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杀死一个脱口秀演员
周星驰，《国产凌凌漆》。
一个经典的废材特工形象，江湖人称，猪肉佬。
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以喜剧的方式来拍这些废材特工，会是怎样的情况？
终日朝九晚五无所事事。
跟踪跟踪人，翻翻垃圾箱。
偶尔帮总部打打杂，做些他们不愿意做的事。
詹姆斯·邦德、杰森·伯恩、伊森·亨特、布莱恩·米尔斯？
抱歉，这些名字和他们毫无关系。
这便是苹果最新这部剧的主题——
有一说一，名字取得太糟糕：
Sir想不到是哪个天才把slow horses（慢马，赛马中的下等马，剧中斯劳部门的谐音梗），翻译成“流人”这个语义不明的含义。
可Apple tv+出品，豆瓣8.5，烂番茄双好评，以及英式谍战特工，已经代表了它的亮点。
但最重要的，还是主角。
加里·奥德曼。
不仅是因为他第一次主演剧集。
也由于他上一次演英式特工的出色气质，做出了另一个“反类型谍战片”经典。
《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冷静沉稳，全程靠看材料来抓内鬼的狗爹，充满魅力，气场十足。
因此剧集一上线，Sir就安排上了。
结果？
如果说《锅匠》告诉你，高级特工的日常，不是出生入死的精彩动作片，而是分析情报和材料的智斗。
那么《流人》也告诉你，并不是每一个英国高级特工，哪怕如狗爹。
都有绅士风度。
△ 部分字幕来源：深影字幕组
01
一次溃败
故事一开场特有范儿，你几乎会觉得这就是部爆米花特工片。
最常见的机场。
候机室里坐满了人。
MI5的特工瑞弗（杰克·劳登 饰）正在小心地监视着一个背包里可能装有炸弹的目标嫌疑人。
突然，清洁车出现，挡住了视线。
紧接着，登机的消息传来。
嫌疑人开始进入登机通道。
如果不尽快阻止，一旦让他带着炸弹登上装满燃料的飞机，后果将不堪设想。
瑞弗焦急地等待着行动命令。
结果，上级要求他，“暂不拦截”——在候机室引爆会造成大量伤亡。
终于，在嫌疑人走出候机室，排队走上停机坪，离飞机还有几十米距离的最佳行动时机。
上司下达了行动命令。
一声令下。
特工们饿虎扑食一般，把嫌疑人按倒在地。
Ok，又是一次出色的外勤。
特工们完美完成了任务？
但很快，消息让人大跌眼镜。
嫌疑人身上根本没有炸弹，他就是个普通乘客。
？？？
“白衬衫，蓝T恤”。
被听成了“蓝衬衫，白T恤”？
特工也能犯这个错？
《流人》告诉你。
还不止。
但记住，它不是一个喜剧片。
很快，真正的嫌疑人因此被惊动，引爆了炸弹，造成了大量伤亡。
作为主要责任人的瑞弗，也从MI5的潜力新人，直接被流放到了军情五处里专门用来“放置废物”的Slough House。
02
废物部门
Slough，意为，苦难的深渊；绝望的境地；泥沼；泥淖；沼泽。
看字面意思，大概也能明白是个怎样的破地方。
相比位于摄政公园里，风景优美富丽堂皇的情报中心大楼。
“泥沼屋”在伦敦一个不起眼的三层小公寓里。
唯一的标识，是一楼开了家中国面馆。
可能有人会说，情报工作嘛，当然不能选在太起眼的地方。
但这种工作环境，Sir觉得特工们心里肯定是不赞同这个“不起眼”的。
好歹环境好点啊。
楼道阴暗潮湿，门外就是垃圾堆。
房子里，隔音超差，楼梯嘎吱嘎吱响，三楼跺个脚，一楼开个门，整栋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嗯，在这个房子里，叫人不用喊，只是剁个脚就行。
剧中还有个细节。
门。
就是锁芯上了锈，会卡壳，即使插上钥匙扭对方向，也得用力撞开的那种。
时不时钥匙还拔不出来。
剧里好几次进出，都卡在这个门上。
而工作环境就这样了。
里面的人呢？
这么说吧，来这里的人，都是有“前科”的情报人员。
有的，因为把重要情报文件，落在地铁上让民众发现了。
有的，因为把吐槽上司的邮件，点成了群发，社死了。
还有的，就像瑞弗一样，在重大行动中的背锅侠。
而他们的工作？
一句话，毫无意义。
比如，从90年代的停车罚单，05年的交通记录单，过去十年的航班纪录，去年的图书馆借阅单里，查看有没有洗钱犯罪的嫌疑。
比如，让翻垃圾箱，不知目标地寻找可疑线索。
在条件糟糕的地方，干着毫无意义的工作。
更难过的是，不受尊重。
上司认为他们是废物。
副局长认为他们是蠢货。
甚至情报大楼里的前台，都查不到他们的身份。
来总部送文件，还得走访客通道。
还得有人陪同。
以至于，“泥沼屋”里工作的。
都成了“日子人”。
每天讨论的是什么时候下班去喝酒，是孩子班上搞文艺表演求赞，是要不要组织一个酒吧竞猜小队……
岗位职责？国家荣耀？
Who cares？
而给以上这些加码的。
是极为糟糕的上司。
加里·奥德曼饰演的“泥沼屋”负责人，杰克逊·兰姆。
粗俗无礼，尖酸刻薄，口癖超冲，怼人超狠。
在业内地位很高，但不受人待见，因不知原因的旧事，被打发到“泥沼屋”来。
整天只会拿手下们发火生气。
就这样一群废物集合。
故事还能怎么讲？
03
背锅侠们
可能有人会问，既然这么废物，为什么还会有“泥沼屋”存在？
为什么堂堂军情五处，还有这样的部门。
为什么纳税人的钱，要去养这样一群人。
这也是Sir看《流人》的一个疑惑。
但很快故事就告诉你答案。
某天。
大学生脱口秀开放麦，几个演员用宗教编段子。
触怒了不少信教的观众。
但观众离场还只是小事，表演结束后一伙匪徒就直接绑架了其中一个脱口秀演员。
并在社交平台上宣布，明天日出时，会直播砍这个男孩的头。
典型的恐怖事件。
但“泥沼屋”的领导们，却很淡定。
领导无进取心。
但刚刚被发配到这里的瑞弗不甘心。
他还想有机会调回总部呢。
所以他就私下去查。
结果这一查不要紧，把整个“泥沼屋”都给带了进去。
同伴中枪，自己被捕。
瑞弗直接把军情五处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转移到了“泥沼屋”身上。
逼得上司兰姆亲自出面营救。
可是明明只是调查一个绑架案，为什么会被自己人弄这么惨？
在兰姆的逼问下，军情五处的副局长告诉了他原因：
一切都是计划。
绑架，是计划的一部分，直播砍头，是假的，匪徒团伙里有卧底特工。
借绑架，打击国内的极右翼保守势力，才是真的。
但因为这事没法说，所以必须知道人越少越好。
那问题来了，为什么要说给兰姆听呢？
之前其实就暗示了原因。
这才是“泥沼屋”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军情五处，是要为英国政府，擦屁股。
那么泥沼屋，就是负责给军情五处，背黑锅。
干他们自己都知道见不得人的事。
当脏手套，即用即弃。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兰姆始终不愿意努力上进——
谁会努力去死？
兰姆不想死，但瑞弗的行动却把“泥沼屋”逼到了最前线。
怎么办？
于是兰姆和副局长达成协议，他们负责通知卧底收尾救人。
谁料到。
当兰姆带人踹开了绑匪的门之后。
只见满地都是鲜血，地上还留有一柄斧头。
桌子上，横放着一个人头。
更没料到。
此时军情五处的局长得知消息，直接给与兰姆接洽的副局长下命令。
副局长也直接给所有特工下命令：
于是兰姆，此时表现出了一个老特工（老背锅侠）的素质——
丢掉手机，赶快跑！
04
官僚体系
后边的故事会怎样发展？
Sir不剧透了，自己去看。
但故事发展到这个地方。
《流人》的看点才凸显出来——
与其说它是一个谍战故事。
不如说它借着“泥沼屋”，侧写更高位置的职场斗争。
或者说，是官僚争斗下的棋子命运。
什么是官僚？在韦伯的论述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非人化”。
上层发布命令，下层执行命令，不需要掺杂任何一点点个人的感情，韦伯觉得这可以极大地增加效率，但与此同时我们看到，把人机器化，会造成极大的制度信誉损害。
举个例子，“一刀切”，这是很明显的官僚作风。
上级规定，不准出门，于是病重的、饥饿的、谋生的，各类人都纷纷被封锁在屋内，缺乏基本的对生命的尊重。
有效吗？当然有效，但这有效的前提——
是不信任的加剧。
毕竟，官僚作风愈甚，人们便越能明显感受到，官僚体制里的人们，所考虑的，永远且唯一是自己的“官位”。
《流人》更进一步，它不仅是官僚，还掺入了谎言。
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上层的选项似乎只有一个：掩盖自己的错误。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他们甚至可以毫无代价的栽赃诬陷。
甚至不惜创造“泥沼屋”这样的脏手套。
写完报告，两三句话，就能决定一群人的生死。
目的，只是为了自己的档案能够更好看一些。
而真正有良知的人，却只能用各种方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令人讨厌的人。
去保护自己的下属。
甚至只是去做对的事，比如救出人质。
都变得无比困难。
权力和位置不仅能够改变人的想法。
还让善恶这种朴素的价值，变得无比稀有。
但结局。
Sir不怕剧透的告诉你：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并没有受到报应。
反而是“泥沼屋”诸位下等马，死里逃生。
△ 此处的“史迈利”是彩蛋，正是《锅匠》中狗爹的角色
看到后边，Sir甚至有些同情作为反派的绑匪，就像文章里没有提到，但剧中占了很大篇幅一样。
一群年轻的极右翼法西斯。
他们一边叫嚣着英国是英国人的英国；一边又对诺曼入侵带来的历史文化一无所知。
他们参与事件，有的只是为了在网上出个名，或者挣一笔小钱，从来没想过真杀人。
直到，团队里真出现了个愣头青，打乱了军情局安排的所有计划。
在某种意义上，无知青年的鲁莽和热情，只是掌权者为了掩盖错误实行计划的耗材。
对，就是耗材。
但面对如此庞大的官僚体系，如此制度化的作恶。
这些无知的，又充满怨恨的年轻人。
如果不当愣头青。
又该怎么办呢？
又能怎么办呢？
当一个体系不断用制造敌人的方式证明自身价值的时候，任何人都是耗材。
而这个体系，也终究会将一个个善良的人。
逼到角落里，虚度光阴，浪费生命。
而我们。
也终将永远停留在，这混乱而脆弱的时代里。
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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