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心怨 | 戏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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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来自口罩猫的《生日心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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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来新作者口罩猫的作品,她很擅长讲那种让人头皮微微发麻的故事。但读完你会发现,里面包裹着的,是一颗糖果。
周航给郭梓晨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今天约球的人都到了,就差他了。
电话好半天没声儿,周航喂喂了好几声,嘟囔是不是信号不好,这时才听到郭梓晨的声音,他轻轻昂了一声,又没后声了。
周航皱眉:“老郭?郭梓晨?”
郭梓晨张张嘴,他以为自己回话了。地铁站人流拥挤,他独自站立在站台上,直到第三辆地铁开走,才慢慢回过神来,最先意识到的是自己两条腿在发软。
他刚才好像看到李晓晴了。在下车厢的时候,擦着他的肩膀过去,先是一股香味,这香味如此浅淡但于他却像被一口冰雪闷住口鼻,整个人从鼻腔开始冻结。在他的记忆复苏之前,他身上先泛起鸡皮疙瘩,接着他看到她的背影,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披肩长发,是他最熟悉的样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一年前。
手机解锁又关屏,郭梓晨看着手机屏幕上汗湿的手印,想给他妈妈打个电话。
郭梓晨赶到预约好的篮球场,球友骂他迟到,他一边抱歉,一边换鞋子。周航拿了水过来,说:“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郭梓晨头也不抬接过水扔在一边,弯腰系鞋带,有意回避的样子,让周航不解。
接下来的比赛,郭梓晨果然打得一塌糊涂,不到15分钟就下场了,坐在场外椅子上发呆,有人路过拿毛巾甩他,笑说:“老郭怎么像个瘟鸡。”
郭梓晨提不起精神回应,他想立刻回家,又不想回家,他怕一回家,就会控制不住跟他妈说今天这事儿。
是自己眼花,还是……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李晓晴,可是人就是欠,越不让想,越不可避免地想到李晓晴。
他们是在篮球场上遇到的。李晓晴像一只兔子,大冬天穿着毛蓬蓬的摇粒绒外套,露在外面的脸白得晃人。她蹦蹦哒哒从球场边经过,郭梓晨抢下的篮板球直接往她身上去了,球场上骂声一片,他一边挥手抱歉一边跑过去:“同学,同学,不好意思,没事吧?”
李晓晴弯腰捡起篮球,递给他:“没事,吓死我了,小心一点呀。”
她嗔怪地仰头说话,郭梓晨注意到她帽子下的后脑头发,被领子顶得翘起,他手痒得好想伸手往下抚平,她真的好像一只小兔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摸。
郭梓晨接过篮球,低头腼腆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啊,不然我加一下你的微信,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
“用的,用的。”
“真的不用了!”
“来吧,拜托了。”他笑着合掌微微作揖。
李晓晴盯着他看了几秒,后知后觉说:“你是故意砸我的!”
好笨。郭梓晨后来才知道,李晓晴跟他交往过的女生完全不一样,她比一般人早读书,从农村出来,花比别人多十倍的时间学习才能考到一线城市,在别人看偶像剧的时候读书,在别人谈恋爱的时候读书,在别人都在长大的时候还在读书,明明长了一张轻易能迷惑男人的脸蛋,却什么都不懂。
真是完美。
篮球滴溜溜滚到郭梓晨脚边,轻撞在他小腿上,他抬起头才发现比赛已经结束,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周航擦着汗走过来:“你好点了没?”
郭梓晨心不在焉地说:“我没事。”
周航笑,食指朝郭梓晨点点:“我看你印堂发黑啊,老郭,肾亏啊?”
郭梓晨一下劈开他的手,脸沉得难看:“有病!”
周航惊了一下,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想想在他身边坐下:“sorry,开玩笑的——不过,那啥,老郭你要有什么事,说一声,我能帮上一定帮忙——除了借钱。”
郭梓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略微松动。他和周航认识没多少时间。他毕业后没地方打球,常常租这边的球场,就是在租篮球场的时候通过老板拼人认识的周航。周航比他大两岁,几年前从德国回来,现在一家合资的制造业大厂做工程师,人脾气很好,在球友群里口碑不错。
郭梓晨拍拍身旁的椅子,周航把毛巾搭在椅子上坐下。
“我……”郭梓晨静了半天,艰难开口,“今天好像看到我前女友了。”
周航一下笑了:“我去!怎么,是旧情难忘,还是分手没分干净。”
郭梓晨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这么难以忘记的样子,是不是很漂亮。”
“……是挺漂亮的。”郭梓晨回答的同时,又控制不住地想到最后一次见到李晓晴的场景。
李晓晴到学校家属楼来找他。他刚刚拿到了现在这家公司的管培生offer,和一群朋友庆祝到半夜才回家。在楼下看到李晓晴时,他已经躲了她一个多月,乍一见第一反应是她怎么瘦了这么多。虽然化了妆,但是那些妆容口红是口红,粉底是粉底,跟画了一层皮一样,看着丑而憔悴。更奇葩的是大夏天她穿了一件黑西装,跟挂衣架一样移动过来。
郭梓晨皱眉:“你怎么找到这里?”
李晓晴低声说:“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啊。”郭梓晨皱眉说道。
“我……”她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了,“对不起。”
“别,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郭梓晨平淡地说,“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分手就是分手,没有谁对不起谁。”
李晓晴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郭梓晨觉得很烦,而且酒喝多了还有点反胃:“……你回去吧,等会我妈下来了。”
“……是金老师不让我们在一起吗?”
“不是,”郭梓晨马上说,“你别乱猜!”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郭梓晨叹气,挠头,“有这么难理解吗,分手就是我对你没感觉了。”
“为什么?”
到底在问什么啊!郭梓晨真的烦了,他绕过她往楼洞里走,李晓晴去拉他的手,他一把甩开,呵斥道,“别动手!”
李晓晴已经开始痛哭:“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我知道我很没用,很不好,跟你在一起以后你说的问题我都在改,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理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样大哭大闹,楼道感应灯亮了,不知道哪家的狗开始狂叫,郭梓晨怕再吵下去,楼上楼下都听到了:“你小声点行不行,别发疯了,算我求你,走行不行?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再这样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要点脸行吗!”
李晓晴捂着脸,肩膀在发抖:“我算什么!我算你什么!”
“大家一起玩玩,何必认真。”
李晓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唇发抖,嗫喏着。
“什么!”郭梓晨打了个酒嗝,靠近了还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李晓晴一个劲摇头,郭梓晨不管她了,要走,她又拉着他不放。
“你妈x的说话!”郭梓晨的不耐到达顶点,他一把扯开她的手臂,掐住她的下巴,压低声音咆哮。
“……我怀孕了。”
“初恋吗?”周航问。
郭梓晨不语,又想起什么似的弯起嘴角:“我不是,她是。”
周航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
“那为什么分手。”
“没有为什么,”郭梓晨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她家是哪个犄角旮旯农村的,我妈也不可能同意,学校恋爱谈谈就谈谈,毕业了找女朋友肯定不能找这种啊。”
周航不置可否,继而问道:“那你今天重遇,怎么,是有什么新想法吗?”
郭梓晨又不说话了,他垂头盯着地面,突然站起来说:“走吧。”
球友都散了,老板已经熄灭了球场大部分的灯,两个人拎着球袋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周航回头看,郭梓晨问他怎么了。
周航笑着说:“光顾着和你讲话,今天看台上有个美女一直坐在你后面看我们打球,刚才我们聊天的时候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郭梓晨霍一下转头看他,黯淡的灯光让他的脸上分割出一种古怪的阴阳,他的表情非常吓人,让周航惊了一下:“……怎么?”
郭梓晨喉头动了动,他感觉头皮阵阵发紧:“什么样子的女的。”
“长头发的一个美女,穿一件黑色衣服,”周航看郭梓晨脸色唰一下白了,整个人好像受到剧烈惊吓,忙说,“怎么啦,你认识?”
沉寂的空旷看台上灯光渐次熄灭,仿佛落下一层铺天盖地的黑纱,明明空空如也,又似乎坐满了人般喧嚣。
郭梓晨已经顾不上周航说什么了,鸡皮疙瘩从脖子一路往下爬满了全身,他茫然地走出体育馆,直到走到霓虹下,见到满大街来往的人流车流才渐渐回过神,他的后背完全汗湿了。
此刻,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他必须要立刻告诉妈妈。
死了一年的李晓晴回来了。
金灿桂今天去医院复查失眠,她坐在候诊室,看着人进进出出,不免思考,现在满大街是不是真没几个精神完全健康的。她年轻时候,人哪有那么娇贵,别说心理上,身体上的毛病也忍一忍就过去了,为什么现在的人越活越矫情了呢?包括她自己。
总算轮到她了,医生问她最近失眠好一点了吗?金灿桂摇头,医生看看她表情,了然道:“还是入睡困难?”
“不单单是入睡困难,老是做噩梦,醒来心砰砰的。”
“要不再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
“没什么效果,还是给我开点安眠药吧。”
医生边写诊断书边说:“可以开,不过你还是要尽量控制,如果越来越严重的话,我要建议你住院了。”
金灿桂不吭声,医生瞟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
金灿桂舔舔嘴唇,鼓足勇气,问:“医生啊,我这个失眠有没有可能产生幻觉?”
“都有可能啊,”医生没什么情绪地说,“你有幻觉吗,看到什么了?”
金灿桂忙摇头,讪笑:“没有,我就是担心,问问。”
她拿着处方单去取药,正排队,总觉得有目光追着她,她警惕地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高个女人,两人目光对上,那女人便别开头。金灿桂往前挪了两步,离后面这人远点。她在窗口取完药,正要走,那排她后面的女的突然叫住她:“姐,你也是周医生那里看的啊?”
金灿桂回头,这女的迎上来,说:“我是看失眠的,姐,我看你这个药,也是失眠吧。”
金灿桂不咸不淡嗯了一声,那女的跟她一起往外走,边走边说:“姐你觉得周医生这药有用吗,我吃了半年,脑袋昏昏沉沉不说,幻觉都要跑出来了。”
金灿桂心念一动,问她:“你也会有幻觉?”
那女的马上说:“姐也有吗?”
两人就近坐在医院长椅上聊起来,女人自称叫徐慧,是个家庭主妇,失眠很长时间了,每天两颗安眠药打底。金灿桂问她你有什么幻觉。
徐慧微微侧过头,只用一边眼睛瞧她,说:“我啊,有时候感觉有人跟着我,就好像坐在这里,我就感觉有一只手从后面搭在我肩膀上,我都不敢回头看。”
金灿桂听得汗毛竖起来,她想马上走,却又鬼使神差地问徐慧:“那是谁的手,你看得到吗?”
徐慧左右看看,凑近压低声音:“一个女孩的手,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堕过胎,算算到现在也有这么大了。”
两人加了微信,金灿桂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心砰砰直跳。她差一点就要和徐慧说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可是这咽回去的话堵在心口难受得要命。她坐在公交车上往外看,黄昏时分,阳光显出一种温暖的疲态,就好像她自己,她已经五十多岁了,是学院里执教多年的导师,有着一个优秀懂事的儿子,人生虽因年轻离异有些许不完满,但总体来说明明是该享受惬意余晖的时候,为什么会遇到这样晦气的事情呢?
公交到站,上车下车,车门关闭,有人从她边上路过,金灿桂先是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她先是有些迷惑,当她意识到那味道为何熟悉时,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头顶灌注下来,她全身僵住,眼角余光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从她身旁轻飘飘过去,坐在了她侧后方的位置。金灿桂紧紧抓住前排的座椅,双腿发麻,背上一阵阵发紧,她不敢转头,只敢从车窗玻璃的反射上看那女人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浓黑的长发如瀑垂落。
红灯,金灿桂撑着椅背跌跌撞撞冲向司机:“开门!开门!我要下车!”
司机骂道:“不到站开什么门!”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金灿桂没有撒谎,她感觉喘不过气,她抓着扶手勉强站立,头昏脑涨。
司机害怕起来:“大姐,我给你送到前面站台啊。”
“我要下车!让我下车!”金灿桂歇斯底里地尖叫。
司机被吓到了,唰一下打开车门,金灿桂简直是摔下去的,路边的人去扶她,她赖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辆公交从面前开过,这一次她清楚地看到了车上那个靠窗而坐的女人。
李晓晴。
金灿桂打电话让郭梓晨立刻回家,郭梓晨问她什么事也不肯说。及至回家,郭梓晨就见金灿桂坐在沙发上,面色难看,整个人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他急忙上前:“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金灿桂沉默良久,说:“你出国再去读个学位。”
“啊?”郭梓晨大惊,“妈你在说什么?!”
金灿桂不答,只道:“我想办法给你联系我在美国那边的同学,他现在也在大学里当教授,你先过去,在那边申请,再去读书,不要回来了。”
“什么……怎么就不要回来了,我现在上班上得好好的——”
“好什么好!”金灿桂连连拍沙发扶手,“我要你出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金灿桂不讲话,郭梓晨杵在那半天,忽然说:“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李——”
“不要说!”金灿桂尖叫,截断了儿子的话语,“不许说那个名字!”
郭梓晨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嗫喏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明明说哪有鬼……”
金灿桂突然站起来,一巴掌劈头盖脸打在儿子脸上,骂道:“都是你这个讨债的!”
郭梓晨长这么大从没挨过打,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到底是谁造的孽,妈你自己心里清楚。”
郭梓晨摔门而去,留下金灿桂脸色苍白地倒在沙发上。
晚上郭梓晨约了周航去酒吧喝酒。自从上次球场后,两人交情日笃,周航到的时候郭梓晨已经喝了一轮,酒吧人多喧嚣,他揽住周航肩膀把他抓过来,低声说:“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一个女的。”
周航抬眼四望,嘿笑:“很多啊,你今晚要开张?”
郭梓晨摇头,声音更低:“我是说,你看看我周围有没有一个长头发的女的,穿黑衣服……就像上次你在体育馆看到的。”
周航微怔之后捶桌大笑,大笑之后,眨眼打趣道:“你这是对那美女一见钟情了,不过她今天不在。”
郭梓晨长舒一口气,又闷头喝酒。
周航见他喝的是闷酒,问他有什么烦心事,郭梓晨摇头,思索很久说:“你信鬼神吗?”
周航玩着酒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不好说。我从前在德国,倒是听说过一些鬼故事,比如有家百年旅馆晚上总是能听到脚步声,也有说学校的老宿舍里晚上男盥洗室能遇到18世纪的人,谁也没见过。”
“你不怕吗?”
“我不怕,人比鬼可怕多了,”周航说,“再说,这些鬼也只是自己待着,似乎于人没有兴趣。”
“也是。”郭梓晨思索道。
周航却又说:“当然,我与鬼无冤无仇,自然没什么关系,如果是有血债情债的,就不好说了。”
郭梓晨握住酒杯,猛喝一口,下定决心说:“周航,我好像撞邪了。”
周航“啊”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郭梓晨拿起酒杯又放下,终于倒出苦水:“我上次和你说的前女友,其实已经死了快一年了。”
周航瞪圆眼睛:“你不是说见到她?你见到的是……”
郭梓晨哎哎搓脸:“别说,别说——也有可能是我搞错了……你觉得可能吗?”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回事!”郭梓晨崩溃地说,“这女的和我一个大学的,比我小,是我妈带的学生,我跟她在一起也没多长时间,我想分手,她非缠着我不放,还跑到我家来闹,我不鸟她,她居然就跳楼了!我他妈的!”
周航嘿笑:“你魅力太大了,人死了变成鬼还追着你不放。”
“别开玩笑了!我真的烦死了,我跟我妈说了这事儿,她一开始坚决不信还把我骂了一顿,结果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说要送我去国外避难,我他妈的,我好不容易毕业,找到了工作,现在要我滚去国外受外国人使唤!”
周航拍拍他肩安慰他:“那你什么打算。”
“我不信,”郭梓晨说,“也可能根本屁事没有,只是巧合。”
周航点头。
郭梓晨越说气势越涨,把酒杯用力拍在桌上:“这个贱人,早他妈摔死成化肥了,我x他妈的。”
金灿桂为人极其要强,遇到这样恐怖的事情,也告诉自己绝不能被打垮。她打定主意把郭梓晨送去国外,便开始忙着出国事宜,只是郭梓晨不愿意,半点不配合,说不到两句就要吵起来,母子二人互相埋怨。金灿桂被诸事烦扰,原来是觉睡不着,现在饭也吃不下,整个人浑浑噩噩,瘦了一圈。
金灿桂去学校上班,连那个总是笑呵呵的门卫小保安都问她,金老师你脸色不好哦。
金灿桂笑着说:“没事,没事。”
小保安说:“金老师,不要太辛苦了,身体要紧啊。”
“谢谢你,”金灿桂说,“实在是今年夏天太热了。”
“是太热了,今年咱们这儿太热了,一连半个月高温,我都想回老家避暑了。”
“你是哪里人啊?”
小保安报了个地名,说道:“我们那边的,这不是家里老人忌日快到了,想最近请假回老家祭祖,我们那边可讲究了,上面人没办好事,下面人要上来讨的。”他开玩笑道。
金灿桂笑容僵在脸上,她隐约想起李晓晴也是那里人。小保安见她表情不对,担忧地唤她,金灿桂连敷衍的话都编不出来,一路心神不宁地去了教学楼。她这节有课,可是她越想越难受,惊恐症犯了一样实在支撑不住,撑着一口气拐去洗手间,把自己锁在隔间,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头一歪就靠在了墙上。她用力抚着胸口,一下一下捋顺呼吸,眼前阵阵发黑,等到这一阵心悸晕眩过去,她发现自己从衣服到裤子全都被汗水浸湿了。
这时,卫生间门打开了,有人相继进来,说话声音轻轻的。
“金老师没去上课,班长都跑去办公室找了。”
金灿桂这才拿出手机,发现学生不敢给她打电话,信息倒是发来不少。
“我看金老师近来模样好吓人,蜡黄焦瘦,好像生病了。”
“她从去年那件事之后,不就一直这样吗?”
“诶……李晓晴是她的得意门生,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很难受。”
“她是很喜欢李晓晴。”
“怎么说呢……她除了外面那些拉来的课题项目交给李晓晴做,平时很多私事都让她干,打饭买花拿快递搞卫生,你懂的。”
“李晓晴真的太老实了……唉唉,我听说,那个她和……事情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你说那个事情啊,嘘……别说了,回去再说,走吧。”
金灿桂等她们走了,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屏着呼吸。她听声音都知道是哪两个学生,原来她们在背后是这么说自己的。她面无表情地想,在别人眼里自己难道一直在欺压剥削李晓晴?真的太可笑了!这些学生里面最能干的就是李晓晴,能从那么穷苦的地方考出来,除了头脑最重要的是踏实,不娇气,肯吃苦,自己当初不正是欣赏李晓晴的性格品质,才把她当作最亲近的学生吗。给她更多的机会接触外面的课题项目,锻炼她的学术能力,这可是多少学生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让她独当一面,是锻炼她、培养她。至于那些日常琐事本来就是学生应该为老师做。如师如父,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么跟着导师过来的,怎么你们这一代人就这么娇贵吗?
她们有一点说对了,这些学生里,金灿桂最喜欢的就是李晓晴,这一点她也反复和李晓晴说过,金灿桂后来反省自己是不是这点没做好,让李晓晴接受了错误的信号。她还记得李晓晴到教师宿舍来找自己——她和郭梓晨谈恋爱之前经常要来的,后来两人在一起后倒是不怎么敢来了,叫她做点事情推三阻四,除了课业时常躲着她。其实大可不必,哪个当母亲的会不晓得儿子在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没有插手是因为知道郭梓晨就是这德行,从高中就开始早恋,谈过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个,反正自家是儿子不吃亏。现在跟李晓晴在一起,她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直到李晓晴找上门。
李晓晴发消息给她说有事要向她汇报,金灿桂不用猜也晓得跟郭梓晨有关,于是没让她来办公室,直接到教工宿舍来找她。一段时间没见,李晓晴又瘦又憔悴,吓了金灿桂一跳,以为她生病了,关心地问她身体还好吧。
李晓晴嗫喏着说:“还好。”
金灿桂也不点破,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宽慰道:“如果功课压力大,要跟老师说,我们一起调整,不要傻乎乎一个人硬抗。”
李晓晴低着头,双手不断摩挲手中茶杯,茶水热气直冲鼻子,落下泪来。人就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可以硬挺过多少痛苦,来自在意的人一句温言软语却能让人瞬间破防。
“金老师……我不知道梓晨有没有和您说,我跟他的事情。”
金灿桂笑笑:“他说你们是好朋友,说你成绩不错,人又懂事,要多向你学习。”
李晓晴哑住了,眼泪糊满了眼眶,她发着抖去揩,好能看清老师和周遭的一切:“不是的,郭梓晨是我男朋友,金老师,我们在谈恋爱。”
金灿桂没有接话,她料想到李晓晴这副样子必然是因为郭梓晨。可李晓晴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猛一跳。
“金老师,我怀孕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金灿桂只觉得腑脏之间升腾起一股呼之欲呕的愠气。金灿桂强压住那股气,死盯着眼前女孩,想要说点和缓的话,但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李晓晴也红着眼傻在那里,惊慌失措地看着她。那眼神令金灿桂厌恶——说啊,你倒是往下说啊,这就说完了吗!等着我说恭喜吗!她并不晓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落在泪眼模糊的李晓晴眼里多么可怕,那是一张极力控制面部肌肉以至于微微抽搐的脸,吓得李晓晴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金灿桂深呼吸:“你检查过了?”
李小晴点头:“现在四周多。”
“那赶紧处理掉啊。”金灿桂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你总不会打算生下来吧,还是要我给你爸妈打电话,把你领回去,你这学期的课也不用上了。”
李晓晴脸色苍白,哭着摇头:“不要!不要!”
“你也晓得不要,李晓晴,你家庭条件怎么样你自己清楚。你是你爸妈砸锅卖铁供出来读书的,他们让你在学校里学知识,不是让你来谈恋爱开房的,你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李晓晴羞愧不已捂着脸不断哭泣。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知道我有多看重你,你看看你今年的课业成绩多差,你在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不学习,你学着跟其他人那样只顾着玩你看看你配吗,你这样下去不用毕业了!”
“不要,金老师,我错了,我错了……”李晓晴泣不成声。
“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做好延毕的准备吧。”
李晓晴全身都发抖。
“金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帮帮我吧……”
“你走吧,自己去处理掉,你要是处理不了,我就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陪你处理,”金灿桂烦懒地坐在那儿,“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不自重不自爱!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本来是我带过最好的学生之一,我太失望了。”
李晓晴强撑着试图为自己辩解:“李老师……我是真的爱梓晨,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跟他结婚。”
“你不要对我讲这种话,我是不愿意管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是偏向梓晨——你晓得,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不偏不倚地说,两个人谈恋爱的事情,你情我愿,他要跟你分手,你找我也没用啊,你这么大人了,自己不做好安全措施现在怀孕了,你能怪谁?”金灿桂说,“趁现在还方便,赶紧处理掉,不然你这个论文也做不下去,不能毕业,到时候又过来找我哭,我作为你的老师,看你这样我也很难受。”
李晓晴哭得昏头脑涨。
金灿桂叹口气:“晓晴,抛开老师的身份,作为郭梓晨的妈妈,我跟你说句老实话。郭梓晨这个人你也晓得,家境呢还可以,模样也不错,从小到大身边都不缺女孩子喜欢,他人又老实,不会拒绝,就跟人家谈恋爱,但是有多少爱,我看他这个年纪也是稀里糊涂的。你不要对他寄予太多希望,他还是个小孩子。”
“再说回来,我看看他身边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很优秀,不说长相,家世都是很好的,性格也好,很聪明。我也不是说你不好,你也有很多优点,但是如果他现在这样躲着你一定要跟你分手,你是不是也要反省一下自己身上的问题呢?我看他以前身边没有女孩子像你现在这样,大家都是好孩子。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说句难听的,谁会喜欢你,我要是男人我也不愿意跟你,老师也是为你好,你要找男朋友我不反对,但是要清醒评估自己适合什么样的男生,不要在不合适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说这些可能你不愿意听,但是真的是为你考虑,”金灿桂苦口婆心地说,“老师给你的建议是抓紧时间去把小孩流掉,好好读书,争取能顺利毕业,再找个好工作,你的起点本来就比别人低很多,既然这样就更要比别人努力,哪敢像其他人那样浪费时间,等到自己在这个城市能立足了再找个合适的男孩子组建家庭,这样是不是更符合你的实际情况。”
李晓晴懵头懵脑地听着,眼泪沤得整张雪白的脸粉红微肿,金灿桂看着也觉得可怜,又忍不住嫌恶,真不晓得现在的女生是怎么回事?失望是真心的,她本来还挺喜欢这个学生的,结果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来,现在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眼光也出了问题。
谈到后来金灿桂也累了,让她回去吧,又有点担心她路上安全,本想把她送回学生宿舍,下楼正好遇到小保安,就嘱咐他把人送回去。保安年纪虽小,但是很会看眼色,见李晓晴整个人哭得憔悴不堪,失魂落魄,就连金老师也很疲惫的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便不敢多问,骑着电瓶车把李晓晴送回去了。
那是金灿桂最后一次见李晓晴,一周之后李晓晴给她打电话,金灿桂正准备去上课,捧着保温杯喝茶润喉。电话里李晓晴语气虚弱,“金老师,我请假了,我在医院。”
金灿桂“嗯”了一声,说:“我晓得了,我点名给你去掉。”
李晓晴沉默了一下,说:“金老师,郭梓晨不接我电话。”
金灿桂本来平静的情绪一下子破防了,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我上次还没和你说清楚吗,李晓晴,你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电话里没声儿了,金灿桂正要挂电话,李晓晴突然说:“金老师,我不是您最喜欢的学生吗?您说您最喜欢我的,您以前说我就像您女儿一样,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怒火让金灿桂语气也激烈起来:“你讲什么胡话,那能一样吗?你做什么梦呢,你自己对自己没有数吗?算了,这次以后你也不要跟着我了,我跟学校说,我教不了你,你另投名师吧。”
李晓晴没有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金灿桂气得喝光了保温杯里的水,那一节课她讲课都讲得心不在焉,下课铃响的时候,李晓晴从医院楼上跳了下来。
郭梓晨被金灿桂逼得没办法,态度消极地应付着,下班不想回家,每天和周航在外厮混。周航说真羡慕你想出去就能走,我家条件不好,当时出国可是下了很大决心。郭梓晨说子非鱼焉知鱼之苦,我根本不想出去,外面哪那么好混,光是语言就愁死我了。
“你读到研究生,英语最基础的应该没问题了吧。”
郭梓晨哼哼唧唧:“你晓得我在本校直研的,老师都是我从小叫叔叔阿姨的好不好。”
周航笑笑,说:“那你要不去报个班,我有个朋友在一家外语培训机构当英语老师,好歹把语言捡起来,你妈那里也好交代。”
郭梓晨想想也是,磨磨唧唧地去了,结果第一天课后就给周航打电话,问他,你介绍的那个高老师是不是你女朋友。
周航莫名其妙,不是啊。
郭梓晨马上说:“说好了,我录音了啊,那别怪我下手了——这也太极品了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周航笑:“我以前玩剧本杀密室逃脱,一起拼人的时候认识,高欣韵很喜欢玩,有时候一周能约好几次,就慢慢熟了。”
“她这么漂亮,你没想法吗?”
周航:“我那时有喜欢的女生。”
郭梓晨不关心这些,只问他:“那你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吧,”周航说,“反正我没看到过——不是,你都要出国了,收收心吧。”
“我就算明天上飞机,也不耽误我今天约啊。”
“高欣韵看起来不太好追。”
“我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郭梓晨发现高欣韵确实不好追。她小尖脸,大眼睛,笑起来五官恰意地皱在一起,有种猫咪和狐狸的混合相,人也如猫咪般游离,狐狸一样狡猾。郭梓晨没事就去问问题,问题无聊,就是凑近了逗她说话,她未语先笑,人看起来很可亲,但是实际上滴水不漏,除了课堂上的问题,根本不留任何空间。郭梓晨猜学生里对她有好感的不在少数,所以她才这么熟练地打太极。
郭梓晨心痒痒。
他在师生群里想加高欣韵的微信,但是没通过,想来想去,拜托周航把高欣韵约出来去玩剧本杀。
周航说这不好吧,她那么聪明,我约一次,下次再约不出来了。
郭梓晨想想也是。
周航说:“不然我们线上先来一局,到时候你顺势加她。”
郭梓晨说好。
到了晚上,周航拉了一个临时群开了一个剧本,把郭梓晨和高欣韵拉到了一块,群里除了他们仨,还有四个人。剧本是一个民国老板在自己生日时候死了,角色有太太、情人、宾客、管家、儿子、儿媳、私生子,郭梓晨拿到的角色卡片上写着,自己是因为继承问题在天台用刀刺杀死者,高欣韵是他的妻子,他对剧本和游戏都没兴趣,只认准高欣韵的头像,一直配合她说话,一有人把矛头对准高欣韵他就上去帮忙,一口一个老婆叫得顺口。第三轮投票的时候,眼看着他们要投死高欣韵,他干脆自爆了。
结果最后复盘发现他其实不是凶手,这民国老板造孽太多,每个人都补刀了,相互配合迷惑了警探,所以凶手其实是所有人。
然而,这些对郭梓晨都不重要,他终于顺利加上了高欣韵的微信,迫不及待聊起来。
“老婆,我先死了,留你守寡真是对不起。”
高欣韵好一会儿,才回复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守寡?”
“这么狠心的吗?”
“自古以来,男人先死,女人守寡,女人先死,男人转天就会另娶。”
“也不一定吧……”
高欣韵接着说:“所以,我建议女人实在要死,就拉着男人陪葬。”
“哇,姐姐好凶,我好爱。”
高欣韵:“开玩笑啦,只对渣男。”
“那我安全了。”
“你不是渣男吗?”
“我清清白白最老实一个孩子了,姐姐。”
高欣韵哈哈笑,过了一会儿说:“哪里老实了。”
“哪里不老实?”
高欣韵没有回答。
郭梓晨拿着手机,迟迟不见回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手机又响了,高欣韵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啊!”郭梓晨立刻回复。
“那个总是跟着你的不是你女朋友吗?”
郭梓晨看着这句话,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一瞬间头皮好像被抓住了,大脑几乎炸裂,他死死握着手机。
深夜的房间里,安静好像凝固了,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清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像一层朦胧的纱雾在流动,他不敢动,生怕任何动静惊扰了黑暗中的东西。
那天郭梓晨没有再回复高欣韵的消息。
谁想在这之后,高欣韵开始主动接近郭梓晨,上课的时候有意无意多看他一眼,微笑的幅度也比对着别人更大。郭梓晨不是傻子,可是他因为高欣韵那句话总隐隐不舒服,每每高欣韵看他的时候,他都疑心她是不是在看他身后的其他东西。
他感觉真的见鬼了,晚上不敢走夜路,睡觉要开灯,好几次半夜里睡着又惊醒。他此时才认为他妈说得不错,出国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金灿桂不敢和别人说,她最近联系最多的是徐慧。她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从来不屑于封建迷信,身边也都是同一个圈层的人,加之之前李晓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没有影响工作,但也实在不好看,她无人可说,可是那些鬼祟邪门的事情沉甸甸压在她心头,令她非常痛苦。这时,这婆婆妈妈的家庭主妇时不时给她分享一些心灵鸡汤、红包团的信息倒让她略略释怀,她便约她出来喝茶。
两人约在茶室,灯光昏暗,徐慧虽然才30多岁,但穿着拖拖沓沓,拎着一个买菜包,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没有化妆,一看就是没有个人生活的主妇样,金灿桂内心又有点嫌弃她——她从年轻时候到现在都是很利落讲究的人。
徐慧倒是看不出来金灿桂对她的看法,亲热地叫她金老师,问她最近怎么样。
金灿桂一辈子要强,从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弱气,可是她今天原是找徐慧倾诉,纠结下,喝了口茶说:“就那样,还行。”
徐慧马上说自己不好,身体也不好,精神也不好,一肚子苦水。
金灿桂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徐慧说自己没有小孩的苦。
金灿桂想起她上次说的事情,问道:“你之前说你二十多岁流了小孩,后来没有再要啊。”
“后来一次宫外孕,再就一直没要上,现在养了一只狗一只猫当小孩,我心里是很想要的,”徐慧说,“我去算命,阴阳先生说我的小孩有怨气,不肯投胎,一直跟着我身边,有别的小孩要来,就被她赶走了。”
金灿桂现在听到这种事心里就一凛,她抿了一口茶,缓缓心神,道:“你信这些?”
“怎么不信,我是很信的,这个世界上好多事情讲不通,我觉得都是有问题的。”
金灿桂想了想说:“我没跟别人讲过,去年我带的一个女学生跳楼自杀了,之后我就不太顺。”
徐慧“诶呀”一声,说:“怎么回事啊!”
金灿桂咬咬牙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讲,太晦气了!这种学生跳楼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但是我没想到落到我头上,可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警察、学校都来找我谈话,最后也证明了跟我没关系,可能是那段时间实在太劳心神,我后来就开始失眠了。”
回忆当时情景,金灿桂至今心有余悸,李晓晴自杀时还怀着孩子,要撇清她和郭梓晨关系实在不可能,儿子硬着头皮去做笔录,回来嚎啕,说签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把她听得也直掉眼泪。好在最后也只是归结为男女感情纠纷,学校舆情应对做得好,这件事淡化处理,但是本地各种群里还是传出大学女生怀孕跳楼的小道消息,让金灿桂那段时间每天提心吊胆。不过,最终一切都过去了,这些事也没必要告诉徐慧。
“那既然事情过去了,你也应该放宽心了,不要再去想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最近……连续遇到那种事情。”金灿桂把声音压得很低。
徐慧缓缓睁大眼睛。
金灿桂提起前两天上大课的事情。那天晚上,她在阶梯教室开一个公开课讲座,人来得不少,她正上课突然余光看到了李晓晴坐在后排学生中间。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发僵发紧,她不敢去看,马上低下头看讲义,可是那些字完全进不去她脑海中,直到有人抓住她胳膊,她吓了一跳,居然是几个学生上来搀扶住她。她不晓得在那些学生眼里她忽然面如白纸,全身发抖,把学生们都吓坏了。
她站在讲台上远望去,阶梯之上根本没有坐着李晓晴,只有不明所以,躁动不安的学生们。
“我不晓得是不是幻觉,我真的看到她了,如果不是她,我就是精神出问题了,如果是她……”金灿桂把茶杯放下,颤抖的手把水洒在桌面上。
徐慧拿纸巾给她擦擦,安慰地抚着她的脊背连连唉叹,问道:“金老师,不是我说,你这个学生生前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怨恨?”
金灿桂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徐慧说:“金老师,我说你要不要给她超度一下,立个牌位。”
“这有用吗?”金灿桂迷惘地抬起头看向徐慧。
徐慧肯定地说:“她一定是心里有很强的怨念,才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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