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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人生被高考击败

当我的人生被高考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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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周前高考出分了,几家欢喜几家愁。我们听了太多高考改变了人生轨迹的故事,但这本“励志之书”的封底,是很多年轻人在为梦想落空而黯然神伤。虽然有的人能成为唐尚珺,复读13年,“只想上清华”,但高考,其实并不是唯一的路,清华也无需是人生的必选项。
安潇的亲身经历,就讲述了她与“清华”之间的纠葛。同为“高考失利者”,她的故事让我很有共鸣,希望能鼓励到那些“一脚踏出了命运主线”的人。
我很多老读者早已熟悉安潇,她是我的老朋友啦,我俩惺惺相惜,经常跑去对方的评论区串门冒泡,原本还计划着上周末面基来着,结果订好的行程临时又被迫取消了... ...
面基落空,今天就来转载安潇的一篇文章吧,触动我的,是她清淡从容的文风,真诚走心的内容。

安潇曾经是动画导演,现在在伦敦居住,养育两个可爱的混血姐妹,陪她们做了300多个早教游戏,还出版了畅销书《Suki和Sula的早教游戏笔记——家里的蒙台梭利教室》。她不靠贩卖焦虑博共识,可谓育儿界的一股清流。2020年年初她的文章“写给孩子们的冠状病毒绘本”在公众号上获得了几千万量级的阅读。
安潇公号平时写很多育儿和⽣活琐事,有启迪又接地气。今天推荐的这篇来自她最受欢迎的“真实故事系列”,是她的个体专属回忆,让人看到着迷、忘记时间,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喜欢。比如:

我在伦敦,曾深爱过一个女人

每个人的一生,都少不了奇葩的室友,和潦倒的时光

有个法国低调才子做知己,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体验
我也欣赏安潇的观念:孩子不是生活的全部,即使为人母,依然情感充沛,对世间万物有着深厚的感知力。
如果你对儿童⼼理、情商养成、英式教育、英语启蒙的内容感兴趣,阅读她⼀定会有收获。她也⼗分关注父母⾃身的成长,⽂字经常带给我启发和思考。强烈推荐大家关注公众号【安潇】

《当我的人生被高考击败》

来源 | 微信公众号“安潇”

ID:sukiandsula
上个月,高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我在遥远的伦敦,似乎听到了树梢的蝉鸣、看到了颤动的笔尖、嗅到了窒息的空气。
这么多年过去,“高考”两个字,总会把我带回那个几乎静止的画面。
而我之后的人生,更像是按下快进键,进入风暴般的起落:被高考击败,是我一帆风顺的成长中,第一次狠狠地跌到谷底。

1


我爸爸妈妈都是清华毕业。爸爸毕业后在清华做数学老师,他们婚后就住在职工教学楼。

于是我在清华园出生。“水木清华”的林山、秀水、古亭是我童年最熟悉的记忆,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我探索或发呆的身影。
很轻松地,我长成了大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爸妈完全放手不管,我照样学习毫不费力,玩也绝不耽误。
我进入了中国最好的小学,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小学毕业就被保送到中国最好中学里的实验班。从初中到同校的高中,我又一次被保送直升,所以在18岁以前,我从未体验过考学的压力。
小升初、初升高的两次考试,我还记得同龄的邻居好朋友汗如雨下、一本本册子埋头刷题的时候,我已经放假了。我无所事事,在外面买冰棍,自己吃一根,再送一根到她家里,然后笑着鼓励她考试顺利。
一路成长都太容易了。以至于我进入最好的高中后,我觉得优秀是理所当然的“出厂设定”,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好珍惜。这里的孩子都是要进清华北大的,那是我们“口袋里揣好的命运”,如此而已。
我甚至认为学习都不是一件很酷的事,社会才更有意思。
高一,我开始整天往校外跑,做全国性的漫画联盟,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为“振兴中国漫画”而奋斗。回头看看乖乖在教室做作业、只知道学习的同学们,我觉得他们没有理想且无趣。
高二,我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外早恋,学习成绩开始下滑。
中国最好的高中也不是吃素的,从高二第二学期就开始有大量的考试测验,变化中的“年级排名”时时刻刻张贴在走廊里,每天路过都惊心动魄。看到自己的名字一退再退滑到中间,我才如梦初醒:原来我已经好久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

2


到了高三,老师洪钟一般的警告天天在耳边回响,无处不在的肃杀气息让每个孩子都如临大敌,进入了有生以来最不苟言笑的紧绷状态。

我也一样,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我跟自己说:我当然是要考清华的,对别人,那是梦想,对我,那是我家。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学习变得吃力。周围那些以前似乎不起眼的同学,到了高三,一个个都如狼似虎地爆发了。这里本来就没有不优秀的孩子,当全都拼尽全力,考试就成了毫不留情的厮杀战场,不是英雄就是死。
我也拼了,用尽了吃奶力刷题学习,每天都眼睛泛着血丝盯看走廊里的那个年级排名。
好的时候,我冲进了全年级十几名,满心欢喜。但我的成绩不稳定,忽上忽下,和那些长期专心学习、实力稳定的尖子生,已经有了差距。
有次会考,数学分数一塌糊涂。我很受打击,冲着我爸哭喊抱怨:“数学怎么那么难啊!你以前不是清华数学老师吗?为什么基因都没有传给我!你什么都不教我,都怪你!”
到了那个阶段,已经很明显,我没有接受过考学强压的洗礼、没有体验过失败,心理上根本承受不了残酷的竞争。

3


高三的下学期,我已经成了刷题机器人。但一颗少女心,仍然敏感和柔弱,早恋带给我的情绪起伏,让我成天哭哭啼啼。

高考之前的两个月,我们听了我妈的话,暂时不见面了,就专心备考,但我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
一边是考试高强度的压力下,我紧张压抑得快要崩溃;另一边是少女的情感和自我认同,让我困惑不安、歇斯底里。
那几个月,我抑郁症发作,每天都是眼泪,内心极度灰暗,却玩命想要抓住命运里得以求生的浮木“清华”:我们全家都是清华的,只要能上清华,我就还有救。
我每天机械地做卷子、跟谁也不想说话、成夜成夜地失眠。
高考的前一周,我仍然在失眠。我慌了,哭着跟我妈说:“我睡不着。”
我妈妈当机立断,放下了手里的一切,甚至跟爸爸和哥哥也隔绝,带我到另一处安静的房子,只有我俩相处几天。
我永远难忘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她没有任何碎碎念,所做和所说的一切,就为让我心情平静。
早上起来,她指导我长时间地做冥想。白天我学习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安静地给我削水果、做饭。夜里,我睡不着,她就从身后搂着我,轻轻地哼曲子,让我闭着眼睛放松。
高考终于来了。
妈妈表现得云淡风轻,微笑着让我一切平常心。而那三天的我,好像灵魂出窍,不太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至少在妈妈的帮助下,我的身体空了,不再有那些旋风一样的情绪。我机械地去了考场,按下了自动按钮一样完成了卷子,再面无表情地回到家。
三天下来,唯一留下的记忆,就是知了的声响、划动的铅笔、闷热的空气,这样一个静止的画面。

4


高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接到电话“宣布审判”的那一天。

我差了4分,没能考上清华。
妈妈搂着我的肩膀说:“没关系,你尽力了。”
我不动声色,甚至哭都没能哭出来。
但审判就像是一把刀,突然扎进我的心窝,人都快死了,根本来不及哭。
那种感觉,就好像我早已习惯自己是豪华邮轮上莺歌燕舞的一员,从未想象过,有一天自己竟然浸泡在无边无际黑暗的冰海里,看着那点着灯的船越驶越远。
无论我多么拼命呐喊,它都毫无察觉,无情地消失在浓雾里,而我的家、我的未来都在那条船上。
哭还有什么用?我只能下沉,并让寒冷侵蚀整个身躯。
我掉进了严重的抑郁。
我一直就想不通这个现实:我爸妈是清华的、我出生长大在清华、我很多同学都上了清华、我一帆风顺的青少年都在为清华做准备,而我现在被最熟悉的清华拒之门外。这是什么逻辑?
对很多没考上清华的人,这是梦想落空。而我,是从自家的船上跌落下来,溺死在海里。

5


我进入了第二志愿的大学。我一直很抑郁,看不到人生的任何意义。

我和高中时代的男友分了手,整个人变得虚无。
我曾以为自己很优秀,原来根本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有。
我逃离不掉极度的自我厌恶。好几次,我站在教学楼楼顶,想象着自己跳下去会是什么样。
大学同学看不到我,我成天在校外混摇滚圈。回校的时候,就消沉嗜睡,早上根本起不来床。
老师关切地问我为什么不来上课。我嘴张了张,实在找不到借口,只好说了句:“我心情不好”。
于是,这成了年级里的“佳话”:我只要心情不好就可以不上课。
终于有一天,老师邀我在楼顶上闲聊。他问我:“你有自信吗?”
就那一句问话,我一下子哭崩了。
我烂泥一样地颤抖地跟老师坦白:“我很难受,我讨厌我自己。”
这份发自心底的呐喊,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过。
老师认真地对我说:“你知道吗?你非常有才华。但你需要找到你的自信。你不必要求自己和别人一样走那条循规蹈矩的路。你完全可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路。”
就是老师的这句话,给了我一点安慰。这么一点点能量,就足够赋予我最后的气力,抓住一块浮木,爬了上来。我终于结束了自我沉溺的状态。
“我自己的路?”我自问着。那好像是手中的微弱手电筒,我借着它在黑暗冰海寻找方向,是我自救的最后希望。

6


我开始回归校园,和大学同学相处得很好,终于没像高中那样,荒废掉珍贵的校园时光。

我毕业时,我那些优秀的高中同学,也都从清华北大毕业,他们进入到顶尖医院、知名公司、杰出企业。
而我开始了“流浪”生涯。我去当了旅游记者,去留学学艺术,去做动画导演。
在英国留学,我也经历了种种低潮和挑战,但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名校远远没有能力重要,高考也只是人生的一个驿站。
我有能力吗?我当然有。我拼命读书、努力自学、尽情闯荡,让自己拥有丰富的人生体验。
当我拿着获奖作品回国参展时,我感觉自己走在阳光大路上。回想着18岁的自己,哑然失笑: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傻,什么高考决定命运?我们明明每时每刻都可以把命运掌握在手里,按自己的意愿谱写人生。
再和高中同学聚会时,我的经历让大家都觉得新奇。我可能是最特立独行、人生路线最反传统的一个。
没能考上清华,我一样发展得很好;而从清华北大毕业的朋友,也和我一样,都只是普通人。
闲聊中我也发现,每个人的人生都早晚体验“谷底”。不是昨天、今天、就是明天。
被高考击败后、我重新找到方向,从此拥有了触底反弹的能力,18岁的“谷底体验”,其实是人生的珍贵礼物。
对下一代,我也不再有那种“名校执念”:高考不能决定命运,名校也不能让你变成另一个人。
你要做的,永远都是精进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但这个行为不止于高考,而是在于人生的每个阶段、每一天。
命运,是由这样的每一天塑造的,你赐予自己的能力和心智,比任何标签都更重要。

7


高考以后,我就没再走进过清华园,我一直无法面对它。

但这次回国,我会手握着自己争取来的幸福和自我认同,回到我童年出生长大的地方,在熟悉的林木、秀水、古亭下,探索和发呆。
祝愿莘莘学子们,都能考出自己理想的成绩,同时也要知道:你的人生不会被高考定义,后面的路,还很精彩,很漫长。
安潇 2023年 于 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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