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让法老的心刚硬

出埃及记过红海 Nicolas Poussin (1633-1634)

旧约《出埃及记》记载：以色列的始祖约瑟被卖到埃及，后来他的兄弟也过来了，他们在埃及子嗣众多，埃及法老觉得受到了威胁，于是加害他们。上帝让曾在埃及皇宫里长大的以色列人摩西，率领以色列人离开，前往那 “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迦南。这都非常好理解，可是《出埃及记》4:21节记载：“耶和华对摩西说：你回到埃及的时候，要留意将我指示你的一切奇事行在法老面前。但我要使他的心刚硬，他必不容百姓去。”

这里就有点奇怪了，为什么上帝要摩西带领以色列人离开，又让“法老”的心刚硬，为以色列人的离开增添障碍？

从《出埃及记》后面我们也看到，以色列人离开埃及，前有红海，后有埃及追兵，可以说历经苦难。上帝既然是全知全能的，为什么不给以色列人一条更容易的道路，比如，让法老大发善心，直接放以色列人走，甚至敲锣打鼓欢送呢？

如果不是法老心刚硬，以色列人会不会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地离开？要知道，那时候并无如今这样一个强大的以色列国家。上帝应许的迦南地，虽说是个流着奶与蜜的宝地，但那里谁知道住着什么人，自己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势必有争战。打起来什么结果可不好说。这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而埃及是当时强盛的大国。在埃及虽受逼迫，但应该是日子苦一点，吃喝不愁，不至饿死。要知道，当年约瑟被卖到埃及后，反而过上了好日子，而他的哥哥却遇到了饥荒，跑到埃及来找粮食来了。埃及虽然日子苦，却也稳定，而且很多人从小就在埃及长大，完全熟悉了情况，谁想跑到一个虚无缥缈，前途未卜的迦南呢？中间有大海，还有沙漠，还有其他各种苦难在等着。人有时候宁可吃确定的苦，也不去追逐自己没法把握的福。

后来我们又在《出埃及记》中看到，摩西带以色列人出去的时候，稍微遇到一点苦，以色列人都抱怨，干嘛当初放弃在埃及的优厚待遇，毅然离开呢？都是你摩西亚伦干的好事！都怪你们！

因为埃及法老的心刚硬，一条道走到黑，加倍苦待以色列人，以色列人才能看清事实。例如，法老要以色列人做砖，却不给砖所需的原材料稻草。就好比我们常说的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纯粹是折腾以色列人。如果法老偶尔施行仁政，老百姓都会觉得这日子嘛，还行，到哪里不这样？差不多就行了。我们继续做奴隶好了，自由自有什么用呢？上帝让法老的心刚硬，行出各种不人道的事，老百姓就死了心，彻底不想再这么混下去，必须离开，否则死路一条。

摩西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他可是被法老的女儿在王宫里养大的，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生活环境优越。如果不是法老的心刚硬，他也会拿不定主意，还会想着回到从前的生活的。

人往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多少年前，我读研究生时候和学校签订了一个不平等的条约，我读书定向，毕业后必须回原单位。别人定向或者委培，学校至少还发点工资，我呢？学校当初口头许诺回去后发。谁知道回去后没人不认账，还给我分了个危房当宿舍，找人事处的人商量，人事处的人也不改善我的处境，也不许我离开，就这么吊着，让我日子没法过。我负气出走，什么档案人事关系什么也不要就离开了。我是一个比较优柔寡断的人。如果当时的相关领导心没有那么刚硬，如果稍微有一点松动，给一点善待。例如把工资补偿给我，或是给我分个像样一点的宿舍，而非危房，我一定会留下来。只要日子过得去，谁愿意折腾个半死呢？

《出埃及记》中说上帝让法老的心刚硬，我想这就是不想再留一个模棱两可的余地，让人看清现实，不再态度模糊。古希腊悲剧《安提戈涅》有一句话，说神想毁灭的人，必先让其视坏为好。也就是让其心智昏聩，好歹不分。后来这句话有了很多变种，中文中我们熟悉的说法是“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出埃及记》中的法老，并非善良之人。在察觉以色列人生养众多时，他先是让他们做各种苦工，“劳其筋骨”，让以色列人苦不堪言。但以色列人在逼迫之下，依然人丁兴旺。法老于是又想别的点子，要接生婆把以色列男孩都给弄死，女孩子留着。女孩子留着干什么？结果可想而知。这么做，无论对男丁女丁，都是残暴的。上帝本来就想惩罚法老，就让他的心刚硬，等他坏事做绝做尽的时候，重重地加以惩罚，让本来就施行的正义大戏，毫不保留地、一集接着一集地播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