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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生产经营大公开(主编干货版)

《三联生活周刊》生产经营大公开(主编干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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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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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之上 那些更重要的事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安全来自创新。


文|李鸿谷

霞光里9号,中电大厦B座。

2007年,《三联生活周刊》搬进这幢大厦。这是我到周刊后,编辑部第三次搬家,未料在这里住的时间最长,现在仍在。“三联中读”创办,人员迅速增加,2019年我们决定把B座5层楼全部租下来。为了装修,我们暂租A座四层办公。这是我第一次住进一个玻璃房子,一米以下是透明的,上面一截毛玻璃。我的同事想来找我,先低头巡视,找找我的脚,以此判断我在不在。我望出去,是同事们的各种脚与鞋,却对应不上谁是谁,这种体验很奇妙。

我的门外,正对面是发行部。疫情突起,经常我推开那扇玻璃门,向发行总监周旭招招手,他就过来……那一阵,我们谈话的次数,是之前十几年总和的数倍。

李鸿谷(蔡小川 摄)

他很沮丧,进来告诉我:我们疫情这一期杂志,运输受阻,可能发不出货呀!

我叫他过来问:我们第一期疫情杂志,开印就加印4万,多不多?

第二天,周旭来找我:这期疫情杂志,网上预售不到24小时,下单已经过了10万,我们至少还得再加印13万!

杂志加印,曾经是一个偶发性事件,但当我们要求实销率,现在甚至达到95%之后,它就是一个经常性动作——签字、下单、加印,感觉当然很爽。我们第一期疫情封面的杂志,后来又加印两次,是《三联生活周刊》有史以来最高销量。

加印数量、渠道与价格,尤其是替代受阻货运的快递公司的价格,是我们讨论的主要议题。稍后,算账的内容开始密集。

《三联生活周刊》每年有一个编辑部年度选题讨论会,2019年底,陈赛在会上提出:我们能不能做一本《三联生活周刊》的少年版?为什么不可以?我让陈赛与周旭共同商定纸张与印制,陈赛提出稿酬预算,周旭测算成本评估销售。他俩讨论后,提出一个激进的方案:2020年一年出四期,四本众筹,打包销售,只走电商渠道。

我又有了新问题:所有费用加起来,我们销售多少,可以打平成本?新媒体时代,创办一本纸质新杂志,不要想赢,不输才是重点!

《三联生活周刊》全体工作人员(于楚众 摄)

周旭考虑各种变量,一轮一轮计算,最优组合是:开印5万,只需销售1.3万套,就能打平!好消息很快来了!我们众筹的标底是5000元,周旭心里的期望是20万,结果,众筹了35万。嗯,看来我们的少年版有机会可以活下来。

这本少年版叫什么名字?陈赛想了想,“《繁星》”。她解释说:“这个名字来自茨威格的《人类群星闪耀时》,人类的群星,不正是孩子们希望看到的繁星吗?”显然,只有一个名字还是太单薄了,无法讨论。我们商量决定,她想出三个刊名,在自己的朋友圈测试一下,看看大家会选什么。第二天,她告诉我结果: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少年》——她提出的三个名字是:繁星、橡果、少年。

陈赛做过《新知》的编辑——这是《三联生活周刊》生长出来的一本新杂志,是周刊事业发展的标志,苗炜负责创建它。2000年底,我从武汉来北京进入周刊时,朱伟苗炜搭档,已经成熟。他俩特别相似,都热爱文学、热爱杂志,只不过在文学领域,朱伟的志向是伟大的编辑,苗炜则期待成为伟大的作家;办杂志,一般的说法是“主编的杂志”,《三联生活周刊》有着极其强烈的朱伟的气息与个性,他是资源的统合者、方向的把握者。而苗炜对杂志,特别是国外杂志的版式、栏目、撰稿人,以及定位、理念……都有自己特别的留意与思考。《三联生活周刊》的slogan:一本杂志和它倡导的生活——就出自苗炜。《新知》是他践行自己杂志梦想的一个机会。只是,《新知》诞生之际,新媒体/移动终端形成浪潮,至今仍席卷并挟裹着所有媒体,一本新杂志生存维艰。

我认真听陈赛给我讲了两次她的《少年》杂志——目标读者、日常操作,包括稿件来源、作者构成、栏目设置、美术与版式……作为这本谋划中的杂志的主理人,陈赛思路清晰缜密,几无破绽。我还可以介入的,只是确定并认可这本杂志的定位。我和陈赛琢磨字词,把我们对《少年》的初心印上了杂志:启蒙思维、学习情感、追寻意义。这一切结束后,我的感叹是:功不唐捐。《新知》的所有探索,可以在《少年》上开花结果了。

《少年新知》团队(蔡小川 摄)

第一本《少年》上市,仅仅一个月时间,5万套销售完毕。众筹、中盘、电商……周旭渠道上的组合性拓展,陈赛用高质量的杂志予以回报,读者简直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本跟“教辅”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少年杂志。《少年》第二期开印涨到了8万,第四期时,这个数字已经跳升到了15万,之后还有两次加印。

在媒介转换年代,纸质杂志《少年》竟然成为爆款,出乎很多人也包括我自己的意料,这的确是传奇性故事。但是,作为决策者,诚恳说来,这并非容易的决定,除了计算诸如卖到多少套可以保底,我们还有更为谨慎的策略。最初打包销售的四期《少年》,其实只用了两期增刊与两个书号,决定以这种方式出版,除了迅速、节省决策与运作的时间成本,还考虑到如果不成功,我们放弃,并无损失。当然,四期过后,增刊的《少年》很自然地拿到了刊号——任何新事业,不输,以及如何避免输,很关键。

如果只是立足于不输,我们也不会有未来!

那些必须考虑如何避免输的决策,前提是你已经决定追求赢!从零到一,站在零的地上,你决定去赢,去走那条可能没有人走过的路,之后,漫漫长夜,日日积累,所有努力叠加,偶尔,你可能有了一次跳跃的机会,比如《少年》之于发行的渠道转轨。跳升成为一,是一次蜕变,关键时刻,不输就会赢!

为获得这个机会,周旭和他的发行部团队,有足够长时间的努力。

2017年“双11”,我跟周旭通了一个极不愉快的电话,一个月前就布置的杂志发行“双11”活动,没有声息!新媒体时代,杂志被潮流痛击,一个是广告,断崖式的下跌,每年跌去一半的营收;另一个是发行,城市的报刊亭越来越少,机场与地铁站书店的“入网费”越来越高,终端的消失,才是杂志恐惧与末日感的直接来源。

周旭(蔡小川 摄)

杂志销售终端的锐减,冲击的是结构。市场经济兴起,成就了一小批诸如《三联生活周刊》这样的杂志,他们因其影响力,获得了大量的广告投放。互联网时代,资讯聚合客户端,社交媒体平台快速成长,杂志广告也飞速转移了——广告转移与终端消失的挑战并至,生存根基动摇,这个行业还有未来吗?这种恐惧,并非凭空,在相当长时间里,于我,是笼罩性压力,也是日常性紧张。

被冲击的结构,是一个包含行业众多密码的闭环。当那些脱颖而出的杂志,获得了足够的市场份额,广告投放与杂志真实销售,已由强关联转弱。杂志广告每页15万元了,仅仅一页广告收入,即可印出5万份杂志,如此局面,一部分冲销量的杂志从印厂直接进仓库就并非个例。《三联生活周刊》每期广告30~40页时,印刷量与成本占比不是重点。而广告一跌再跌,那些仓库里的旧杂志,成本已经当期支付,压力倒不大,但这种模式再也无法持续。

我接任主编,第一个重大决策,是2016年《三联生活周刊》提高定价,逆市上涨。这是为了对抗颓唐的士气,一种信心表达!接下来必须回归杂志发行本身,提高实销率与利润率。当时推出强硬政策,如果达不到65%实销率,减少供货。实销率的强约束,目标是建立杂志独立的营收体系,但是,这并没有解决报刊亭锐减、杂志销售终端行将消失的困局。

道路何在?唯有电商化,进入互联网渠道。这是那次“双11”,我们必须破的局。

破局不易。所有从零到一,除了战略正确,还有战略之下的策略与执行,两者之间,是对现实的真实认识。《三联生活周刊》发行渠道的转轨与电商化,有两重挑战,一方面,几乎所有出版机构的发行部,都是“批发商”——他们站在出版食物链顶端,“批发”出图书或杂志,一级一级销售代理出货回款。而做电商,是你要亲自下场,自己开网店,在互联网的汪洋大海里,熟悉并把握瞬息万变的渠道,占据足够大的份额。由“批发”而“零售”,首先在观念上,就不容易转变。这是传统的、共性的问题。另一方面,《三联生活周刊》的个性问题则是:在报刊亭未销售完的过刊,我们的政策只要求撕下封面寄回杂志社即可。电商风起云涌,便宜是王道,一大批没有封面的《三联生活周刊》泛滥于网络,“一元”可售,如此景况,我们官方商铺的正版杂志,完全沉入互联网海底,毫无立足之地,根本谈不上控制定价权——电商之根本。“双11”那通电话之后,我明白了这一切。残酷而真实的现实就在眼前,既然无退路,我们就从这里起步吧!

2020年,公司计划创办《少年》,经过艰苦的清场、控价以及渠道拓展——解决前述种种问题之后,发行部有胆下场,开始使用纯粹的电商渠道了。我们是否就此完成了“一”的蜕变,渠道完全互联网化了?并没有。对于发行部还有周旭,挑战在第二年。前一年,2020年,因为疫情报道,周刊单期销售创下历史纪录,《少年》也乘风破了电商的浪,但检验我们是否真正掌握互联网渠道,《三联生活周刊》才是绕不开的试金石。2021年,我很奇怪经常要签批周刊的加印报告,甚至新杂志刚上市就要求加印,为何?问了一下,发行部正在全力开拓互联网的中盘,同时冲刺我们在各电商平台的旗舰店——全年订单因此纷纷而来。

《少年新知》2021年圣诞节读者聚会现场

这一年,《三联生活周刊》的电商订阅,带来了30%的增量。这算得上一个奇迹了,我们的互联网渠道,真正成型。

如果杂志最传统的销售渠道都可以转型互联网,那么,过去我们想象的危险——新媒体对传统媒体的替代,或许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残酷误会。互联网并不是我们的敌人,它是你必须进入与适应的生存空间。

这个空间,我们还可以有什么样的抱负与想象?

《三联生活周刊》从“重的越重,轻的越轻”的内容生产方向,继续往前,发展出新的内容定义:记录时代进步、弘扬传统文化、宣传伟大成就。传统文化是我们一以贯之的封面主题,早些时候,我们会从那些热门电视剧进入,去更详细地描述比如秦,或者汉。之后,我们不再依傍潮流,以当代人的兴趣为基础,独立去做朝代史。“我们为什么爱宋朝”是这一思路的第一个封面故事,很意外,我们竟引领了宋朝美学热潮,还做了第二期的宋朝封面。接下来,我们做过唐朝、魏晋南北朝……但是,期待朝代史的封面都像“爱宋朝”一样成功,难免妄念。其实,从操作者的角度,找到朝代史契合时代情绪的共振点,并非易事。

内容生产,比拼的不是瞬间天才的爆发,而是持续前进的动力,以及时时创新的能力。

我们还处在朝代史的惯性思路之时,曾焱提出并带领文化部做了一个封面:诗意中国。以《诗经》为文本,寻找其中山川地理,实地探勘,以“文本+地理”完成古今贯穿。宏大的朝代史,经此转折,可以微观而深入。之后,曾焱又以人物命运的地理线索完成了“苏东坡地理”,这是“人物+地理”的拓展。两个封面故事完成,一个方法论隐约有了轮廓。

《三联生活周刊》并不要求自己“报道一切可以报道的新闻”,对于一本以“知识生产”为追求的杂志,找到自己可持续性生产的内容方向,才是生存之本。在这本杂志过去的1200期里,我们曾经做过大学、博物馆、茶、咖啡……各种主题的系列封面,至今还在坚持做美食、爱情年度系列。在两个地理封面完成之后,我问曾焱:我们能够做系列的“地理中国”的封面故事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这个问题我们讨论了不止一次,曾焱最后提炼出“地理中国”周刊的方法论:一个朝代选择一本经典,我们去实地踏勘文本里的地点,文本(古)、地理(今)互参,时空考察结合,进到对历史的理解与阐释。循此思路,曾焱又提出并实施了“考古中国”的系列封面操作。

任何创新,都是对既有结构的超越,又将带来资源重组的机会。

我们尝试过各种方式的朝代史封面故事,在我阅读哈佛中国史与讲谈社中国史之后,不免想象,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做自己的“三联中国史”?一个杂志的主编,他的角色更接近一支球队的教练,要带领团队去内容生产的竞技场获胜!所以,比想象更重要的是,如何让“三联中国史”落地。

落地的机会,在于想象、基于创新,也来自资源重组。“地理中国”与“考古中国”系列封面,当然是我们训练记者、积累史料、锻造史识、创造述史方法最好的路径,但是,囿于杂志内容的生产,对以图书为载体的“三联中国史”并不足够。以此为本,我们将两个领域的资源接入这一系列内容生产。一方面,我们把“地理中国”系列图书化,按更高的图书标准,重新规划我们的采访与写作;另一方面,已经由发行部开拓出来的杂志的电商渠道,以这套“地理中国”系列图书为试验,进行图书电商渠道的突破。这是一次跨界行动,由思虑缜密的曾焱负责,带领发行部周旭,走出杂志,与三联书店张龙团队密切合作,寻找书刊联动的新增量,由此打下那个可能还遥远的“三联中国史”梦想的基础。

什么时候完成“三联中国史”?我不知道,但我们已经上路。

“地理中国”系列封面报道,我们目前已经完成四期,除了“诗经地理”“苏东坡地理”之外,还有“徐霞客地理”与“三国地理”,这四本也是我们系列图书的基本形态,现在已经从众筹开始打开新渠道。回到杂志主编的角色,我在“地理”与“考古”的报道里,看到了丘濂、张星云、杨聃、艾江涛、薛芃、卡生、陈璐的进步,一代一代记者,正在成长,总有人正年轻!微观的,每一个字、每一篇文章的写作者,才是决定这本杂志真正的基石。

《三联生活周刊》文化部记者合影

内容、内容生产,对于杂志,才是根本!

四年前,《三联生活周刊》1000期时,李伟和李菁提出了他们对杂志内容的分类与定义:真相、知识、成长、生活。我们的内容生产,仍在这个结构里。每位记者的成长,基于好奇、好胜之心,去找寻自己、建立自我的过程,成就了一本杂志的精彩。

袁越“人类三部曲”系列封面结集为《人类的终极问题》,获得了“中国好书”奖,这个中国出版界的大奖之一,是对袁越宏大志向最好的嘉奖。这不是他的终点,他的第二个“人类三部曲”,在进入出版流程之际,他又去了新的远方。

去年夏天,邢海洋两次西北行。他尝试实地调查,描述西北暖湿化的由来与演变。今年,又走访了大运河与黄河。这既是他对本科地理专业的回归,又是摆脱专栏写作的约束、重新开始探索回应重大问题的开始。活力与成长,是现在的老邢。

谢九是我们单位传说中的“股神”,但他的座位就在你旁边,却从来不会跟同事讨论选股与炒股。当然,你让他写在杂志上没有问题。他的清醒与冷静,从来不会缺席,而且不偏不倚,对经济大势,总有洞见。他是大隐隐于你身边的高人。

谢九(蔡小川 摄)

在一个机构里写作,何谓自由?你的精力、经验与心智,都到了,可以心无旁骛去成就那个自己,庶几近之。

对文本精读,由此而来的通透理解,是蒲实卓越之所在。这种精读,作为一种“资源”,结合着旅行与采访——这个过程越充分,我们就越能看见蒲实的文字在蓬勃生长与飞扬。也许,疫情对蒲实的影响超过想象。

刘怡念念不忘的是中东,那里或许有浇灌他的秘密源泉。他的文章结构背后的企图心,那种复杂的、试图把握所有材料对全局提供解释的冲动,令人惊叹。相信,能够匹配并达成他的雄心的,是更广泛的游历、更深入的思考,以及更强大的自我。
我们杂志有勇气面对“元宇宙”这样的宏大议题而无怯意,不担心成为“营销号”,实则有赖于苗千的加入。他的专业修养,帮助我们更上层楼。他将创造什么样的未来,我并不知道,但我充满期待。
苗千(蔡小川 摄)
不唯记者,任何写作,都是一种输出。输出作为一种“果”,成与不成,决定于“输入”是否真正坚实——这是致果之因。《三联生活周刊》一直强调每位同事的阅读量,这是重要的输入,但我们更重视来自采访的材料,这是根本性的。所以,新记者进入周刊,职业的开始,就是到没有任何援手、你必须自己独立搞定的各种现场,这是犹豫消退时刻,也是从零到一的开始。
认真对待每一次采访,经年累月,杨璐形成了鲜明且极具个人标识的肯定性认知。打开她的不是传统的事件与现场,而是消费主义,从每年年末最后一期生活方式综述开始,她由产品终端,上溯到供应链的全部环节——理解并逐步把握它,强大自信由此生成。
在写蒲公英学校时,徐菁菁找到了处理海量材料的方法论,让细节回到它应当的位置,而不是重新编码,丰满的校园、丰盈的人物及其内心,由此诞生。我们经常会强调记者对材料的驾驭,但像徐菁菁这样仿佛放弃的控制,真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
在那些散乱的材料里,如何找到逻辑与关联,黄子懿别有慧眼。特别是类似一枚鸡蛋这样的故事,找到丰富事实,洞悉其间关联,控制叙事节奏,处处皆挑战。作为同行,我实在惊讶他使用材料让文章生动起来的能力,或者只能用天分来解释。
2020年夏天鄱阳湖遭遇大洪水,记者黄子懿坐救灾卡车前往现场
杂志虽然说是“主编的杂志”,但《三联生活周刊》与多数报刊并不相同,他没有采取编辑主导制,甚至没有编辑岗,一直记者优先。但事业在发展,结构会变化,发稿主编之下,我们开始设立了编辑岗,资深主笔陈晓转任资深编辑,开拓新的内容生产与组织方式。因此机制,我看到了驳静、刘畅与吴淑斌迅速的成长。从编辑部发育而来的官方微信微博,也需要设立真正有统领意义的编辑岗,出色的王海燕负责这项工作了。
我那些了不起的同事,构成了周刊的过去,也正在创造未来。一个内容生产机构,让他的同事绽放,在媒介转换时代,需要创造更多的平台。
新浪微博2009年8月上线,几乎同时,《三联生活周刊》官微入驻。腾讯微信上线后,我们的公众号也仅一年后就进入了。中国的新媒体转型与融合实践,最初的时候,就是进入内容聚合/微博与通讯社交/微信平台,这是传统媒体内容互联网化的开始。微博、微信,发展路径各不相同。发端于门户网站的新浪微博,一开始就是大V导向+资讯传播,这使它迅速成为信息中心舆论平台;而源头由即时通讯替代QQ演化而来的微信,传播以朋友圈的社交分享为主。相当长的时间里,双微都只对流量兴致高昂,不怎么在乎收益。于是,微博在硬资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最终定型于“热搜”——舆情风向标。微信是另一种基因,它是替代电话的网络即时通讯升级版,增加了社交功能,以及朋友圈分享——这是一种非公共性的传播路径,由此创造一种奇特的互联网生态——可以容纳私域流量的公域流量池,一时之间,微信公众号果然可以赚到自己的广告费,众前媒体人因此致富,传说顿起……错位的竞争策略,使微信迅速上位,成为使用最广泛的App。
《三联生活周刊》经营拓展部合影(蔡小川 摄)
2017年底,我意识到内容互联网化的微信机会。简单说来,互联网是免费的,那时虽是主流话语却在瓦解之中,虽然有接近2000万粉丝,可只有投入,没有收益,《三联生活周刊》微博也更新乏力。微博本博甚至都不为未来可能的收益画个饼,他们似乎更笃信“免费”。对比于此,微信的收益机会提供了一种有意义的想象。
中国互联网尤其资讯平台的发展,早期统治性话术:一是“互联网是免费的”蛊惑,二是“新媒体对传统媒体替代”的恫吓。资本挟此两招,简单粗暴,攻城拔寨,势无可挡。从微观的媒体生态来看,这种互联网扩张策略,除了结构性的制造所谓颗粒度更小、更没有对抗能力的“自媒体”之外,机构媒体被整体抛弃。此时,微信提供的收益机会,具有了天然的正义性。
于是,从2018年开始,我们提高微信的稿酬,以投入期待未来的回报;同时让周刊同事对微信稿件写作产生兴趣,自然扩大原创占比。它背后真正的巧妙在于,我们那些原创性的微信文章,无论标题还是行文,可以通过实战,找到互联网表达语态。所谓的转型,内容的互联网化,微观的运作,才是决定宏观战略成败关键。
最初在微信平台崭露头角的是黑麦与小贝。黑麦因其多才多艺,能够迅速适应各种传播方式而备受青睐;小贝是超级写手,平时每周要为周刊写三四条稿件,而且还有精力,任何选题倚马可待。他创造的以图书为本的资讯写作,独特而稀缺,后来,他在中读开设写作课,一期一期,现在已经创纪录地办到12期了,成为中读的重要品牌。我们的中读同事里,走在品牌化路上的,还有汤伟和他的声音训练营。
《三联生活周刊》新媒体部合影(黄宇 摄)
《三联生活周刊》的微信公众号迅速往头部位置进发,2018年平均每天1.5篇10万+,全网排名第八十;2019年每天的10万+达到了1.8篇,全网排名第四十。我们在微信阵营里快速前进,但微信公众号能够成为周刊主体的新媒体平台吗?更大的疑问是:基于朋友圈传播,一种社交媒体属性的微信公众号,虽与微博“硬资讯”的信息极化道路不同,但也兴冲冲地走在极化的路上。那些特别机灵的“自媒体”,没有事实来源,就放大传播里的情绪,甚至不遗其力——“刚刚”“一招”“吓尿了”……情绪而非事实,构成了传播核心。所谓情绪与偏见主导的“后真相”传播,就是这种,信息茧洞由此生成。
微信公众号,它本身能够成为真正的、具有公共性的互联网内容产品吗?
2020年春节,吴琪带着先生与女儿回武汉过年,她告诉我:“我们一家人要回去给父母热热闹闹地过一个七十大寿!”回到武汉不久,她打来电话:“我们必须派记者来武汉,这个传染病绝不简单。”很快,王珊和张从志赶往武汉,我们最初发出来的三个武汉现场的微信文章是:
这三条微信文章,阅读量迅速超过1000万。当然,也有质疑:一家媒体能够发布疫情“大暴发期或将到来”吗?我的回应是:我们能够断定它不会到来吗?这个回应的背景,是大家已经真实感受到恐惧,这种情绪达成了共识,使我们获得了报道的窗口期。

在我们发出疫情“或将到来”当天,武汉“封城”。那天凌晨5点多钟,我看到“封城”的信息,分别给吴琪、王珊与张从志发去微信,请他们考虑是否要撤离武汉。6点多钟,王珊电话告诉我商量好了,决定离开。两天之间,情势大变,回武汉为父母祝寿的吴琪,结果要说服父母取消宴会。
记者离开武汉,报道虽未停止,但三天之后,王珊与张从志觉得不在现场,何来新闻?他们要求“逆行”,希望重回武汉,摄影记者蔡小川跟上了这个报道小组。稍后,在吴琪的安排下,第二个报道小组——王海燕、驳静与黄宇也出发去了武汉。
现场是真正新闻的灵魂,我们的记者已经就位。瞬息万变的疫情,以周为时间单元的内容生产与发布,显然无法适应疫情的节奏。很迅速地,我们完成了公司内部的动员与运行的有序化。我们的报道——前方的现场新闻,后方的知识性内容,以周刊的微信公众号为阵地,每天三轮发布,这些原创性新闻由吴琪负责。公共性信息选择与发布、疫情物质供给的信息传递、相关慈善活动,由李伟负责,以微博为平台进行无时差传播。所有知识性内容的梳理与集纳,由俞力莎及其中读团队操作。这种多平台内容生产、发布与传播,是之前未曾有过的系统工程,它是一种结构性升级,价值巨大。三联书店党委书记肖启明、分管传媒公司的副总编辑何奎,考虑各种办法帮助记者正常、顺利地工作,中国出版集团也向我们发来慰问信。这是上下同心面对疫情的时刻。
2020年2月17日,武汉客厅方舱医院的医护人员在给记者驳静脱防护服(黄宇 摄)
读者捐了一箱口罩给我们前线的记者,但王珊决定把这些口罩捐给医院,疫情初起,医院的大夫都口罩不足。蔡小川问:我们自己能不能留下几个?王珊毫不犹豫:不能!我的同事告诉我这个细节,我感慨:这就是“现场”。张从志不舒服,去医院拍了一个片子,肺部有点阴影,这是当时检测是否感染的办法。在电话里,张从志告诉我:“大夫的原话是,如果在平时,这个阴影就算了,现在不是特殊嘛!”他需要复查……
大概有10天左右,我晚上几乎无法入睡,虽然张从志镇静得让人惊讶(后来再测果真没事儿),但这仍然是我的困扰。大学毕业,我分配进了武汉《长江日报》,在那里工作13年,师友相助,入了新闻这扇门。武汉与湖北之疫情,对于我,仿若在场,感同身受,痛无可言,那些天每晚听着冯翔用武汉话唱的歌,才能稍稍摆脱焦虑,让自己迷糊中睡着。
疫情如此,我们——前方的记者、后方的编辑,以及我们的工作,立足何处?意义何在?曾经的价值中立、零度情感原则,在那些无法睡着的夜晚被重新思考,面对灾害,“人本”才是根本,周刊应当秉持的立场是:我们与武汉与湖北是命运共同体。这种共同体,需要我们的是专业性的担当,并且全力以赴。我更强烈的感受是:不确定时刻,事实珍贵而稀缺,这个时候,唯有事实能够抚慰情绪,凝聚民众。我们这些“逆行”的记者,还有他们竭尽全力完成的现场报道,以及后方同事所有的配合,是抗击疫情最可贵的力量之一。当然,这应当另辟专章,进行更充分论述。
《三联生活周刊》社会部记者合影
任何机构,只有真正的胜利,才能进化!
我在《三联生活周刊》22年时间里,有两次这样意义上的胜利。一次是2005年,我们做了5期抗战胜利60周年的系列封面故事,杂志进入发展的快车道。这次疫情报道,进步更大,报道结束,我们的微信公众号粉丝增长的数量,是过去两年增长之和;曾经不再认真更新的微博,不仅激活,而且日益活跃,粉丝量同样骤增。有此成绩,是公司同仁努力的结果,但更应当感谢微信与微博一线直接的操作人刘凌与孔佑明。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涨粉的故事,而是一次结构性升级。2月10日,疫情报道的窗口期已经结束,我们第一期疫情专刊截稿——开印即大幅加印,预销售24小时后继续加印,之后又两次加印,创周刊销售历史第一。这不只是数据,而是读者对我们微信-微博-中读-杂志内容生产与传播新型结构的肯定。2017年,三联生活传媒公司成立,广告开始独立经营、发行尝试转轨互联网渠道,中读立项进入低成本运行……这所有的努力,需要一个爆点,疫情报道的突破,促使他们完成了各自蜕变。
经此一役,微信也证明了自己可以成为公共性的内容平台。
2020年末,三联定制内容部摄制组在冬日严寒天气下奔赴偏远山区,拍摄与品牌合作的纪录片
2015~2016两年时间,三联书店给我们签署了一家广告代理公司,传统上由周刊与广告公司合作的模式,改为书店与广告公司合作,《三联生活周刊》只承担广告发布的责任。这场合作,最后以书店跟广告公司三场官司告终。这家广告公司计算自己收益的方式很有想象力:杂志文章出现的任何品牌,都应当收取广告费!——广告公司权力,因此极大扩张。但是,广告公司自己却并没有能力把这“应当收取的广告费”收回来。
2017年1月,我们拿到三联生活传媒公司的营业执照,独立经营广告,有了合法性,李伟负责广告业务的拓展。两年前,2015年,书店更换广告公司当年,正是传统媒体广告断崖式下跌的时刻,跌幅在30%~50%之间。广告数量锐减,其根本是客户的转移与流失。此刻,还宣称所有品牌尽收广告费,更加剧了周刊广告客户的流失。李伟和他带领的广告部团队面对两重挑战:一方面要把杂志流失的广告客户聚拢,重建信任;另一方面,更具压迫性的是投放的转移,手机客户端成了广告新去处,杂志作为广告载体的价值,比客户流失得更快——他们需要更耐心也更艰难地说服客户留在周刊。
我们也尝试应对,周刊先后开办“松果生活”与“熊猫茶园”,希望以产品的增量来弥补广告的流失;2018年初,提高微信文章稿酬,当然期待它可以成为未来的广告平台。李伟比他当记者时更多地出差,奔波于各个企业,把销售们拿下的广告单,落实成真正的投放。这个时候的李伟,变身成广告策划与文案写手——我们在讨论工作,他接到电话,客户不满意我们的文案,“对不起,我得先走了,我要回去重写这个文案!”
《三联生活周刊》美编部门合影
一年、两年、三年,煎熬并不短暂,我们广告部的同事竭尽全力,收益仍未达到预期。希望形成增量的“松果”与“茶园”,也不理想。从我的角度观察,状况很清晰:我们的那些广告销售们,完成了客户稳定的目标,每年还在增长——这是决定性的基础。但是,在杂志不再是核心的广告载体,而我们新媒体平台并未成型之际,如连华伟、孟蕾、施进这样的超级大销售,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相当长时间内,我们只能熬着,把广告的目标定在稳定,而非增长,更非大幅增长。广告也需要公司结构性地蜕变,一个爆发。
疫情报道的突破,流量骤升、日益活跃的微信微博,迅速上位,果然成了我们广告发布的新平台,2020年广告营收增长超过60%——增量就出自这两个平台。那时我也碰到忧心忡忡的若干人:明年没有疫情了,你们广告怎么办?——拜托,疫情不是广告增长的因,我们同事的奋斗才是。
我们周刊的副主编李伟竟然要转身去做“广告写手”,这是事业起步时艰辛的一面,更深刻的是结构性变化:微信广告高达98%是我们自己的原创。传统的广告客户-4A公司/分发-广告公司/制作-媒体/发布的供应链与上下游模式,被互联网冲击而瓦解。广告内容与传播,过去广告客户单向度的决定权被分解,权力日益分散与多元。那些能够提供创新性内容、创造传播与流量的媒体,可以占据供应链更重要的位置。
左起:李伟、曾焱、李鸿谷、吴琪和贾冬婷(黄宇 摄)
这意味着媒体的内容生产能力,在未来的广告客户的争夺中,是决定性的因素之一。这当然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李伟洞悉的未来。
我们因应广告销售而建立的策划部,被李伟更精细地划分为定制与原创内容两部分。所谓定制内容,主要指我们微信与微博的内容生产,既然有98%需要我们提供内容,当然需要一个专门的建制来应对。我听了几次这个板块负责人沈艺超的复盘,深受启发,建议她去中读开设一门如何写软文的写作课,但是李伟拒绝了,他说我们还需要再独自跑一会儿,现在还未到分享的时候。
李伟开始带刘刚来跟我讨论广告部原创内容时,我稍有疑惑,后来明白其间原因是事实与情绪传播的选项差异。简单说来,事实至上以及公共性,是我们杂志安身立命之根本。但是,基于客户需求的写作,它隐含的内核,是“获得感”——更深刻的所获,其实是情绪与情感的。“后真相”时代的传播方式,虽然我们抵抗,但它确实也是一种真实的存在。
未来并不明朗之际,那些有权力做决定的,需要警惕自己的偏见与固执,放手让同事去尝试。广告部的原创内容,主要集中于“生活实验室”微信号发布,其新颖与独特,促使我一次一次转发樊月姣与张婷婷制作的视频与文章。她们找到了一种年轻人的情感公约数:有点自信、有点惶然、横冲直撞、相信未来!这种感觉的心理基础是积极的、建构的。这种表达背后的时代变迁与代际自觉,还可以更深入认知。
当内容供给成为争取客户的关键因素时,文章、视频、活动的策划、创意、执行,就成了我们必须建立的核心竞争力。同时,它也使我们的内容生态丰富起来。
三联生活市集团队合影(蔡小川 摄)
2020年,因为疫情报道的突破,全年微信10万+文章达到1105篇,平均每天3篇,全网排名第十五。有此突进,我们的内容生产结构整体进化了。
这只是一个偶发事件?并不是。前一年,2019年,我们的新媒体收入占比达到61%。在2020年春节前的年会上,我总结说:第一阶段的新媒体转型已经完成,生存危机能够解除了。公司收入超过一半来自新媒体,这说明我们互联网的基础设施初步建成。随后发生疫情,最初担心的是当年营收,但它却成了爆点,因为我们的互联网设施建成,抓住了这次大增长的机会。
这次爆发,那些2017~2018年站在零的地面上布的局,终于达成“一”的蜕变。
2017年4月1日广告独立经营,四年时间,收入过亿;
2017年11月11日发行启动电商转型,四年时间,《少年》起势,之后《三联生活周刊》电商渠道大幅增长,现在又以“地理中国”为本,开始探索图书的电商渠道;
2018年7月1日中国出版集团第一笔募投款到位,中读进入实质性运营,四年时间,开始盈利。
三联生活传媒公司成立,一本杂志的编辑部在2017年转变成一家杂志公司,从这时开始,用了四年左右的时间,初步长成了自己。
隐约间,四年之期,成为我们认为成长需要的时间。
四年时间,各个项目成长路径并不相同。转型与融合,周刊从微信、微博进入,是内容的互联网化的潮流性路径,它考验的是你能否成为头部;另一种路径,用互联网化方式生产内容——我们创立的三联中读,挑战的是如何找到互联网里独特的自我。
三联中读进入互联网这个竞技场,是以音频为产品切进知识付费赛道的,这是对“互联网是免费的”的一种校正。初期,音频产品的溢价,使包括三联中读在内的新媒体项目,相对顺利地获得了“早发”优势。很快,知识付费这个赛道开始拥挤,其容量究竟有多大,成为问题,至少资本市场并没有那么乐观。于是,音频与知识付费一如其他互联网产品,度过自己因为资本加持与鼓噪的观念膨胀期——所谓“风口”之后,开始重新寻找稳定的收入来源。越野跑高手、意志坚定的俞力莎,从来冷静理性的李琳——两人配合不断地调整三联中读的产品与运行,从单品销售到人文知识平台建造,再到人群营运,维持日常运转,相对稳定的现金流建立起来了。跟随他们的成长,我成了三联中读的重度用户,各个栏目反复地听,陈重穆说茶、郑筱诗讲书颇长我知识。
《三联生活周刊》中读部门合影(黄宇 摄)
我们能在知识付费赛道上创造出更新颖的产品吗?我和钦峥组织中读的产品、技术总监与内容编辑,还有外部专业人士,每周一次,进行了一年多的AI应用讨论,逐渐聚焦,进入产品阶段。清华大学邓柯老师用近三个小时综述我们的思考,尤其需求与目标,据此描绘出他的解决之策——知识“导游图”。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明白了,那个“交互提高知识传播效率”的目标之于中读,仍然遥远,尚在研究与学术阶段。
我们需要投入进去,联结学术与应用,完成两者转换吗?反复思考与琢磨,我认为,我们需要的是回到现实。
周刊内容的互联网化,以微信、微博为突破,我们成为公域流量里的头部产品,这些公域流量如何创造性地导向三联中读,转化成我们的私域流量,既是挑战,更是三联中读成长的关键。循此路径,2021年我们上线三联数字刊,包括《三联生活周刊》《读书》《爱乐》听读一体化,增加播客,使之成为知识付费内容之外,另一个收益来源;2022年,则是官网改造重新面世。未来的三联中读,搭建公司所有内容产品的全媒体平台的同时,紧跟互联网的发展节奏,在原创内容聚合与公域私域流量汇集这样一种生态创造过程中,使自己成为领先性的互联网内容产品。
创新,从零到一,蜕变一旦完成,生长自有逻辑。发行电商之路,走向了更广泛的文化产品渠道拓展;地理与考古中国,也有自己未来“三联中国史”的目标;广告的内容导向使自己开始新物种进化……所谓未来,在于现在——在零的地面上,你选择什么?
2019年,在少年版的创意出来之前,我们已有一个三联建筑奖的评选计划。大概少有职业像记者这样可以去那么多陌生的地方,我和同事经常感慨的是:我们的城市变化太快了!城市里资本与人才大量会聚,一幢幢建筑拔地而起。我们为何不用一个媒体评价性产品,来发现、看见并赞美那些了不起的“地表创造”?贾冬婷请来外援,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周榕老师,他的语言跟脑子一样快:“你们为什么不做一个三联人文城市奖呢?”于是,有了三联人文城市奖。
设计、建筑、规划、城市,这是贾冬婷持续的兴趣所在,但是,我们杂志却没有专职的建筑或城市记者。她生完第二个孩子回来上班,创造力爆发,写出引领潮流的封面故事:我们为什么爱宋朝——雄心勃勃,正待一个一个封面往下写的时候,我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尝试做一个跟建筑相关的评价类产品?想不到她爽快答应了,而且兴致高昂。热爱,太重要了!任何创造,始于热爱与热情。
三联人文城市部门(张雷 摄)
很快,贾冬婷以人与城市的关系系统,创建出三联人文城市奖项:人与建筑(建筑设计奖)、人与场所(公共空间奖)、人与社区(社区营造奖)、人与城市活力(城市创新奖)、人与自然(生态贡献奖)。据此,她又提出评判标准:
人文   我们的城市应当更关心人。
创新  我们需要以创新的方式来应对这个更为复杂的时代的挑战,达成环境友好、经济繁荣与社会公正。
公共  我们追求公共生活的舒适性和完整性,激发大众参与,满足人们生活的尊严、平等与价值感。
美学  我们唤起文化想象力,促进审美意识与美的城市,在互动中达成共识,共同成长。
奖项与标准,迅速而自然地创造出来,按此执行,无人异议,井然有序。
这一系列前期工作完成,已经到了2020年夏天,面对不确定性疫情,我们必须做出决断,启动还是暂缓评奖流程?疫情当前,我们更需要“重建联结”!启动!贾冬婷开始运转她创立的三级评选系统。我为这个奖项附加了两个条款:公正性与身体性。我们选择与奥斯卡奖独立计票机构——普华永道合作,每次投票,都由他们独立而封闭计票,我们不参与。最后一轮投票,只在最后颁奖时刻,才由普华永道提供结果。公正当然是一种初心,它是所有行为的源头性因素;但同时,它也是一项制度设计,不只是道德约束。所谓“身体性”,是我有感于许多建筑与城市奖,多以设计图纸、模型、图像与视频进行评选,我们是媒体机构,深知传播对事实的改变;同时,城市与空间,它必须真正完成,才能被人的身体感觉与判断,过程性的图纸与图像,远远不够。按此,我们要求最后入围的24个项目,每个必须至少有两位终评委实地考察;而一位终评委,至少要实地考察5个入围项目。要求如此,我到实地看完了所有入围项目,周榕仅仅少我一个。
当我们还只有三联人文城市奖的奖项设置与评判标准——仅仅一张纸内容的时候,成都市发现这个奖,我被邀请去讨论合作的可能性,很顺利,我们第一届三联人文城市奖颁奖仪式落户成都。由于疫情,我们原定于2020年12月的颁奖,推迟到第二年4月。来来回回,我去过好几次成都,每次跟成都方面主事人讨论各项事务,都在早餐时,极有效率。颁奖仪式上,成都方面要不要发言?我要不要演讲里稍稍对一直提供支持的成都主事人表示感谢?这是我们讨论过的议题。结果,很意外。成都方面非常诚恳,却悉数拒绝。这完全刷新了我对中国官员的印象。成都一向以舒适、松弛著称,但城市内里气质,是蓬勃朝气,上进进取,尤其官员的低调务实,虽不为更多人知晓,却是真正支撑城市快速成长的关键。

2021年,第一届三联人文城市奖颁奖盛典

三联人文城市奖的内核是公共性,如何将价值观外化,如何彰显创造经典人文城市的建筑师?我们需要在形式上有技术性创新,好在我们有蔡华、宋洋与潘鸿——松果的班底,他们在贾冬婷的带领下,既举办了高水平的城市、建筑与生活的演讲——思想盛宴;又把声音艺术、装置、舞蹈与乐队融合成为精彩的开幕式。《三联生活周刊》是公器,也可以是各种门类艺术的容器——这是一个创造性的开始。接下来,这个双年制的奖项,今年将在成都举办一次更有创意的三联人文城市季,它自有生长之道。补充一下,“松果生活”在蔡华的带领下,开始承担公司活动项目的实施;“熊猫茶园”在李晔的领导下,找到了自己的消费场景与渠道。各自就位,天天向上。
对于三联生活传媒公司来说,它从一个编辑部蜕变成一家内容公司,保证它持续性成长的关键因素,是它必须每年从零的地面,选择一个未来将赢的方向。
今年,我们另一项评价性项目——行读图书奖,在孙若茜与普光子主持下,现在已经进入冲刺阶段。它的终评,将在我们的办公室进行,并以视频直播的方式呈现——霞光里9号,未来也可以品牌化,容纳各种艺术呀!这个想象,更有诱惑。
进行了一年多编辑方针、版式结构调试与拓展,《爱乐》杂志在南曦与李峥的努力下,已经确定了内容、纸张、价格、形象的改进与提升,明年将重装上阵。
《爱乐》团队(于楚众 摄)
每年,我们必须选择一个开始。
我大学学的是体育,我们的篮球老师在球场上经常会飙出一句金句: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句浪漫之言,确实容易点燃年轻人的理想情怀。
很多年以后,理想落地现实,发现真实的生存:安全来自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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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更多精彩
| 封面故事 |
  • 流量之上,那些更重要的事(李鸿谷)

  • 创新不止 生生不息肖启明

  • 数字化时代的一场“观念革命”(何奎)

  • 从零到一,以及四年之期(李鸿谷)

  • 事实至上李鸿谷

  • 成为新物种(李伟)

  • 请让我来记住你(吴琪)

  • 为什么出发(曾焱)

  • 媒体联结力(贾冬婷)

  • 小王子与飞行员(陈赛)

  • 做编辑这两年(陈晓)

  • 一本纸刊的逆袭(周旭)

  • 读书、行走和写稿,三位一体的快乐(刑海洋)

  • 新媒体时代转型:没有一篇容易的10万+(谢九)

  • 再往前多想一步(袁越)

  • 持续观察和报道中国社会的基本面(杨璐)

  • 旅途又一程(徐菁菁)

  • 光阴的镰刀在横扫,我们在写稿(薛巍)

  • 他人走过的路刘怡

  • 做个城市里的游荡者丘濂

  •  “理性三部曲”是这样出炉的苗千

  • 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黑麦)

  • 时间的价值(王海燕)

  • 集体出差(张星云)

  • 人世间的一点声响(王珊)

  • 那个更大的东西是什么?(黄子懿)

  • 寻找我的声音(驳静)

  • 提问:回答。(孙若茜)

  • 在路上,寻找落地的诗意(艾江涛)

  • 田野与沙发(薛芃)

  • 在日常之网中(张从志)

  • 遥远的山区陌生的人(蔡小川)

  • 我的地理行走(张雷)

  • 那些搭帐篷的夜晚(黄宇)

  • 摄影记者的“自我修养”(于楚众)

  • 我对这“世界”有情有感(施进)

  • 做打动人心的商业内容(沈艺超)

  • 从启新到立意,在“三联爱茶”做新传统(李晔)

  • 那些声音里传递的力量与心意(俞丽莎)

  • 时间的玫瑰(李琳)

  • 29年,我与周刊“新媒体”(钦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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