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列车长杨勇，所有的人都来了
这些天，黎春贵的情绪有些低落。他的好朋友兼好战友——杨勇，再也没有办法接听他的电话了。
黎春贵是贵州省遵义市桐梓县松坎镇安委办主任。南风窗记者和他联系时，他刚刚从杨勇的追悼会上出来。
追悼会是在6月7日上午8时30分举行，遵义市灵鼎山殡仪馆，杨勇的妻子、儿子以及他生前的同事和战友，都来到这里为他送别。
众人向杨勇的遗体默哀、鞠躬。墙壁上的照片，那穿着白色制服的他，在鲜花拥簇下，笑容灿烂。
6月7日上午8点半，中国铁路成都局集团有限公司在遵义灵鼎山殡仪馆举行杨勇遗体告别仪式
杨勇生前的最后语音，也已被铁路部门“曝光”。
6月4日10时01分15秒，D2809次列车长喊话：“D2809次司机，D2809次列车请关门。”
杨勇很快接话确认：“D2809次关门，司机明白”。
随后列车继续运行，半小时后的10时31分，列车长再次喊话：“D2809次司机有吗？”
这次，杨勇没能回应，列车长说她当时内心感到了一些“忐忑”。
“忐忑”很快被确认，据中国铁路总公司披露，经车载数据分析，6月4日，贵阳机务段动车司机杨勇值乘贵阳北至广州南的D2809次列车，行驶至榕江站进站前的月寨隧道内，发现线路异常，在5秒钟内采取了紧急制动措施，列车撞上突发坍塌侵入线路的泥石流，滑行900多米后在榕江站脱线。
杨勇生前工作照
事发后，列车上的1名列车员、7名旅客被送至榕江县医院进行救治，没有生命危险。其他136名旅客也被安排到从江站转运。
遗憾的是，“杨勇同志光荣殉职”。
军二代，转业后成为火车司机
桐梓位于贵州省北部，与重庆市接壤，是遵义下辖的一个县。桐梓县境内有个火车站，位于松坎镇，取名松坎站。
这是黔北娄山关脚下的一座四等小站。
40多年前，四川南充人杨顺仲从部队退伍，转业安置在松坎站工作，成为松坎铁路派出所的一名铁警，最后官至派出所指导员。
在松坎工作期间，杨顺仲认识了松坎人蒲春银。两人相识、相爱并结婚。之后，他们生下了女儿杨莉。此后，还有了杨莉的弟弟杨勇。
“蒲春银是我们本地人，是一名小学教师。”松坎镇退役军人服务站站长成绍登告诉南风窗，大概6年前，杨顺仲就已去世。两年前，蒲春银也去世了。
杨勇是在松坎火车站家属大院出生、长大，父母都是双职工，这对当地很多农村孩子而言，生活相对不错。
杨勇服役时留照（左一）
杨勇和大院里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他喜欢跑出大院和当地的农村孩子玩，比如下河捞鱼，上山采摘野果，一起打陀螺比赛……
“我们从小玩到大，他和我玩得最好。”黎春贵告诉南风窗，他的年纪比杨勇大2岁，但读书较晚，杨勇上高中时，他还在读初中。
后来，他们还成为战友：1993年12月，他们一起参军入伍，在武警海南总队海口支队第二中队服役，直到1996年12月退役。
在部队服役期间，杨勇曾任班长，获评嘉奖、优秀士兵等荣誉。
杨勇给黎春贵留下的最大印象是，他十分喜欢车，在摩托车班，他的修理技术和驾驶技术非常精湛，“三轮摩托车，他可以单边翘起来，只用两轮开”。
杨勇在部队驾驶摩托车
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黎春贵在松坎镇政府上班。杨勇则在遵义的机务段上班，后转到贵阳机务段工作。
25年的火车系统职业生涯中，杨勇历任机车副司机、司机、指导司机。
2019年11月，他调任贵阳机务段动车组司机，技师。
儿子明年高考，父亲缺席了
“他是个诚实的人，做什么事都非常认真。”黎春贵告诉南风窗，在松坎，他家和杨勇家只是一河之隔。
小时候，黎春贵和杨勇在一起玩。长大后，他们又都去参军，且在一个部队学习和生活三年，感情非常深。
后来，杨勇去遵义工作并在那边安家，户口、组织关系也转了过去，但黎春贵和杨勇一直保持联系，“每次我去遵义出差，都会找他一起吃饭聊天。”黎春贵说，不忙的时候，杨勇也会开车到松坎找他。
“他喜欢钓鱼，过来钓鱼的时候，都会找我。”黎春贵告诉南风窗。
杨勇生前生活照
黎春贵的奶奶也姓杨，加上他和杨勇关系密切，所以儿子出生的时候，黎春贵让儿子认杨勇作干爹。
杨勇出事那天，黎春贵是中午才得知。“我知道他开动车，但不清楚哪一趟。”黎春贵说，中午，当他看到动车遭遇泥石流的消息后，他联系了杨勇的姐姐杨莉，最后确认杨勇在泥石流中不幸遇难。
得知老朋友“不在”，黎春贵也告诉了儿子。“我儿子目前在上大学，追悼会的前一晚，他从贵阳赶来和我一起给他干爹送行。”
杨勇的妻子是遵义一所小学的老师，平时对孩子管教也很重视，因此其孩子的成绩也不错，“处于中上水平”。
杨勇对此感到欣慰。明年的今天，他儿子将参加高考，遗憾的是，杨勇没能亲自将儿子送进考场，他缺席了。
向杨勇同志致哀、致敬
追悼会的前一晚，海南、广东以及贵州各地的战友陆续赶抵遵义。杨勇在火车站工作的同事、老领导，以及老家的亲属，也都赶来了。
D2809次列车乘客送的花圈（图源：红星新闻）
很多人记得，上次因杨勇而热闹相聚的场合是20年前他结婚时。那晚，杨勇频频举起酒杯，他很高兴，和战友们一起喝了很多酒。
如今再次在遵义相聚时，却成了一场见不到彼此的挥别。饭桌上，没有上酒，也没有人再举杯。
“很伤感。”黎春贵说。
D2809次列车依旧呼啸前行，时间还是每天早上9点从贵阳北出发，下午14时34分抵达广州南。
只是，驾驶室里，驾驶员不再是司机杨勇。
“杨勇同志在危急时刻果断停车，撂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把闸，保障了车上旅客的安全。”中国铁路总公司在其官微点评杨勇时这样写道，“向杨勇同志致哀、致敬！”
编辑 | 向由
排版 | 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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