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在成都打了四年麻将,来北京实习后觉得好尴尬职场2022-05-16 11:05 来北京实习后,我跟还在四川读书的学弟学妹们说,“本科还是要早点找实习”,他们还会瓜兮兮地问我:“实习在哪找哇?” 似乎在北京上海的大学生不是这样的。 去年主持我司的直播节目《高校情报局》,有一期话题是“如何高质量地度过大学四年”,采访了两个特别优秀的大学生。 当时有人留言“大四了还没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怎么办”。我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在上海读书的嘉宾,他一吐舌头回答:“我现在读大三诶。”刚读大三的他,已经刷了不少实习,开始尝试创业了。 今年交换去LSE读管理,认识了一些同辈卷王,其中一位抱怨说,最近申请实习连简历关都过不了。 于是我热情地帮他内推了领英的实习岗位,负责人姐姐看完他的简历都惊呆了,这也太优秀了吧?! 我也看了看他的简历,刚刚大四的他,一长串big name工作经历让我沉默。他也是成都人,闲聊中他感叹:“在北京要么就是彻底躺平,要么就会跟着一起卷。大学生太多了。高校集中,人多就卷,会不自觉地比较,北京文化”。 去年有一阵北京和成都疫情有了新病例,好友感叹:“流调报告体现了两个城市截然不同的风格。北漂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而成都人的日程却是美甲、火锅、酒吧”。 我大学前两年在成都读书,学校在郊区。大家都说在双流机场一落地,就听见旁边大学生在打麻将。 上课以外,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篮球队上。周末一起训练,吃完饭学姐就喊一起去打麻将。后来又传到了男篮那边。总之,我们不是在篮球场,就是在学校对面新疆烧烤楼上的茶馆。 放学后去打球的夜晚我们院球队有个群,赛季前训练期间叫“篮球训练营”,赛后就改名“雀圣训练营”。每周一三五队内麻将训练,周末约其他学院打麻将友谊赛,我负责联系(几乎想要做为“领导力技能”写在简历上)。 我好友经常发消息问,“品茗吗?” 品茗在这就是打麻将的意思。 如果是月初手头较松,打完我们会再开着共享汽车去吃海底捞,学生半夜打折。如果是月底没钱了,就只能在菜市场吃一碗炒河粉。 有时我们打完球太累太饿,去大排档吃宵夜,烧烤或者串串,买很多桔子,凉面煎饺。吃饱喝足,回宿舍冲凉水澡。 吃个冒菜后来搬到另一个校区,附近就是酒吧街,去春熙路也很近。朋友有时约我去喝一杯精酿,有时就在校内咖啡厅晒太阳看书。 我快毕业时会每天约球队好友一起在学校的荷花池旁傻坐着。我们一起听青蛙叫,讲鬼故事,喷点花露水,聊什么都开心。我管这叫荷花池大会。 在这些放松的、快乐的日子里,我不会和任何人比较。快乐是属于自己的,是充实的,朋友就是朋友,不是“同辈”。 大学生之间的“不自觉地比较”就像一种病毒,沾上就会狠狠生一场病。 我有个网红硕士校友,贴着本科双非、入职四大、出国深造、CFA等标签,以学习博主、励志女孩人设在互联网上分享经验,鼓励大家自律。 偶尔大数据会给我推她的内容,就会让我狠狠难受一下。虽然我们专业完全不同,我还是会无聊地折磨、质疑自己,“怎么我就考不到ACCA?要不我也去考CFA?” 然后emo一会。 来北京实习这半年,我陷入了无头苍蝇式焦虑,想要将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平衡好学习和工作,结果两边都在摸鱼;想学习很多技能,发展副业,但多头马车跑不起来,什么也没学会。 我害怕浪费时间,也无法忍受空闲。只有忙得焦头烂额时我才不会焦虑。可是,这些焦头烂额的忙碌其实也没有带来让我有底气平静的成果。一旦我有空胡思乱想,我就会绝望地拿自己和这些北京上海的同龄人对比,然后毫无依据地得出一个“我什么都不会”的灾难化总结。这种状态持续了半年。两周前和导师聊天,我说好焦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同辈太强了。导师问我,那和他交换人生好吗?我也不太愿意。我知道山外还有山,他们倒也没有厉害到能让我视之为“终点”。比较是比不完的。 于是我嘴硬说,我没跟别人比,我只是在跟自己比较,我想进步。我导师说,那也不要和自己做比较,专注地做好手上的事。 我其实记得这种专注感,也记得这种不和别人比较,只自己默默扎根的状态。19年时去北海道读了一年书,这个半年都被大雪覆盖的地方是沉静的,疫情后更是与世隔绝。某天下课忘记把车骑回家了...因为没有机会,也就没有竞争。只要没事找事、打发掉漫长的冬季就好了。 家门口的“雪山旅行”打破了原先的专业培养路线,只是因为“想去北海道住住看”的冲动,可我仍然从这“无用的”、“什么也没做”的一年中收获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因为不会讲日语,我的课程选择不多,选修了当时以为“无用”的人类学课,第一次了解到“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定下了后来硕士研究的方向。在漫长的冬天,我贴在9平米宿舍的暖气片边看了很多书,现在工作学习仍然会用到当时偶然瞥到的理论。疫情后不能出门,每天和同样被困在北海道的朋友们聊天,也从他人的经历中受到了很多启发。比如我那时热衷于减肥,每次吃饭喜欢剩一口。一个瑞士同学就总要替我吃掉那一口。我当时有些费解,问他没吃饱吗?他说吃饱了,但看不了食物浪费。有一个同学去冲绳考潜水证,顺便办了个小小的公益活动,为当地清理塑料垃圾募集捐款,这也让我开始真正思考环保与我的关系。突然爆发的疫情导致人心惶惶,一个法国同学却突然决定修学回巴黎写书,这更让我感到震惊:这么任性,感觉好危险,可是又真的好潇洒!我也慢慢意识到,选择在哪个城市生活,很大程度上联系着这个人的性格和追求。在充满机会和希望的大城市,我们就竭力向上攀爬,向下扎根;在成都、札幌这样更轻松的城市里,我们就横向躺倒。这个结论从我在北海道和在伦敦的两个班级群中得到了验证:北海道班级群里,我们问“周末去海滩?”;伦敦班级群刚建起来,大家立刻开始社交,“来加一下LinkedIn好友?”(然后膜拜了一下大家精彩的实习创业就业史,我又emo了。) 大数据了解我人生的一切进展。在去北京实习前,小红书推荐了“上海律所工作ootd”。手机里精致漂亮的都市丽人对着镜头笑,我立刻关上了手机。 我很讨厌她,那种讨厌难以解释,她让我焦虑:是不是要穿着精致考究,头发妆容一丝不苟,配饰从细节中透露着品味,我才够格去上海打工? 她的笑容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临行前我又紧张地想:要不要买个奢侈品包包去上班,给自己一点气势? 这两年我都背着在札幌二手市场淘来的白色匡威大挎包,可以装电脑,装球鞋,装两瓶伏特加,就是不适合背去三里屯旁的高级写字楼。 和学姐讨论,她叫我不要买,“这个logo会毁掉你的艺术气质”。 其实我没什么艺术气质…但仔细想想,我对自我独特性的底气和信心,确实无法用别人的logo来彰显。 于是我又赶紧把这个还没到手的奢侈品退掉了。奢侈品本身没有问题,但对我毫无意义。它不属于我。如果我真正相信自己的价值,就不必用明码标价的标签来虚张声势。某次选题会,同事提到网上有个热门讨论: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优秀女性毕业后不拼事业而是做家庭主妇,是不是对教育资源的浪费? 没有好好加入劳动力大军,成为其中的佼佼者,是对教育和知识的浪费吗?就应该被质疑“书读到哪去了”,“人生没有价值了”吗? 我觉得教育本不是必然指向就业的。我们都学马克思,马克思理论最重要的贡献之一,不就是拒绝人的异化吗?我们不是生来就要被锻造成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 受教育本来也是想给我们选择,以及做选择的理性思考能力。这种理性是人的理性,可以存在激情、浪漫,而不是只讲最优决策的机器理性。 机器是被制造出来生产,而人可以有更多潜力,更多可能性、多样性。半年前,康德这句话在微博上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人是目的,而不是工具。 但我有时感觉,寻找优秀大厂学姐来总结成功模版的我们,难道不是在拒绝更多可能性,主动将自己打磨成一件好用的工具吗? 读大学后,我们不需要老师或家长的胁迫,也会主动学习,成为脱颖而出的优秀毕业生了。大厂只是一个标签。我们想要成为的是特别有价值的人,对社会特别有用的人。在我的理解中,这是一种关于“正常”的权力。这种权力塑造我们对世界的看法和对自己的看法,决定了我们把什么视为是正常、标准,也塑造我们的愿望、对未来的期待。 我们从小在学校受到训练和监管,犯了错误会被矫正,长成正常的公民,读大学,渴望让自己有用,用工作价值来融入集体。 比如,在500强或互联网大厂工作,比辞职回家带娃“好”,这叫“独立”;有工作也要持续学习,这叫“视野”、“格局”;生活要有品质,衣着打扮、兴趣爱好、海外旅游,处处都要有品质,这叫“审美”和“情操”…… 福柯不相信人可以摆脱被社会塑造的方式,但相信通过了解我们受制于权力的方式,会变得更有自主性一点。 对我而言,延长叛逆期会让我过得更快乐、更自信一点。 不过我所有的叛逆,只是想要对抗“看一眼就觉得好优秀”的标准,让自己复杂一点。这样可以筛掉价值观不多元也不包容的人,也就不必再逼自己与他人较劲。走点不同的路,这样也就不必和他人抢先。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