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级的《未来罪行》,又爽又变态!
好在《未来罪行》的出现,还是让影迷松了口气——
POST WAVE FILM
《未来罪行》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世界内。
人类越来越适应未来环境的变化,开始长出新的器官,迎来了新的变形。
一个久负盛名的行为艺术家腾泽,围绕着全新的器官,策划了一系列的行为表演。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的另一部分人,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进化”,他们的新器官,不再是可有可无的“物件”,而是让他们成为了“新人类”。
一个神秘的组织,渐渐浮出水面,他们希望利用所谓的“行为艺术”,来向世人展示人类下一个阶段的进化方向。
纵观全片,每一个镜头和每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人类器官表演,都曾经出现在他此前的作品中。
整部影片所体现出来的那种冷静、疏离的质感,在柯南伯格早期的影片中,被称以“临床凝视”的视觉风格。
这种性冷淡、保持距离的视效,被用来刻意和观众保持距离,让人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主角和他的选择。
身体在柯南伯格的故事里,被前景化,直接作为叙事的主题参与叙事。
《未来罪行》里,腾泽每一次对身体的研究,都成为了推动故事前进的元素和动力。
柯南伯格的妙处就在于,甚至是混杂了色情和血腥,身体非但没有变得低俗,反而更加具有临床和科学研究的质感。
柯南伯格的故事里,没有太多的“硬科技”,他的想象力,都是基于人类本身而产生的。
即便是影片里最具有未来感的“解剖台”和“遥控器”,都是生命的一种外延。
他曾经说:“我是有机痴迷者,所以我的技术都是有机的,我对技术的理解,是人的延伸”。
相对照于《星图》、《大都会》这种带有明显文艺片倾向的影片,《未来罪行》回到了柯南伯格身体恐怖片的“大统”之中。
开膛破肚、人体切割、内脏奇观,这些元素俯拾皆是。
只不过这一次,柯南伯格把身体的“医学改造”,升级到了“生物进化”的系统之中。
新的身体,旧的意识,制造了割裂和反差。
在故事里,艺术家是领先于科学家的先行者——或许那里根本就没有科学。
因此,当能消化塑料的新人类出现时,人类阵营开始分裂。
而当一个新人类的范例,被当成标本,躺在解剖台上,以艺术之姿,展现在世人面前时。
不消说,柯南伯格已经超越了“身体恐惧”的范畴。
那种二元对立的情绪,已经不复存在。
对自己身体的恐惧,以及对自己如何控制和与之相联系的恐惧感,消失不见。
他在这一刻,跨越了恐怖片的俗套,走向了另一个滥觞。
POST WAVE FILM
柯南伯格曾经在一次访谈中提到:
“身体是第一要素,我在弥补笛卡尔的裂痕。我是一个具象的人,当你在研究人类心灵的时候,你不能把心灵从身体里拿出来,你必须把它放回到大脑里。对我来说,这都是身体”。
《变蝇人》(1986)
因此,在柯南伯格看来,身体是第一性的,心灵和身体,在一个恒等式的两边。
技术的发展以及性生活的变化,导致了人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又反哺了他的叙事机制。
在《未来罪行》里,腾泽和他的追随者们近乎病态地沉溺于一个观看身体的兴趣里。
奇观化的技术所占领的“身体”变成了新的肉体。那种纹身的、全新的,既是内部又是外部的新器官,蚕食了身体的“主人”——也就是“我”。
腾泽躺上解剖台时,“我”不再是“我”了,主体的身份被解体。
这种母题,在柯南伯格的《录像带谋杀案》中也有所展现。
《录像带谋杀案》(1983)
在那部1980年代的恐怖片佳作中,麦克斯的腹部产生了一个类同与“外阴”的裂口,通过放入录像带,就能改变麦克斯的思想。
而在经过一系列的变身和事故之后,麦克斯的肉体成为了支持媒体播放的“新肉体”——身体和技术的界限,再度被打破。
站在这个角度《未来罪行》的故事,其实并没有比1980年代柯南伯格更加高明。
无论是器官、肉体还是对于媒介的展示,柯南伯格都走在了自己的老路上。
在解决一个媒介问题的时候,导演对文化的即时性和超媒介性的感知是矛盾的。他希望通过腾泽的表演,来抹去媒介的限制和痕迹,但又在无形之中增加的媒介的数量。
《感官游戏》(1999)
最理想的状态是在使用媒介的同时,又抹去媒介。
那些内脏的纹身和修饰、对于技术的使用,柯南伯格并不悲观。
他曾经说:“我对技术从不悲观,这是一种错误的看法,大多数技术都是人类的延伸,以这样或者是那样的方式”。
毁灭性的肉体,带来的并不是毁灭性的结果,因为在片中还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在阻止人类发现肉体的变革。因此,那种编译的、非艺术的肉体,在给予了人们一个复杂的认知——
弗兰肯斯坦式的肉身,究竟是禁锢了技术还是愈越轨愈快乐?
肉体的可塑性,给了柯南伯格一个难以驾驭的工具。
《欲望号快车》(1996)
面对“变异”,人们心中的自我内部的恐惧的力量,也同样被激发了出来。
自我、理智,受到一种消解力量的威胁。所有的艺术,技术,抵不上一次正常的遗传。
片中那可以消化塑料的孩子,既是基因工程的产物,又是一个“天选之子”。
这种希冀改变自然的能力,永远潜伏在人类精神环境的阴影里。
它或许是休眠的,但一定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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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在《性经验史》里,把性和真理联系在了一起,并探讨了这种可能——究竟是为什么以及为何,人类需要从性中习得真理的知识。
福柯
《未来罪行》更加形而上一步。
柯南伯格把性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以生育、繁衍为目的的性,这是存在于男性和女性生理基础上的“老性”。
第二种,则是腾泽的那种无器官的、割裂皮肤,打开身体闭环的性。
它超越了性别、插入、以痛感作为快感,是一种全新的“性经验”。作为全人类所共享的经验,这种“新性”合法化了“性行为围观”,重新定义了身体的使用方式,并且构建了全新的人际关系,或者说“人机关系”。
于是,《狂犬病》、《变蝇人》里的那种身体囚禁灵魂的态势被改写。
《狂犬病》(1977)
精神不再是囚禁的一方,而是成为了肉体的独裁者。人们利用疼痛来制造“性高潮”,借此获得“性快感”。
我思故我在,演变成了“我在故我思”。
福柯那振聋发聩的“权利作用于肉体”的语言,在柯南伯格的回响中,填补上了笛卡尔的裂痕。
《未来罪行》很难不让人想到在去年戛纳大放异彩的《钛》。
《钛》(2021)
在《钛》中,身体的改造和令人瞠目结舌的性行为,是个人的。
痛感和背刺一般的灼热,也是个人性的经验。
因此,在《钛》的精神构建与框架内,疼痛、改造,不仅是私人的,也是生物和生理层面的。
这种驳杂的痛感和快感,毫无例外沾染了性虐待和性受虐的色彩,因此,它显得形而下,又极度奇观化与器官化。
如果说,这是女性导演朱利亚·迪库诺以月经、生育的疼痛,来向世界宣战、复仇,并展现奇技淫巧。
《钛》(2021)
那么《未来罪行》就是一个男性,把那档子事当成“事业”、“艺术”来操和操作。
性事,演变成了超越欲望和器官的存在,行为艺术的痛感是公共的,被欣赏、被讨论;进入了公共秩序的身体,不再是具体的肉体,成为了象征。
《未来罪行》(2022)
所以,在挣脱权利的束缚之后,腾泽最终走向了死亡。他的选择,并不是因为身体的苟且而选择“逃离”。他是为了一个更大意义上的“自由”而选择“离开”。
在这个意义上,《未来罪行》的野心要远远大于《钛》。
但是,随着柯南伯格渐入老年,其招牌式的“病毒式”影像,渐渐让位于年轻人的那种暴虐、色情,甚至是极度犀利的视觉呈现。
大卫·柯南伯格
因此,即便是在文本上进行了回归和回溯。
但在电影性上,《未来罪行》却并不如同它的精神内核一般惊世骇俗。
编辑丨飞檐 排版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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