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时代会饮篇

（插图：老牛）

电子技术发展让呐喊更大更响，摇滚音乐节的开始是爵士乐节

二战后，大量军工发明迅速被利用于音乐。乐器前所未有地拥有了翻山越岭、上天入地的声音传播速度和响度。在20世纪60年代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以自然传声乐器为主体的民谣、爵士乐渐退，其根本原因是科技和社会大众对声音的审美需要。有什么能比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更能够让年轻人在幻境中体验到近乎宗教的“和平与爱”（Peace & Love）？谁来营造这前所未有的创世纪的愿望呢？人对于声音的追求，从室内乐队、小乐团、巴洛克乐队、交响乐团，到瓦格纳和马勒满足了18至19世纪人性高亢和虚妄的最极致——120个乐队成员一起奏开了歌剧院顶梁上最后一片瓦，吹走了天边最后一片云，而20世纪的科技让尼采对人性和社会的《权力意志》想象轻易破功。

摇滚音乐节生于爵士乐音乐节，听起来略显滑稽。不过仅仅三五年，摇滚就从“才人”干到了“贵妃”，实力加颜值，也可谓天选。在此，我从20世纪50至60年代不分先后例举一二。1961年开办的英国里士满的国家爵士音乐节（The National Jazz Festival）——后来演变成双城摇滚的雷丁和利兹音乐节（Reading and Leeds Festivals）——在前三届都致力于爵士音乐，但1964年第四届就按捺不住放入了布鲁斯和流行乐。1965年，布鲁斯、流行和摇滚首次超越了爵士乐阵容，到1966年音乐节转移到温莎镇时，它正式脱去了爵士乐外衣，露出了摇滚的嚎叫。

再有，1965年比利时的比尔岑爵士音乐节（Jazz Bilzen）的演变更为剧烈。原本的纯爵士音乐节，两年内，在1967年第三届音乐节时，摇滚和流行就挤掉了大部分爵士乐队。接下去，1974年，策划队干脆拎包入驻鲁汶附近的小农村，摇身变成韦尔赫特摇滚音乐节（Rock Werchter），国际现场音乐会（Live Music Conference [ILMC]）成为获得“最佳国际音乐节”评论金奖最多的“摇滚音乐节”。

1999年7月4日，韦尔赫特摇滚音乐节现场

随着摇滚在音乐节呈现出独特的身份并吸引了全世界媒体的广泛关注，这一概念迅速席卷，直至1969年的到来。比如比尔·曼金（Bill Mankin）曾毫不夸张地说：“摇滚音乐节成为了那个时期最重要的社会文化里程碑，在短短几年内，它让美国和全球的[20世纪]60年代青年们烙上了显著的印记，60年代=摇滚年代，摇滚年代=伍德斯托克的一代。”

2021年7月8日，爱丁堡爵士和蓝调节期间，一个爵士乐队在国家纪念堂表演

摇滚“伍德斯托克的年代”

与其说20世纪60年代是摇滚年代，不如说，1969年那一年是英美语境下的摇滚反战革命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年头烧到年尾……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出现在伍德斯托克的振奋和激动么？他在《星条旗》里用了大量电吉他的回声、失真和延音来模仿火箭和炸弹发出的声音。当代政治家将此描述为“反战声明”。三周后，亨德里克斯说：“我们用美国人的方式为‘美国加油！’……我们用今天美国的空气演奏。空气有点静止，看。”他在1970年的纪录片《伍德斯托克》中不朽，成为20世纪60年代时代精神的一部分。亨德里克斯的蓝色串珠，以及白色皮革带流苏的夹克、红色头巾和蓝色牛仔裤被认为是捕捉时代决定性时刻的标志性照片。2011年，《吉他世界》定论他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出”。

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现场，观众尽力爬高

被誉为音乐节“音响之父”的音响工程师比尔·汉利（Bill Hanley），在谈及当时33岁的他为伍德斯托克扩声设计时说：“我在山上建造了特殊的扬声器柱，并在一个方形平台上安装了16个扬声器阵列，这些扬声器阵列在21米的塔楼上，一直延伸到山上。我们为15—20万人设计这套声音系统，而事实上，达到40万人以上。”ALTEC公司设计的船用胶合板扬声器每个重半吨，高6英尺，深近4英尺，宽3英尺。每个箱体都装有四个15英寸的JBLD140扬声器。高音扬声器由4×2单元和2×10单元Altec喇叭组成。舞台后面是三个变压器，它们提供2000安培的电流为功率放大器供电。多年后，这个系统被命名为Woodstock Bins。

半个世纪过去后，我们有机会听到、看到的那次史诗般的现场，则由埃德温·克雷默（Edwin Kramer）和李·奥斯本（Lee Osbourne）在拖拉机拖车后台的两台8轨Scully录音机上，以15ips的1英寸Scotch录音录制，最终在纽约Record Plant工作室进行混音。

1969年，音响工程师比尔•汉利（右）在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现场

全称为“伍德斯托克音乐艺术博览会”的“伍德斯托克”，由马克斯·亚斯古尔（Max Yasgur）于1969年8月15日至18日在美国纽约州贝瑟尔65公里外伍德斯托克镇西南的奶牛场举办。它被称为“三天和平与音乐水瓶座博览会”，或被称为“伍德斯托克摇滚音乐节”。尽管音乐节期间时而下雨，仍有32场演出在户外进行。它创造了很多个历史上的第一次，也号称有史以来最大的摇滚音乐节之一。

1966年，吉塔里亚达音乐节现场

东墙的伍德斯托克梦

1966年，吉塔里亚达音乐节（Gitarijada [吉他音乐节]）于当时的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举行，然而1967年第二届就成为了最后一届。但这是南斯拉夫最重要的一个历史时刻，相比欧洲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不结盟的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更早开放和迎接了摇滚乐。

20世纪60年代初，第一批南斯拉夫摇滚乐队成立，如阿托米（Atomi，直译“原子”[克罗地亚语]）、比耶莱·斯特里耶勒（Bijele Strijele）、茨尔韦尼·科拉尔吉（Crveni Koralji）、伊斯克里（Iskre）和埃利普（Elipse，直译“椭圆”[克罗地亚语]）出版了EP。摇滚音乐在南斯拉夫青年中大受欢迎，并进入了媒体。1961年，摇滚广播节目“早间9：05见面”开始在贝尔格莱德广播电台播出。

1962年，致力于爵士乐和流行音乐的音乐杂志《节奏》（Ritam）创立。以南斯拉夫摇滚乐队为特色、被认为是南斯拉夫的第一个摇滚音乐节，也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第一个摇滚音乐节，名为“节奏游行”（Parada Ritma）的系列音乐会于1964年举行。随后，南斯拉夫电视台“电视新闻”（TV novosti）与报纸《晚间新闻》（Večernje novosti）缔造了短命的音乐节“Gitarijada”，让整个南斯拉夫公众目光转向了摇滚音乐和年轻人。

1980年的第比利斯摇滚音乐节

——苏联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如果说西欧的摇滚音乐节始于爵士乐节，那苏联音乐阵营则更一步换三步，古典音乐几乎一夜之间走入华丽摇滚、激流摇滚、迷幻摇滚、硬摇滚……1980年3月8日至16日，在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举行了第比利斯摇滚音乐节（Tbilisi Rock Festival）。摇滚音乐节上，来自苏联17个地区的20多支乐队，以精湛的“托马斯全旋”般的辉煌高亢呈现了演出。作为苏联第一个正式的官方“摇滚音乐节”，它成为苏联乃至俄罗斯摇滚音乐史上的转折点，更有甚者称其为“苏联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第比利斯摇滚音乐节由格鲁吉亚国家爱乐厅、格鲁吉亚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作曲家联盟和格鲁吉亚共青团中央委员会共和青年文化中心组织，由苏联乐团指挥家、作曲家、音乐学家组成的评委组，积极参与了此次振奋人心的古典音乐大革命。

前苏联爱沙尼亚的摇滚先驱古纳•格拉普斯（视觉中国 供图）

两个摇滚巨星在摇滚音乐节中脱颖而出。古纳·格拉普斯（Gunnar Graps）为前苏联爱沙尼亚的摇滚先驱，代表苏联古典音乐的唱片公司Melodjia为他发行了苏联的第一首摇滚EP。2004年，格拉普斯在“爱沙尼亚音乐奖”的评选上获得了“终身奖”。他被比作米克·贾格尔（Mick Jagger）和艾利斯·库珀（Alice Cooper）般的西方摇滚偶像。时间机器乐队（Машина времени）是一个见证世纪、舞台生涯接近50年的俄罗斯的乐队。它从1969年组建至今，2006年还奔赴以录制甲壳虫乐队音乐著称的Abbey Road Studio为自己的同名专辑录音，乐队成立四十周年时巡演美国七站，2020年仍然在发新专辑。其主唱是安德烈·马卡列维奇（Andrei Makarevich），贝斯/制作/音响工程师是亚历山大·库季科夫（Alexander Kutikov），吉他手/词曲是叶夫根尼·马尔古利斯（Evgeny Margulis）。

1989年，在莫斯科音乐和平节现场表演的蝎子乐队的吉他手Rudolf Schenker

莫斯科音乐和平节——东西方阵营最后的一场乌托邦的伍德斯托克梦

1989年8月12日至13日在苏联的莫斯科中央列宁体育场（现称为卢日尼基体育场）举行了“莫斯科音乐和平节”（The Moscow Music Peace Festival）。国外的硬摇滚和重金属乐队首次获批入境演出。音乐节有超过10万人到场，面向59个国家现场直播，两天出现了六支乐队——灰姑娘（Cinderella）、蝎子（Scorpions）、邦·乔维（Bon Jovi）、克鲁小丑（Mötley Crüe）、穷街（Skid Row）、奥兹（Ozzy），以及三支俄罗斯乐队——高尔基公园（Gorky Park）、纽昂斯（Nuance）、S旅（Brigada S）。蝎子乐队的一首《风变》（Wind of Change）成为了历史的“和平盛典”中的见证。

再也没有这么多“摇滚”的音乐节了，或者说摇滚乐不再是它引爆时的摇滚乐了

根据音乐节门票和住宿平台的Festicket报告，音乐节行业目前在全球价值30亿美元，并且还在继续增长。进入21世纪，仍在印堂穴刻上“摇滚”二字的音乐节越来越少。“最好的”音乐节未必是“最大的”，格拉斯顿伯里或伍德斯托克——从音乐质量和规模上，它们的地位依旧是“珠峰”。

许多音乐节都爱强调——“最大的”，那么，在摇滚或者音乐节里它是哪一个呢？

2015年6月28日，“多瑙河岛节”吸引了超过 200 万人次的观众

它是位于奥地利的一个岛上的“多瑙河岛节”（Donauinselfest），吸引了超过200万人次的观众。根据吉尼斯世界纪录，它在2015年三天的出席人数达到330万人次，赢得了“音乐节人数最多”的称号，这一称号由吉尼斯的专家顾问验证。从事媒体关系工作的亚历克斯·哈埃尔斯-哈埃尔斯伯格（Alex Khaelss-Khaelssberg）说，大约35万人可以在任何时候免费进入音乐节现场。这个音乐节位于奥地利维也纳多瑙河中部的一个岛屿上，长4.5公里。它通过人数和使用航空摄影估计人群规模的组合来计算。吉尼斯只监测每个类别中的最高级，因此不会记录第二、第三或第四名。

｜补记｜

自2000年以来，中国的室外音乐节才开始起步，没有拖着上世纪世界摇滚音乐节历史的沉重步伐。以有限的查阅途径，我非常不确定地猜测，1985年威猛乐队在中国北京和广州巡演时，“摇滚”这个词才第一次出现在中文宣传中。21世纪的现当下，摇滚音乐节、室外音乐节、嘻哈拼爱豆、声优拼泰国抖音王……比比皆是。

2008年9月30日至10月2日，摩登天空音乐节在海淀公园举行（视觉中国 供图）

房地产、文旅类贴牌、某水果某天音乐节为了活下来而活下来，观众们懂的都懂。对大多数观众来说，十年过去，仍被称之为有摇滚精神的摇滚音乐节，心目中排名第一：大爱。

2012年6月26日《新京报》记载：端午节小长假在成都非物质文化遗产公园举办的“大爱音乐节”，因汇集山羊皮乐队、崔健、罗大佑、苏打绿、小野丽莎、汪峰、陈冠希等数十个中外乐队和音乐人，观众蜂拥而至。有乐手、媒体人及工作人员称：由于资金不到位造成怠工事件，酒店和机票未能结清，甚至滞留在酒店内的工作人员被“扣押”。

再往下列举，有喝着酥油茶吃火锅的“红原雅克草原音乐节”；全中国“00后”到“60后”摇滚老中青心目中自由聚集的《春游》……

摇滚是什么？摇滚音乐节，早在摇滚这个玩意儿空降入境以来，就再不由得你我了。

（插图：李云拟）

｜不可不提的摇滚音乐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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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乐》2023年第9期

当音乐节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当音乐节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出发 ｜音乐节与多巴胺

欢腾 ｜“Happy We!”——快乐的田园巴洛克

自在 ｜逍遥音乐节逍遥游

即兴 ｜流经英伦与欧陆的爵士节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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