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YT特写】老龄化的亚洲，“退休”意味着更多的工作

73岁的东京人大野义仁现在只想退休，好让他疲惫的身体得到休息。

但相反，他必须每天凌晨1 点30 分起床，然后驱车一个小时前往位于东京湾一座小岛上的新鲜农产品市场。在往车里装蘑菇、生姜、红薯、萝卜等蔬菜时，他经常要搬动超过 15 磅重的箱子，这让他的背部很紧张。然后，他开车穿越日本首都，每天为餐厅送货多达 10 次。

“只要我的身体允许，我就需要继续工作，”最近的一个早晨，大野先生说，他一边轻快地穿过市场，一边在剪贴板上核对订单。

随着东亚地区人口减少，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像大野义仁先生这样的工人工作到 70 多岁甚至更久。公司迫切需要他们，年长的员工也迫切需要这份工作。提前退休年龄已经使养老金数量膨胀，使得亚洲各国政府难以每月向退休人员支付足够的钱来维持生计。

多年来，人口学家一直警告说，富裕国家的人口定时炸弹正在逼近。但日本及其邻国已经开始感受到其影响，政府、公司——尤其是老年居民——正在努力应对老龄化社会的深远影响。这些变化在工作场所最为明显。

在他这个年纪工作“一点都不好玩，”大波先生一边说，一边翻着一盒胡萝卜。“但我这样做是为了生存。”

对于一些老年人来说，对工人的需求给了他们新的机会和对雇主的影响力，特别是如果他们觉得被提前退休年龄排挤而有利于年轻工人的话。现在，这些老龄化国家正在努力解决的问题是如何适应老龄劳动力的新现实和潜在好处，同时确保人们在工作了一辈子之后可以退休而不会陷入贫困。

在东亚，那里的人口老龄化速度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快，因此迫切需要更大的灵活性。日本、韩国和中国都被迫尝试改变政策——例如企业补贴和退休调整——以适应人口变化。现在，随着世界其他地区紧随其后，许多国家可能会向亚洲学习如何应对类似危机的经验教训。

“你就这么着急，吓得四处乱跑吗？” 香港科技大学社会科学教授 Stuart Gietel Basten 说。“或者你会说，'这非常复杂，我们将不得不以许多不同的方式调整我们的生活和制度？'”

适应老年工人的需要

早在大野义仁先生开始送菜之前，他就尝试过在办公室工作和当过出租车司机。最终，他决定自己更喜欢卡车司机的独身生活。这一决定让他从事长期合同工作，而不是像许多日本战后早期雇员所走的更传统的道路，终身工作有保障的工资、定期晋升和公司退休福利。

作为一名卡车司机，大野义仁先生经常搬运重物，在他 50 岁之后，他变得难以为继。他的医生告诉他，如此多的搬运已经磨损了他脊椎的软骨。“搬箱子对我的身体来说非常粗暴，”大野波先生说。

大约 15 年前，他转向了较小的送货工作，并在农产品市场获得了一份合同。然而，即使接近日本传统的 60 岁退休年龄，大浪先生也无法停止工作。在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中，他都是合同工，他只有资格领取基本的国民养老金——每月约 60,000 日元，约合 477 美元——不足以支付他的日常开支。

日本并不是东亚唯一一个老年人认为除了继续工作别无选择的国家。在韩国，老年人的贫困率接近 40%，65 岁及以上的老年人中有相似比例的人仍在工作。在香港，八分之一的老年居民工作。在日本，这一比例超过四分之一——而在美国，这一比例为 18%。

在日本和韩国，成立了临时职业介绍所和工会来支持这些年长的劳动者。虽然他们中的许多人必须出于经济需要而工作，但雇主也变得更加依赖他们。

为了应对人口学家所说的“超级老龄化社会”，东亚的政策制定者最初侧重于试图刺激生育并修改移民法以增加劳动力。此类措施对改变老龄化趋势线收效甚微，因为生育率大幅下降，而且许多国家抵制大规模移民计划。

这让雇主迫切需要工人。例如，在日本，调查显示多达一半的公司报告全职工人短缺。年长的工人已经介入以填补空白。“我们有太多未使用和未开发的工作能力，”亚洲开发银行研究所访问研究员 Naohiro Ogawa 说。

Koureisha 是东京的一家临时机构，招聘信息中明确规定申请人必须年满 60 岁。总裁 Fumio Murazeki 说，他相信雇主越来越愿意雇用年长的工人。“65 岁以上，甚至 75 岁以下的人都非常活跃和健康，”他说。

Murazeki 先生说，汽车租赁公司和大楼礼宾服务公司都渴望雇用年长的员工。年长合同工的一项受欢迎的工作是坐在服务车辆的前排乘客座位上，而电工或燃气修理工则在现场协助客户。Murazeki 先生说，合同工可以在必要时移动车辆，帮助公司避免停车罚单或交通罚款。

人力资源主管 Hiroyuki Ikeda 表示，在东京公寓大楼的物业管理公司 Tokyu Community，几乎一半的员工年龄在 65 岁或以上。年薪只有 230 万日元——不到 17146 美元——这些工作对年轻工人没有吸引力，而年长的人愿意接受低工资来补充他们的养老金收入。

日本政府现在向为老年工人安装住宿设施的中小型公司提供补贴，例如在楼梯上增加栏杆或为工人提供额外的休息区。

Gloria 是东京郊外一家生产警察制服的公司，由于劳动力短缺，该公司在六年前取消了强制退休年龄。为了帮助年长的工人，该公司在前门建造了一个坡道，并将之前穿过工厂地板的电线移到了墙壁和天花板上，以防止员工绊倒。

Gloria 在其网站上表示，它希望“成为一家人们可以一直工作到他们自己决定辞职的公司”。

一家快递公司 Aikawa Unsou 在其卡车上安装了把手，以帮助司机上下车。“工作环境必须适合老龄化，”新加坡国立大学人类学和社会学副教授冯秋实说。“他们需要提供培训机会并提供灵活的退休机会。”

试图靠少量养老金维持生计

虽然社交媒体经常会展示励志的七十多岁的人举重或经营成功的小企业，但中国、香港、日本或韩国的老年人很可能是低薪办公室清洁工、杂货店店员、送货服务司机或保安.

在这些国家，全职、稳定的工作是为相对年轻的人保留的，许多年长的工人在因退休年龄过低而被迫退出长期工作后，只能从事不稳定、低薪的合同工。一旦他们退休，国家支持的养老金通常无法支付基本生活费用。在日本、中国和韩国，平均每月的养老金不到 500 美元。与美国不同的是，401(k) 计划在该地区尚未普及。

为了帮助抵御劳动力短缺并跟上养老金支付的步伐，各国政府正试图将退休年龄推高，这引发了一些阻力。在中国，“人们会生气，”纽约佩斯大学公共行政和社会政策教授陈舍英说。“他们说，'我全职工作并到了退休年龄 - 你想让我工作更多吗？'”

更常见的是，雇主对提高退休年龄的立法努力犹豫不决。由于东亚地区普遍采用以资历为基础的薪酬体系，公司希望将年长的员工从工资单中剔除，而不是延长他们的工作时间。

卓越中心主任菲利普奥基夫说：“即使老年人的工作效率相同，如果你因为他们待的时间更长而被迫给他们更多的钱，他们的成本效益也会降低。”在澳大利亚悉尼的人口老龄化研究中。

在没有更多政府支持的情况下，一些老年人正在寻找自己的工作机会。67 岁的李曼在 45 岁时被迫从北京一家国有冷藏仓库的工作退休。政府告诉她，在冰冷的温度下继续工作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李女士认为她仍然可以“在我人生的黄金时期”工作，以支付女儿在加州电影学校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开始照顾孩子，并向邻居出售红烧鱼和南瓜炒猪肉等自制菜肴。

“重返工作岗位让我不那么焦虑了，”李女士说。然而最近，她饱受背痛和高血压的困扰。“也许是时候退休了，”她说。

对于日本送菜员大波先生来说，退休只是一个梦想。作为三个孩子的父亲，他离过两次婚，与他的小儿子住在一起。他没有积蓄，说他服用维生素补充剂来保持健康。“现在，”他说，“我什至无法想象我不工作的生活。”

鉴于他的日程安排较早，他几乎没有时间从事业余爱好。当他下午回到家时，Oonami 先生通常会为自己准备一顿清炒晚餐，喂养他的两只马耳他犬，然后在下午 6 点前入睡

“你不应该工作到最后。”

69 岁的 Eiji Sudo 还没有完全准备好退休。

他在天然气供应商 Tokyo Gas 从事维护和建筑工作超过四年。他 60 岁退休，公司向他提供了一份每周工作四天的合同，薪水约为他最高工资的一半。不过，他说，一旦他年满 65 岁，公司将不再延长他的合同。

为了赚到足够的钱与妻子 Kazue 舒适地旅行，须藤先生想继续工作。他与 Koureisha 机构签约，现在是东京天然气管道公司Asuqa 的承包商。他每周有三天开车到公司正在安装或维修输气管线的社区，敲门告知居民即将进行的建设工作。

Asuqa 大约十分之一的员工年龄在 65 岁或以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 60 岁（公司的退休年龄）正式退休，随后接受了减薪的合同职位。Asuqa 经理 Kazuyuki Tabata 说：“我们一直不得不通过重新雇用年长的工人来补充。”

须藤先生说他喜欢在多个郊区旅行并结识新朋友。他说，这让他保持好奇和投入，而且比每天打高尔夫球更好。“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说。“这对我有好处。”

他的妻子在他工作时忠实地为他准备了一份自制的午餐，她很感激他走出家门：这意味着他们都有“我们的‘我的时间’”，她说。尽管如此，“任何人在工作中死去都会非常难过，”她补充道。“你不应该那样工作到最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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