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砾子

这个夏天格外炎热，但很多“购房人”却感到特别心凉。

最近的停贷和烂尾楼风波，想必大家多少都有听说…

有人说，这世界最贵的“盲盒”，是买期房。

掏空两代人，一共六个钱包，换来的却是一个充满未知数的商品！

幸运的，翘首以盼等上个两年，至少能住上新房；

倒霉的，可能要跟开发商打上几年的官司，多少争取些利益；

但最不幸的，是掏空了家底，房子，却烂尾了…

在这些事件背后，是无数烂尾楼业主无处维权、如巨石压在心头的痛，

也是我和你，是每个想要安居乐业的普通人都难以释怀、无处安放的焦虑。

郑州小夫妻买到烂尾楼

惨状曝光，令人唏嘘

在知乎上，一个题为“如何看待郑州铺天盖地的烂尾楼?”的问题里，

一则由“偏偏”分享的一对郑州年轻人的买房故事，被顶到了最前排。

他们是郑州的一对90后小夫妻亮亮和丽君，

在他们身上，我们能看到中国大部分普通年轻人踏实上进，努力生活的影子…

经过8年的爱情长跑后，亮亮想到这个女孩跟着自己摸爬滚打吃了这么多的苦，结婚怎么着也要安定一些。

抱着这个想法，他们开始看房，

并在去年11月买了“融创城”的一套期房，月供6300，占了收入的2/3：

“那个样板间装修得非常精致，98平米的三室两厅，

有落地窗，主卧外还有通用的阳台…”

这是他们的第一套房，签了合同，砸了金蛋。

虽然背上了房贷，但俩人心里也按捺不住高兴：

“从此万家灯火，终有一盏为我而亮。”

为了筹钱和还贷，他们省吃俭用，

男孩子更是白天上班，晚上跑滴滴，一天两份工。

下班看到路边很多人摆摊，俩人也考虑要不要卖点袜子拖鞋，赚些奶粉钱。

为了省钱，就连丽君怀孕建档也做足了攻略，有哪些项目是免费的、怎么避免重复的检查…

只是后来没过多久受到疫情的影响，女孩薪资骤减至2000多元。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她一想到拖老公后腿了，愣是在没人的办公室大哭了一场，

甚至回家的路上，连肉也省不得买，只能抠抠搜搜带了一块豆腐。

生存和房贷压力巨大，

但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去工地看还在建设中的新房。

看着新房在慢慢落成，夫妻俩眼里还是充满期待。他们说：

“婚后的我们比结婚之前还要努力，努力提高我们谋生的能力，努力变得乐观宽容，

努力把我们的小家经营成坚固的壳，以此来抵挡生活和命运的狂风暴雨。”

然而，尽管他们如此努力、节俭，对生活充满着蓬勃的希望，不幸还是来了…

房价跌了、利率从6.27%降到4.25%，相当于他们每月多还上千元！

他们很无奈，也很委屈，也只能认了，只能自认运气不好…

但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是，意外还在接踵而至！

今年5月，他们发现偌大的工地，没有工人在干活。

他们和工人打听，说是半年都发不出工资，吃饭都成问题，房企暴雷的事就这样结结实实的发生了。

后来亮亮和丽君又来到了工地，视频中她们一脸凝重，视频的文案变成了这样：

“前方的路啊，又长又远又黑，仿佛看不到尽头。”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山。

前路如何？于他们而言，无疑是深渊…

几乎在每个城市，我们都听说过烂尾楼的故事，

有些地方甚至是整个区域和板块全部烂尾，成为荒无人烟的鬼城。

广州最著名的烂尾楼盘，澳洲山庄，九十年代开发时，对标的是香港半山豪宅，一度是抢手的高端盘。

但修着修着，开发商资金链断裂，留下了这个烂摊子，

20多年过去了，业主们还是维权无望。

有人因当初的按揭贷款，背上巨额债务；

有人疯了，跳了江；有人直到去世都未能入住；

有人抱着死也要死在这里的心态，勉强居住。

就像一位业主代表说的：“每家都有太多的故事，但大多数是不好的。”

在时间的摧残下，如今这里的每一栋楼的马赛克，都已经被山风吹落，外墙也被苔藓等茂盛的植物淹没。

时常停水停电，电压也不稳，一周要断4-5次水，一到雨天，自来水管的水就浑浊不堪。

88岁的马敏庄因曾在暨南大学任教，大伙儿都称呼她为“马老师”，

她住进山庄已有23年之久，由于水泥房屋建造多年，楼顶的墙面一捏就碎了，

马老师的余生，寄托在这烂尾楼中，似乎也跟这些墙体一样，易碎易飘零：

“房子的问题将来总要解决的吧，但具体什么时候，我就不一定等得到了…”

每一年这个小区都有集体的特殊仪式，就是悼念住在烂尾楼里逝去的业主。

这二十多年，让多少业主们从壮年等到白头，白头等到入土。

西安的易合坊小区，已经烂尾8年。

一位业主，一想到房子，就“苦从中来”：

“做人就这么累吗，我就要个房子，我有错吗？”

4个月前，西安“易合坊”近300名业主搬进了烂尾楼，

烂尾楼没通水通电，电梯无法用，生活环境十分恶劣。

回家几十层楼路，只能靠两双腿，每次想要上厕所，只能到楼下公厕解决。

67岁的业主李竹娥，家在13层，每天需要来回爬上四五次。

“空手还能凑合，拿上东西就上不去，要歇很多次，有时候还喘不上气。”

在李珂眼中，这更是一件不能提的伤心事。

买房是在2012年和女友恋爱时，当时两家父母一起筹钱付的首付。这么多年过去了，娃都六岁了，新房还没住上。

他们住进来两个月了，家里一面墙上，挂满了女儿在幼儿园时画的画。

灰色的水泥墙和女儿五彩斑斓的画，无时无刻都在刺痛李珂的心。

“我不愿让她来这边，但她很喜欢。

说这里有沙子可以玩，是自己家的房子。”

说到这，李珂忍不住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我很少哭，说到娃，确实是我的软肋，

生活再苦，我自己都能坚持，我就想着给娃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在小区一处灰黑色的毛坯房里，传出孩子稚嫩的歌声：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

许多人对相同的遭遇早已麻木，却无一不在这段无忧无虑的儿歌面前破了防。

他们的日子还要这样过多久，谁也不知道，

可是花会凋谢，人的信心也会被消耗到尽头，

烂尾楼的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于他们而言便一天没有宁日！

“房子”。

这两个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真的太重了！

工资永远跑不过高涨的房价，好不容易省吃俭用存点钱，想成家时，甚至还需要掏空家里钱包才能勉强上车。

后面又得背上30年的房贷，不敢离职不敢买东西甚至不敢生病…

多少人累死累活，倾尽积蓄，就是为了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在上海一处烂尾楼的维权群里，

一位姓何的业主将社交平台的签名改为：“祥子以为努力拉车，就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骆驼祥子》的苦命故事想必很多人都读过，主人公祥子用所有积蓄买的人力车，但屡次被被抢走。

后来这事彻底压垮了祥子，曾勤勉踏实的他彻底绝望，从此放弃自我开始摆烂…

一个世纪过去了，像郑州小夫妻、李珂这样遇到烂尾楼的“祥子”，全国各地屡见不鲜，

有人住进烂尾楼，因忍受不了蚊虫叮咬，不得不在将近40℃的大夏天，挤进蒸笼般的帐篷里；

有人住在还没装门的房子里，睡觉时要一手抓住枕头下的西瓜刀，预防坏人：“谁敢动我女儿，我就跟他拼命！”

他们像“祥子”埋头苦干一样，为房子拼尽一切，如今又因房子饱受摧残。

他们都是普通人，一套小小的房子，就是扼住命运的大事！

来自农村的陈胜没摊上烂尾楼之前，他已与辛苦的人生抗争了很久，

16岁，母亲因心脏病去世，17岁父亲在工厂又不幸被机器绞掉一只手，后又被人打成重伤，半身不遂…

后来他靠着自己的努力，拼命考上了大学，进了一家IT公司，月工资有8000元！

工作几年后，他不想再带着父亲居无定所，同时也是为结婚的事好向女友开口，

他东拼西凑，甚至还向老板预支了一部分工资才买了郑州的一套房，

只是后来，碰上了房子烂尾，工作也因为疫情收入缩减了10%，期间父亲的病还更重了，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没人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2021年冬天，他背着父亲离开医院，来到烂尾的楼盘，拉开烂了的围栏，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父亲上了三楼，找到了自己的房子。

或许是“心愿”已了，当天父亲就去世了…后来回家安葬的路上，陈胜一直念叨，

“俺爸住过我家的新房子了。”

有人问他，结婚的事后来咋样了？

他说，分了，不知道啥时候能结婚。

他常常觉得自己，像草一样，再恶劣的环境也能够生存下去，但他自己吃苦没关系，却不敢让女友再等了…

奋斗，进城，负债，买房，等待走进新的生活。

这是许许多多普通人的生活轨迹，当他们孤零零地走在街头，最大的希冀不过是：

“万家灯火，有我一盏”。

他们一步一步，艰难地踩着台阶向上。

只是后来，或许是碰上了开发商的过度扩张，资金断裂；或许是银行对预售资金监管不力…

楼盘烂尾，让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如失速的电梯下坠得更快！

一位易合坊的业主在网上评论时说：

“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跟老公拿到了房，开发商拿到了钱，楼下放着鞭炮，庆祝新房入住。”

与我而言，真是人微言轻，

但让一切回到正轨上，让他们重新拿回本应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让阳光照进现实，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