争，就会发现属于自己的那一种可能性。

对于青年来说，发现自己的可能性意味着独立地选择，而选择是困难而勇敢的。华东师范大学哲学教授刘擎曾在介绍《西方现代思想讲义》时说：“你可以放弃，但要在做出选择时，建立一种对自己的支撑力，特别是在这个选择有悖于主流观点评价时。没有正确无误的标准，这个标准必须是你建立的，也由你来判断，你有绝对的自由来判断这事是不是好的。只是，这样选择的负担往往非常大。同时，你的标准判断受到了社会的影响，但这不意味着社会决定了你，因为社会从来不是同质化的铁板一块。”

刘擎说，现在流行的一些成功标准和方式其实是可疑的，也许成功需要新的定义，这是全社会需要反思的问题；也许中国青年也需要新的定义，而这个定义要你自己做出。

2022年减去100年等于1922年。百年前的中国青年与现在的中国青年的经历千差万别。百年前的中国青年经历了战火纷飞、国家分裂、外寇入侵等等，那时候的中国青年人充满了救国的高尚情怀，探索中国的出路。百年后的中国青年生活在一个物质丰裕且和平安定的时代。相比于先辈，我们没有外敌，却出现了“争抢蛋糕”的新局面。如今，似乎那些纯粹的情怀变成了傻，似乎那些曾经的理想被埋没于冷酷的现实之中。

其实，无论在哪个时代，一切都未曾改变。

对于“躺平”问题，我们可以参考百年前陈独秀创办的《新青年》。这本杂志密切关注着青年人的方方面面，注重塑造青年人健康的个性。陈独秀对新旧青年、真假青年做了区分，他认为只有在生理上健康活泼、精神上有真实新鲜之信仰的青年才能称之为真青年、新青年。将陈独秀的这个区分标准放到百年后的今天，依旧可以被使用。对于“内卷”问题，我们可以参考陈圣任提出的“故欲药中国今日之青年乎，必自增进欲望始”。陈圣任号召当时的青年人增大高尚欲望的言论影响了当时一大批青年人处理欲望的方式。这种号召放到百年后的今天，也依然是一剂良药。

当然，莫要一味地悲观，我们也要看到当代青年人好的一面。纵观全国，地势复杂。北部、东部大多平原地带，而其它部分则有的多高原，有的多丘陵，有的多盆地。在曾经的战争年代，平原地区以及沿海地区更容易被外寇所侵掠，而高原、丘陵等地区则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的打破了侵略者吞并中华的白日梦。在和平年代，中国西部、南部、中部内陆地区则较东部地区以及沿海地区不发达， 原因是平原地带更有利于发展工业等。目前国家正在大力发展精准扶贫。我们时常可以在新闻上看到一个个来自于落后山区的青年们在国家的帮助下走出了大山，在外闯荡学习后又重新返回家乡投身建设的事迹。此外，当地震、疫情等灾害来临时，人民子弟兵们、青年医护人员、青年志愿者们，以及许多其它青年组织和岗位的年轻人从中华大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永远冲在危险的第一线。四大文明古国中除了中国之外，其余国家早已在世界上不复存在。中国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抵挡住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一代又一代的中国青年人传递着中华精神，中华民族永不灭。

策划及撰写｜徐安东 李亚琦

协助与推进 | 李亦菲 田昕冉

视觉传达｜李亦菲

审核｜李亦菲 余悦祺

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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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董扣艳.“丧文化”现象与青年社会心态透视[J].中国青年研究,2017(11):23-28.DOI:10.19633/j.cnki.11-2579/d.2017.0020.

[3] Lin, L., & Gullotta, D. (2021). Disarticulating Gingnian: Chinese youth beyond “rising tides” and “lying flat.” Made in China Journal, 6(3), 20–30. https://search.informit.org/doi/10.3316/informit.376044958369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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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Eldadah. (2010). Fatigue and Fatigability in Older Adults. PM & R, 2(5), 406–413. https://doi.org/10.1016/j.pmrj.2010.03.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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