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烽 | 塑造未来——教育发展新定位、新趋势、新动能

首先，我们先来了解中央和国家层面对教育的新定位，这主要体现在二十大文件中。关键句是教育、科技、人才统筹推进高质量发展。上世纪改革开放以后，党和国家一直把教育、科技和人才作为经济社会建设的基础，提出了“科教兴国”和教育优先发展战略。进入21世纪后的20年，在党的全会报告中，教育大部分时间都被视为民生板块中的重点领域。在二十大报告中，教育的位置和表述都发生了新的变化，在第四部分“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之后，紧接着提出第五部分“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强化现代化建设人才支撑”，体现了教育、科技、人才统筹推进的思路和支撑高质量发展的功能定位。

我们可以看到几个重要表述，如坚持教育优先发展、科技自强自立、人才引领驱动，这是对教育、科技和人才三者关系的认识。在第五部分的引领段中，报告提出“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

什么是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首先是自主，我们要追求人才的自主培养，不能过分依靠引进。同时，不应该关起门来培养人才，要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关键是利用社会和国际上最优质的资源来培养我们的人才。

再者，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今天，拔尖创新人才非常稀缺，但是这些人才的培养并不只或主要不是依赖于创新班、实验班、重点班的培养方式，而是需要以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作为引领，带动整个培养模式和教育生态的变化。正如钱学森所说，让拔尖创新人才“冒出来”。这是从国家角度教育功能定位的变化。

我们再来看第二个问题，教育发展的新趋势。我的总结，教育的新趋势是“建设以人为本、开放融合的高质量教育体系”。

梳理十八大以来基础教育政策方面的趋势，我们可以看到几个明显的走向。第一，更加重视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重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将新思想全面融入各个学段的课程。

第二，更加重视全面育人、实践育人。在党的教育方针中加上了劳动教育，关于于体育、美育、劳动教育，都发了相应的文件，在“双减”的基础上“做加法”，也是增加全面育人的内容。但是一定要清楚，根据马克思主义的人的全面发展理论，自由发展是人的全面发展的内核。因此，在促进儿童全面发展时，不是要给其强加很多内容，而是要注重其自由发展的环境和空间建设。同时全面发展还有底线的理解，即学生德智体美劳各方面都要发展，不能出现明显的短板。很多城市的名校虽然升学率很高，但如果按照全面发展的要求，并不合格。农村学校和城市学校各有优势，在某些方面，农村学校可能超过城市学校。

与此同时，我们更加重视实践育人，从一系列相关文件可以看出，我们正在逐渐改变过去将孩子关在教室里，围绕课堂和考试进行教学的做法。

第三，更加重视学校、家庭、社会协同育人。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国家专门发布了关于家庭教育、研学旅行、博物馆等教育资源利用的文件。关于家庭和学校的关系，在城市中，我们经常看到的家校共育，实际上是将家长视作成人学生，并未将家庭和学校当作一个生态来对待。学校和家庭之间应该是一种共生生态关系，真正的协同是把家庭当做全面育人的伙伴，相互合作、相互学习。学校与社会也是一种生态关系。上世纪30年代，平民教育运动和乡村建设运动是一体的，目的是通过教育来改造中国的乡村社会。当我们做面向儿童的公益时，其背后的家庭和乡村社会的改造也是我们的任务，否则对儿童的效用就会打折扣。

第四，更加重视数字化手段的应用和模式创新。教育部从去年开始实施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搭建了各级各类智慧教育平台。然而，对于农村地区而言，平台资源的适用性、教师和学生的信息素养制约等问题都值得思考。

现在的信息传播是以圈子为基础的，例如关于ChatGPT的信息出现后，人们主要是在朋友圈、在微信群里看到，而不是在电视等主流媒体上，现在可能还有很多乡村老师依然不知道ChatGPT的存在。不同的圈层造成了信息分割。在为农村孩子提供帮助时，我们需要更加重视圈子文化和信息传播的问题。

第五，更加重视学科融合和学段衔接。这是义务教育的新课程标准中强调的。不同学科之间的割裂和不同学段之间断档问题都需要解决，这种横向和纵向割裂不符合学生认知规律、也不符合现实社会面貌。现在实施的STEAM，本身就是学科融合的典型。它提供了一种思路，成为项目式学习、小组合作学习以及探究性学习的基础。此外，针对学段衔接，需要解决过去幼儿园与小学、小学与初中、初中与高中乃至高中与大学之间贯通的问题，将每个孩子的知识能力建构和成长脉络更加平滑顺畅起来。

第六，更加重视为每个孩子提供适合的教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加快发展平等面向每个人的教育、适合每个人的教育、伴随每个人一生的教育，建设更加开放灵活的教育体系。在教育公平问题上，我们从政策上仅仅关注缩小差距和机会公平是不够的，最实质的公平是一个孩子在学校能不能得到平等对待，并且根据他们的个性、特长、兴趣、潜能等得到个性化的教育，即给合适的人以合适的教育。

最后一个问题是教育改革的新动能。过去几年中，我们能看到的体制上的教育改革似乎不那么活跃。教育体制改革涉及深层次和深领域，触动利益格局，涉及教育权力、权利关系的调整。根本在于打破旧的计划经济下的管教育模式，使政府和教育以及政府和学校之间的关系更加宽松。二十大报告提出，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开辟发展新领域新赛道，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要实现这些目标，需要通过改革来推动。以下是我们目前能看到推动改革或者塑造新动能的路径。

第一是发挥新技术的革命性作用，关键是建立需求导向的教育数字化发展战略和政策体系。现代信息技术颠覆传统的教育方式，改变课堂教学、师生关系以及学校组织和权力关系。它具有巨大的潜力，但教育发展依然存在路径依赖，制度政策具有惯性，不容易改变，一段时间内，仍然会有矛盾冲突。在推进数字化时，目前的思路和做法多是供给导向的，反映的主要是政府要做什么，从某种程度上忽略了一线学校、老师和学生的真正需求。做信息化的事情，就需要有信息化的思维，不能用旧思维做新事情。因此，将数字化推动建立在需求导向的基础上，才能真正发挥其变革作用。

第二是进一步为学校、教师和学生松绑，关键在于评价制度的改革。现有的评价政策文件中规定了许多评价方法和维度，但在评价的责任主体和评价结果的运用等方面，在需要从政策层面解决的实施体系方面，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评价用来干什么？除了高考之外，其他对学生的评价是否有用？现在还缺乏从组织管理的角度、从资源分配角度对教育评价改革进行系统设计，这是需要重视的。

第三是进一步发动全社会资源发展教育。现在，许多教育资源实际上不在学校内，而是在网上、企业和培训公司中，其拥有较先进的教育技术和模式，如可以用人工智能技术进行学习诊断。还有一些公益组织、小微学校，他们是新教育观念、模式产生的土壤，它们的存在和发展是教育的活力所在。要推进教育改革和创新，真正塑造新优势、新动能，必须把这些资源的优势发挥出来。为此，需要打破一系列的政策制度壁垒，例如财政和人事等方面存在的体制壁垒。需要建立部门、行业、企事业单位、社会等各方面共谋共建的体制机制，实现融合发展，才能塑造新动能。

最后是要进一步营造上下互动推动教育改革创新的格局，关键是激发地方和学校改革的积极性。智慧在民间、在基层。真正好的教育改革政策，往往是顺势而为。目前地方政府教育改革创新的氛围有点沉闷。如何激发他们改革创新的积极性，让他们胆子再大一些，为教育创新提供更好的地方政策环境，这可能是顶层政策设计需要考虑的另一个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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