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纪录片《中国这么美》以超千万次点击量的成绩完美收官。这部以“纪实+音乐”形式开始的旅行纪录片,每期邀请一支乐队或一位音乐人去到前往中国各个角落去挑战不同的生活方式,开启了慢综艺的新思路。
收官之作邀请了《乐队的夏天第二季》的Hot5——五条人乐队,去到了河南省焦作市修武县的一个小村子——大南坡。
纪录片《中国这么美》
大南坡村,乡建领域赫赫有名的标杆,在刚刚结束的第六届黑松露奖上,大南坡斩获了“2022黑松露奖年度乡建榜样”的称号。村子位于河南省北部太行山脚下,距离修武县城30公里,距离河南省最有名的云台山景区也只有17公里。得益于采煤的历史,大南坡在上世纪后期曾经依靠煤窑成为方圆百里出名的富裕村。腰包鼓起来后,大队部、供销社、大礼堂、学校等一系列配套的公共建筑也建了起来。现在的大南坡村,脱胎于原先公共建筑,新的大南坡村修缮一新:被改为艺术中心的村委会、搬进五条人专柜的工销社、村民家改造的小酒馆、民宿……
节目拍摄时很多乐迷等在工销社要签名,现场很热闹,却突然被一个声音给“浇了冷水”。“仁科仁科,签名马上结束马上结束,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使命,你们的使命不是到这来签名的,你们是来从大地出发,不要搞错了哦。”说这话的人,是带着大南坡一起进行美学探索的总策划——左靖。我在乡村挺好的
线上播客直播 VOL.06
5月21日,借宿内容专栏《我在乡村挺好的》第六期,我们邀请文化研究所所长令狐磊对话乡村建设者左靖,左靖作为安徽大学副教授在过去的10多年里把着眼点放在中国的乡村,河南焦作大南坡村是他最近几年乡村实践的一个案例,一起来听一听这些年他扎根乡村的故事。
对话嘉宾:令狐磊、左靖
直播时长:60mins左右
直播平台:「借宿channel」「上海旅游产业博览会」视频号
⇡ 扫描海报二维码,关注视频号「借宿channel」5月21日12:00线上对话!( ↔️左滑查看《我在乡村挺好的》内容专栏介绍 )
大南坡村由4个自然村组成,共245户960人。村子依山而建,村史可以追溯到620年前。关于这个村子流传最广的一句话:一部大南坡史,半部焦作史。焦作以“煤城”享誉国内,早在上世纪初就已经开始采煤。但是,几十年的开采也带来了严重的环境问题,植被破坏、水土流失、塌陷事故频发……这使得大南坡村在煤炭资源枯竭之后一蹶不振,沦为了省级深度贫困村。(2019年实现脱贫)出路在哪儿?这个问题修武县也想了很久。为了扩大云台山旅游圈的受益面,充分利用绿色旅游资源拉动周边村落发展,修武县提出了以“美学经济”引领高质量乡村振兴的理念。2019年8月,应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罗德胤的邀请,左靖和团队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北方乡村。修武县一共有187个村,县里选出了30个村子让他们挑。推荐大南坡的理由有两个:一是穷,迫切需要改变;二是普通,最能代表当地乡村的实际面貌。这样的村庄如果能够成功,更有推广价值。左靖在这个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的村里转了几圈,迅速发现了大南坡的可塑性。“公共建筑非常多,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一些用武之地了。”改造乡村,受益主体必须是村民。左靖深知乡建面对的是一个很实际的村民的生存问题,而不是要给村民提供一个月朗星稀的假田园。于是,在改造计划实施之前,光入户调研就进行了三次,陈奇带领的社区营造团队通过访谈村民、发放问卷调查、听取村民建议等途径搜集整理了村民们的诉求,包括:解决农田用水、修复公共建筑、建立村民活动空间、改善卫生环境、清理垃圾、加强农业技能培训、恢复解散的怀梆剧团等等……左靖把他的乡建工作概括为四个方面:空间生产、文化生产、产品生产、关系生产。空间生产就是要修缮和改造村里闲置的公共建筑,让这些空间重新焕发活力。虽然推倒重建的成本也许低于改造,但是为了延续地方历史记忆,左靖还是坚持要保留建筑的原貌。废弃的供销社被改造为“碧山工销社”,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改动的痕迹,就连那扇1976年就在的墨绿色木门也被保留了下来。
店内整齐摆放着修武的特色农产品、手工艺品,村民们自己家产的核桃、柿子都可以放在这里寄卖,这个又是“产品生产”部分要完成的工作。“产品生产就是结合当地资源,与村民一起,或者是组织他们进行农产品、手工艺品、土特产品的生产协作,包括产品的包装设计等等。”另一项工作内容“文化生产”,“物理空间改造好需要植入文化的内容,这个过程就是文化生产的过程。”
大南坡老大队部被改成了艺术中心,《乡村考现学:修武的山川、作物、工艺和风度》展览常设于此,村民们没事的时候都来这里看展。专为大南坡设计的详细记录着大南坡数百年的历史和它在最近一年中发生的种种变化的杂志《大南坡》,也放在工销社里展览和售卖。最后一项内容“关系生产”,是要协调好在乡建过程中的多方关系,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村民真正的诉求。复兴怀梆戏就是大南坡村民们的心愿。怀梆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明代,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在上世纪时是大南坡的一张名片。团长赵小景对昔日的辉煌仍记忆犹新,“我们村的怀梆戏别提多有名气了,只要有演出,村里就黑压压到处都是人,不少外村人都来观看。”后来由于贫困,大南坡怀梆戏艺术团被迫解散,“戏服都卖了”,这一断就是40年。陈奇帮助大南坡恢复了怀梆戏,新的艺术团成立后,左靖特意找了音乐界的朋友帮忙,最终,摩登天空决定为村民出这套CD。去年的“南坡秋兴”音乐会,艺术团排了经典剧目《霸陵桥》,演出的时候台下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听得入迷。文艺团让老一代大南坡人找回了40年前辉煌的记忆,也让新一代大南坡人在传承中感受到了艺术的魅力。左靖有很多个身份,策展人、大学副教授、乡村工作者。作为一个乡村工作者,他与乡村的交集,却是在40岁之后才真正开始的。1970年,左靖出生在黄山脚下的旌德县,在县城长大的他儿时关于乡村的感受更多的是恐惧,那是一个“不好好读书就会被送去的地方”。2001年,由茅小浪、左靖策划的“重塑社会·2001年中国艺术家观念反思活动”将视野放在了商业化、世俗化初步萌芽的皖南古村落——泾县查济村。活动邀请了艺术家、小说家、诗人、人文学者来共同参与这一综合性的艺术活动。这场活动最让左靖印象深刻的,是好友方旭东的「查村读经」行为。“当时我的一个朋友他正好在北大读博士,研究宋明理学,他专门研究元代的一个理学家吴澄,恰好查济村有一个元代的祠堂,他就提了一个作品方案《查村读经》,就找了村里的一些小孩教他们读《论语》的首章。”“你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在一个空荡的、破败的祠堂,传出小孩稚嫩的读经声。博士很感动,而且他还穿着一件‘新青年’的T恤,他感觉接续中国传统文化的重担就担在他的肩上,他当时眼眶都热了。”《重塑社会,如何可能?——“重塑社会·2001年中国艺术家观念反思活动”综述》“但是呢,《论语》很快就读完了,读完了以后呢,小孩子们就跑过来问他要钱。我配合你表演了,你要给我钱。博士当时就崩溃了,他回去以后就写了一篇文章《读经与知识分子幼稚病》。”之所以对这件20年前的小事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一行为所引发的思考一直影响着他后续多年的工作。“这其实也是一种隐喻吧,知识分子去到农村,他到底来做什么?乡村的反应是什么?……很多后来我们在乡村工作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在2001年我们与乡村初遇的时候就有了端倪。”所以在发现大南坡还保留有自己的小学时,左靖就决定要把教育作为重点来抓,尤其是美学教育。左靖工作室联合广州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刘庆元工作室、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BCAF)共同发起了大南坡美育课程实践,为村里的孩子们提供系统化的美学教育。广州美术学院的研究生们定期驻扎在大南坡村开展“四季美术课”,以“大南坡的日常”为线索,带领孩子们用认识自己、观察生活的方式展开课程与创作。四季美术课之搭房子课程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给孩子们开设了不同类型的兴趣课,有电影课、音乐课、街舞课……在去年的大南坡小学美育夏令营中,青年导演黄骥就领着孩子们做了一次完整的影像训练,选题-拍摄-录音-剪辑-宣发,每一个环节都由孩子们亲自完成。在第一次课上,老师问同学们关于大南坡,你们最想拍什么?其中一个孩子说他想知道别人为什么来大南坡、他们眼中的大南坡是什么样的!为了解答这个困惑,黄骥老师把这次拍摄的主题定为了“我眼中的家乡”。大主题定好后,就开始分组找各自的小主题,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毛毛虫(村里为孩子们设计的一个装置)这么好玩?”小主题有了,接下来就由“导演”带着“摄影师”和“采访师”出去找素材。孩子们采访了村民、游客、甚至还采了专业来拍节目的记者。最难的剪辑环节,老师用小纸条来启发他们的思路,把素材分类写在一张纸小纸条上,再自由变动顺序,找出最合适的排列顺序。经过“剪辑课”的训练,孩子们不仅学会了操作剪辑软件,还掌握了好多专业词汇,在剪辑时会自言自语“这段构图一般,人的头都没有,不能要。”影像课课堂,摄影:方凌霄最后的宣发环节,孩子们自己画了海报、电影票,到艺术广场上为自己的电影冲票房。
去年的南坡秋兴活动中,专门预留了一小时作为“孩子们的电影放映专场”,八个小组的作品依次展映:《为什么来大南坡》、《秋天的花儿》、《我们的校园》、《我的家乡戏》、《大南坡的手工艺》、《图书馆的惬意》、《牛爷爷的民宿》和《毛毛虫游乐游》,孩子们用他们的视角带领大家认识大南坡与这里的生活。孩子自己制作的电影票。图片来源: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现场观众正在认真观看影片,摄影:王艺达
图片来源: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放映现场,孩子们和黄骥导演合影,摄影:王艺达
除此之外,五条人乐队为大南坡捐赠了音乐教室,民谣歌手小河也来教孩子们唱歌。南坡秋兴2021音乐会,孩子们和小河、五条人一起登台演出,他们的画作是背景,他们的歌声是前景。时隔20年,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纯粹的、快乐的声音。2021年南坡秋兴音乐会,五条人乐队、小河和孩子们一起演唱《森林里的一棵树》
方所乡村文化书店也入驻了大南坡,旧的怀梆戏台和化妆间被改造成文化中心。除了销售地方史志、乡村文化类书籍之外,还专门为孩子们开辟了儿童读本和绘本为主的阅览室。还有一个小型室内展览区,用来展览小学生们的绘画和手工作品。书店开在村头,方所创始人毛继鸿用“大槐树”来比喻这家书店。“那些少年,不管将来走到多远的世界,都会想起村口的那棵大槐树。”
书店才开没多久,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身为大学教授,左靖很感动能看到这样的场景,爱看书的种子已经撒播在了孩子们的心中。
左老师在大南坡,身后的黑板上写着:建画里乡村,留梦里乡愁。 图片截自《中国这么美》采访将近尾声的时候,我问左老师,作为一个乡村工作者,这么多年有没有哪个时刻、哪个瞬间是让您特别感动的?他说这样的时刻太多太多了。最近的一次,是在《中国这么美》节目中,他和五条人一起,去给大南坡的怀梆戏艺术团的村民们送唱片。在那个拥有百年历史的赵家祠堂里,团长赵小景接过唱片时说:“真是老祖先(都会)高兴啊!”“那一刻真的是成就感。”这句话让我又想到了那个《查村读经》的故事,经过20年的努力之后,关于“知识分子到乡村到底能做什么”的这个问题,左老师暂时有了一个答案,“找到村民的诉求,然后帮助他们完成他们的诉求。”左老师说,受疫情的影响,关于大南坡的改造进度才进行50%,后续除了一些硬件设施比如小剧场、电影院要建之外,更重要的事情是要将对孩子们的美学教育常态化、日常化。乡村改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要让投入的资源扎下根去,真正改变村民们的生活。
2021年的南坡秋兴,主题是“共振村声”,左靖在开幕式致辞中解释了这四个字的含义,“多年之前,在浙南一个乡村祠堂的墙壁上,我看到了这四个不起眼的毛笔字。如果有人问,我们这些年来在乡村工作的目的,也许这四个字是一个答案。”但是,乡建的过程也并不总是充满欢乐,正如小河在《迴乡记》里唱的:乡村复振,迢迢路漫长。在进入乡村的这10多年时间里,左靖也有“一肚子苦水”。但是他从来不说,在我的追问之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用了一句话来概括”乡土社会有很多复杂的关系要去处理,也有很多你控制不了也无法控制的东西。”
在他看来,乡村工作者的一个最大的特性就是抗压能力,“要把挫折看作是工作的一部分,不要轻言放弃。”大南坡公众号今年4月的最后一条推送中有一句话呼应了他的回答:五月将至,春未尽,夏初临。夏天,是热情,是希望。当你来到大南坡,便会看到乡建人心中的光。我在乡村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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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嘉宾:令狐磊、左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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