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90年代初的一个普通领养家庭变成服务2万多个领养家庭的专业机构,他们是中国国际领养史的见证人...
编者按:
你一定想象不到,在中国开放国际领养之门的早期,中国的国际领养制度不健全的条件下,居然透过一位“领养妈妈”建立完善了领养制度和相关程序。无数领养家庭透过Laura这位乐于助人,周到细致的“送子鸟助手”从中国领养了许多残孤。至今,已到古稀之年的Laura 和Steve所开办的送子鸟公司已经服务过2万多个领养家庭。虽然历经两次癌症,各种病痛缠身,但她仍旧热爱她的事业,仍旧热爱中国,不愿放下这份神圣的工作。读她的故事,你会看到一位在小事上忠心服侍的人,是怎样一次次被上*帝带领和使用,帮助无数没有家的孩子找到温暖港湾。
今天要分享给大家的2篇美国领养家庭故事的主人公都是癌症患者,虽然身体条件每况愈下,但从她们里面流淌的出的那份爱从未减退。以下是Laura和Steve一家的领养故事,以及续篇:他们如何从领养家庭变成了“领养专家”的故事。
我们是64岁的Steve和62岁的Laura,1995年当我们得知中国开放了外国人领养申请的时候,立刻开始了准备领养用的卷宗。那时候中国还没有正规和完整的领养申请流程规范,所以我们只能按照其他国家的要求尽量充分地准备资料,最后结果是厚厚的32份文件。一层层从县、市、州、联邦到领馆的申请真是可以把人累翻,但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Laura完美地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我们在美国在线网上加入了一个领养家庭的小组群,这个组群之后逐渐壮大成为了“中国领养家庭群”。群里很多家庭都被领养过程所需要的繁复文件准备工作困扰着,看到这一情况,有着丰富经验的Laura主动为他们提供了帮助。
越来越多的家庭找了过来,他们强烈建议Laura成立了一个服务性机构,甚至开始称呼她“送子鸟助手”。(译者注:流传很广的西方童话里,小宝宝是由送子的大鸟一个个送到父母家里的。)
中国在开展领养工作的初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领事馆官员向Laura咨询所需文件相关的建议,于是Laura联系了所有她能找到的领养机构,大家都给她提供了各种资讯,最终我们出具了一个包括13份文件的卷宗,一直到现在,中国的领养程序都统一采用这个卷宗,让领养流程变得更加高效。
我们在1997年1月7日正式领养了Aurora,一个9个月的漂亮小女婴。当时她有一条腿有残疾,不过回到美国后经过一次手术她恢复了健康。她小时候每天陪着Laura到大使馆帮其他领养家庭提交文件,成为了大使馆的开心果,好多工作人员办公桌上都放着她的照片。在她五岁的时候,她甚至和大使夫人一起出现在了中国的电视上向全中国人民拜年。
这是Steve第一次抱Aurora,她的姐姐Sara在旁边看着他俩。
当“送子鸟助手”成立两年后,Steve也加入了进来,这个机构正式成为了全家人的全职工作和经济来源。我们亲生的女儿Sara,也从12岁起就开始帮助我们做各种力所能及的工作。Aurora 则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上班,所有进出大使馆的人对她都非常好。
2005年,Laura和Aurora到廊坊孤儿院做了两周的的义工,Aurora对在中国的生活没有记忆,这次她有机会了解孤儿院孩子们的生活状况。这一行程让Aurora理解了为什么我们家会为孤儿院捐那么多钱,以至于我们一直没法存出足够再次领养的经费,实在是我们领养Aurora时拜访了她所在的孤儿院,了解了那里多么需要帮助。
自从疫情开始,跨国的旅行被限制,我们不得不完全停掉了所有业务。在我们停止业务之前的这些年里,我们一共帮助了超过两万个领养家庭的文件递交。
我们现在靠社安金支撑生活,很不幸的是,我俩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Laura属于伤残人,她之前战胜了子宫癌,但现在又患上了淋巴癌;Steve患有狼疮以及食道疾病。Laura的所有退休金都用于负担医疗方面开支,Steve则在沃尔玛兼职工作补贴家用。
让我们很开心的是:Aurora成长得很棒,她现在是一个优秀的厨师及点心师,已经成家,并且成为了一个母亲(她的儿子18个月了)。
“送子鸟助手”始创于1996年3月,以帮助去中国领养的家庭完成所需文件准备工作为主要服务内容。机构创立者为Laura Morrison,很快她的丈夫Steve Morrison也加入进来,他们检查整理各种文件,然后一级级把文件递送到县、市、州和联邦的相关机构进行审批,最终提交给大使馆的审核部门。当完成所有审批流程后,他们会把文件返还给领养家庭或者受委托的领养机构。 很长时间,【送子鸟助手】都是唯一一家在美国提供此项服务的机构,他们之后也为其他咨询机构提供了培训和指导,目前所有驻美中国领事馆的领区都有同类机构为领养家庭提供服务了。
2020年全年只有一个家庭来使用Morrison的服务准备文件和递送(因为疫情,领养处于停止状态)。
Laura自述领养史:从一个领养母亲变成领养专家
我是 Laura Morrison, 我是一名领养儿的母亲,也是一名领养专家。
在1984年,我们有了女儿Sara,但很不幸的是,在给我剖腹产时医生发现我有子宫癌,所以他们切除了我的子宫。一年以后,我们的领养之路开始了。我们想领养孩子,但我们没有得到领养的机会,我们尝试过在国内领养,但一个接一个的梦想都破灭了。很多年以后,我丈夫的兄弟正在尝试去拉脱维亚领养儿童,他告诉了我们关于国际领养的种种细节。
我们也开始了准备文件,我认为在中国有个女儿等着我们,所以我在向拉脱维亚领养前,我得先看看能不能从中国领养。因为在我的一生中,老是梦到领养儿童。我把这想法告诉了我丈夫Steve, 他吃惊得张大了嘴,"等一下",他说,一边从他的皮夹里抽出一张纸来。这是他在小学就写下的心愿单,题名叫"我死前必要做到的十件大事",里面的第一条就是"去中国!"。我们看到了上*帝早就给我们做的工,我们立即决定向中国寻求领养。
当我们告诉一家国际领养机构我们的决定,他们非常惊奇,"我们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说中国重新开始了国际领养工作,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当然知道,因为这是上*帝的意志和他的时机,那是1995年10月。
因为中国刚开放国际领养,谁也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样的文件,只能让国际领养机构去搞清楚。与其等着中方来要求一些我们没有的东西,我们先准备了32份文件,每份文件都需要被县、州、联邦政府和中国领事馆的四重认证,这真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没有人知道任何一个地方的电话号码,我感觉我像是发明轮子一样从头开始。
任何一个领养的过程都会遇到一个接一个的难关。我们的也不例外,我们就等着剩下盖联邦政府的公章了,突然美国政府关门三个星期,因为克林顿总统没有批准国会的预算,所以我们只能等待。在这三星期中,联邦政府的认证办公室又搬家了,所以我们还得去找到新地址,这又是一个新的探险。终于在1996年2月份我们把文件准备齐全,他们翻译好以后在3月份送去了中国。
那时候很少人有个人电脑,每个人都在用AOL去登录那个叫"互联网"的新玩艺儿。有个叫Richard Smith的人开设了一个"目录服务器",专门来帮助准备从中国领养儿童的家庭,这个服务器建立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发现了它,成为了它的第七,第八名会员。这个网站是家长们相互交流、相互支持、相互倾诉自己的希望和梦想的地方。我们变得越来越亲密,我每天都会记录处理各种文件认证的过程,很多人都开始拿我的记录做样板去做他们的文件认证。
有一天,一位想领养孩子的妈妈问我能不能帮她一下,她住在北卡,但她需要在华盛顿特区去认证她的文件,她把所有的文件都寄去了联邦政府认证办公室,但是还是有一些文件没有签字。联邦政府把文件送去了中国大使馆,因为漏了一些签名,大使馆又拒绝了签字。对她来说,从北卡开车来华盛顿特区来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太耗费时间精力了,我答应她去帮她一下。我带了她的文件去了联邦认证办公室,找到并解决了问题,改正后再送到了中国大使馆。
当排队到我的时候,里面的使馆职员却搞不懂为什么我会来认证这些不属于我的文件,她朝我大声嚷嚷,让周围的人都吃惊。我想她今天大概过得不顺吧,接下来一名领事走了出来,要我去见她。我跟着她走进她的办公室,向她解释我的事情,她听了非常高兴,"一个领养妈妈帮助另一个领养妈妈? 你等等我,还有,您吃饭了吗?", 她带走了我所有的文件,回来时全部都认证好了,还有一些包子,我从来没吃过包子,真是太好吃了! 我们坐了一会儿,谈到了我为什么要去中国领养孩子,"为什么你要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女孩呢?",我不大懂她的话,我告诉她那女孩会有她的名字,我会给她一个名字,就象是一枝嫁接过来的玫瑰,她会永远盛开在我们的家园里。
我把弄好的文件送回了那个妈妈,她很激动,立刻上了网说,"Laura ,你一定要做我们的信使,你可以帮到很多家庭的!",我说我可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信使,她说,"你已经做了呀,你刚做了我的信使,你可以做的",我那时在一个地方智库里做一名秘书,但我很想帮助别人。我说我得赚钱养家啊,她说我们领养家庭会付你钱的,网上的其他家长们也这么说,接下来他们就说好了该付我多少钱,然后他们说我得有个正式的商业名称,有个家长提议说,"叫送子鸟公司如何?",我说我不是你们的送子鸟(译注:美国人把鹳鸟比喻为我们的"送子观音"),你们的领养机构代理人才是,我只是一名小助理,所以我公司的正式名称就叫"送子鸟助手",那时候我真没想到,在接下来的24年里,我们陆陆续续服务了二万多个领养家庭。
我那时工作的单位对我非常支持,他们让我可以有长时间的午餐,或者可以因为要处理文件而晚一些上班,我天天去中领馆,和领事成了好朋友。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希望中国有世界上最好的领养项目,她希望我能帮她达到这个目标。那个时候,我已经为不少国家和机构处理文件了,我去找了每一家我能找到的领养机构,让他们都出些建议怎么帮助中国提高领养服务的效率,大家第一个反映的问题是文件繁多,且重复性高。每个医生的诊断说明,每家金融机构的证明,都有不同的格式,所以我们决定先从13份最重要的文件开始,例如领养申请书、父母亲的出生证明、父母亲的医生健康证明书、美国移民局领养批准书、家庭财产申明书等等。
因为我们希望所有医学证明文件和银行文件都看起来是统一的格式,我做了一个模板给大家用,当时那个模板到现在还被大家使用。
在1996年8月15日,我们收到了一张照片,里面的女孩有着长长的头发都快翘起来了! 她非常可爱,他们告诉我这女孩有些健康问题,最主要的是腿有畸形。问我们要不要领养这孩子? 当然要!!!有任何问题我们都会去解决。在1996年的圣诞除夕,我们得到了去中国的签证。在1997年1月17日,我丈夫Steve, 我女儿Sara和我一起飞往北京开始了我们在中国的领养之路。
我们做了来中国旅游的常规项目:爬长城,游紫禁城,逛天安门广场,还和一个小男孩一起放风筝。然后我们飞去湖南长沙,住在一家旅馆里,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去益阳的长途汽车,我们很幸运是最后一批到孤儿院里领养孩子的家庭,一共有四家人,我们全部领养的是有残障的孩子。我们的女儿不仅腿有畸形,她还有很多的过敏,和我们在一起的几个月里她非常虚弱病得厉害。她也很瘦小,她已经9个月了但只有12磅重。我们不知道该给她吃什么样的奶粉,我们拿到的那种是豆制品的。她很虚弱,身上出了很多疹块,我们一喂她就吐个光。我们从孤儿院代表那里得知所有的孩子都吃雀巢品牌的一种米糊。我们就买了很多,因为在美国买不到这个。
Aurora在国会
等我们回到了美国,我们带她去看医生,看看可以做些什么治疗,她做了几次手术,手术非常成功。等她大了以后,她成了学校的啦啦队成员,她又蹦又跳,做了很多体操技巧动作,你难以想到她的腿曾是畸形的。她也做了很多过敏治疗,现在这一切都控制好了。
在我们宝宝开始好转后的第一个星期里,我们带她去中国大使馆见我的朋友们。"你给她取了个什么名字?","Aurora." "什么? 我们连Laura的音都发不好,你让我们怎么发Aurora这个音?" 大家听了都笑了,真是我们的好朋友!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就来自益阳,他自告奋勇地要当宝宝的叔叔,他也成了我们的好朋友,给我们讲了很多故乡的故事。我们很有幸能因为我们的宝宝而知道了这么多事情。
每天我都带着Aurora 去华盛顿特区,她在我们去的任何地方都成了宠儿。联邦认证办公室把她的照片贴在墙上,中使馆给她拍了很多照片,在各个办公室里都有,她大概是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被外国人领养的同胞吧。她也成了大使夫人的最爱之一,每次中国电视台来拍摄新年庆祝,大使夫人都会和Aurora 出现在镜头上。
Aurora与Helen及Helen的女儿在中国大使馆
在2005年,我们有机会在廊坊的一家孤儿院里工作两个星期,那里的孤儿们都是有残障的。因为她自己也是残障孩子,Aurora 很想去看看如果她没有被领养的话,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她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工作,她还教一些那里的阿姨怎样在孩子出现癫痫时和孩子交谈。她曾经有一个朋友有脑瘫,经常会有癫痫,那个朋友告诉Aurora 在他发生癫痫时,怎么和他"保持对话",那样他就可以把自己抽筋的肌肉放松一下。她把朋友教给她的方法,都教给了孤儿院的职工们,她成了孩子们和大人们最喜欢的人,她是一个很友善的孩子,和谁都合得来。她热爱耶稣,走到哪里就把她的爱和友好带到哪里去。
在Aurora还小的时候,我每天带着她去华盛顿特区,后来,送子鸟助手公司变得很受欢迎,我需要有人帮忙了。我丈夫一向喜欢助人,他辞去了工作来帮我。我们全家一起工作,Aurora, Sara(我的大女儿),Steve 和我。女儿们下课后,会进城来和我们在一起。原本一切进展顺利,一直到我患了卵巢癌。我病得很严重,所以Steve 承担了送文件去首都的任务,而我的主要任务是检查文件纠正错误。我希望能多帮助那些父母,尽自己所能再做得多一些。
最后,孩子们都成年了,家里只剩下了Steve 和我。然后新冠病毒来了。联邦认证办公室花了三个月才处理完文件,过去他们都是立等可取的。中国大使馆又花去了一个月,然后把这些文件全拒绝了,因为"它们太旧了"。最让家长们伤心的是,本来大使馆完全可以按时处理完这些文件的,但他们不做。他们存心地利用自己的职权来拖延,这些拖延太多了,家长们开始退出了中国的领养项目。我服务的上一个家庭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份文件要处理了,那是联邦政府的移民申请同意书。在过去24年里,这份同意书都只是一页的书面通知,在2020年,移民局把这变成了二页的书面通知,但第二页是空白的。那个家庭花了三个月得到了联邦政府的认证,又花了三个月去中国大使馆认证,结果被拒绝了,因为他们只认证了第一页的同意书,没有认证第二页空白的那一页。然后中国大使馆又关闭了几个月,这一切令人非常沮丧。癌症的病痛日益加重,我越来越难走路。拖着我的助步器走来走去也让我很累,最后我也实在去不了首都了,很多事情被搁置,我感觉到自己也该退休了。这届大使馆的领导们显然对领养家庭不怎么友好,使得领养家庭的领养之路举步维艰,我的工作很难再继续下去。
现在我很为我们的女儿感到自豪。我亲爱的从中国来的Aurora 现在是一个妻子,也是一个母亲了。她去了法国(她能说流利的法语),成了一名正宗的法式点心师。她本来要去一家米其林三星级饭店去工作的,但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所以她毅然放弃了工作,现在正照顾她的小宝宝。
Steve 和我都已经退休了,都成为了慈祥的外公外婆。我们爱中国,我们爱中国人民。我们热爱那些我们服务过的领养家庭。我们热爱做"送子鸟助手"。我很遗憾新冠病毒给所有的人都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我希望有一天中国可以重新开放领养之门。
诚挚问候,
Laura Morrison
Laura Morrison 的心愿单,可以拷贝到浏览器上,去亚马逊为Laura家献上一份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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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罗新
资料收集整理:郑琼 郑群
Appalachia
翻译: Cindy Luo 、冯斌
校对:郑群
编辑排版:A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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