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新课！北大杨立华讲《论语》：彼此点亮，还原一个“向真而活”的孔子

《论语》一书由孔子的再传弟子编纂完成，是2000多年来中国发行量和影响力最大的典籍。作为最广为人知的国学经典著作，似乎没有人能不被《论语》浸染，没有谁不会对孔子平实论述背后的伟大哲学突破所影响。

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院长、研究生院副院长、哲学系杨立华教授也不例外，他在音频课程《论语》精读的发刊词中坦言自己十分庆幸在20岁的时候就接触到《论语》，《论语》是他最根本的“回心之轴”。杨教授强调：“《论语》一书丰富、朴素而具体，其中的议论并不超出日常生活的范围，但又自有人伦日用所不能穷尽的思致。”

在变动不居的时代，杨立华教授希望能够尽其所能地讲授出《论语》的道理与精神，凸显出《论语》对于我们的同时代性，真正将《论语》变成时代的经典和精神源泉之一。

在孔子诞辰日这天，杨教授与同学们共建研读孔子哲学的空间。课程并不着眼于一般的社会伦理思想和人生智慧，而是关注孔子对世界、人生的根本问题的思考。

为什么要讲论语呢？首先是这部经典对我个人的影响。我非常庆幸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就碰到了这样一部经典，它在我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深刻地塑造和改变了我。我认为像《论语》这样的经典，在中国古代经典中是有一些独特的地位和特质的。

《论语》这部经典的第一个重要特质在于，《论语》是中国古代经典中最丰富的，没有之一。其他经典总有可以穷尽的可能性，比如《孟子》《庄子》虽然体量比《论语》大，但是在久读之后就会发现书中的道理是有边际的，而《论语》的道理层层叠叠，是不断丰富和展开的。

我从最初接触《论语》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的时间了，不大记得自己读过、讲过多少遍，但是每当我重新讲解《论语》，总会在许多熟悉的重要的篇章里面体会到我之前没有体会到的道理的层面。所以，《论语》的丰富性是我要特别强调的一个重要特质。

第二个重要特质在于，《论语》早已从根本上深刻地塑造了中国人。透过《论语》传达给我们的孔子的精神从来都没有远离我们，所以孔子在我们价值的核心处，在我们思想的核心处，在我们语言的核心处，甚至孔子在我们感受世界方式的核心处。

在这个意义上，深入研读《论语》不仅是更深刻地自我理解的过程，同时也是更深刻地理解自我与传统文化根脉不可割裂的关联的过程。这是我强调《论语》这部经典的第二个特点。

《论语》中有一章对我的影响特别大，甚至从根本上塑造了我的人生态度，就是《里仁》篇的第二章“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不得不说，当我在今天回过头去理解这句话的时候，我发现最初的自己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对的。就是说一个人一旦丧失了对生活的感受能力，你给他什么样的日子，他一定都过不好。这句话应该是我在二十岁的时候读到的，从那时起它就深刻地塑造了我。

经过多年的积累和沉浸后，《论语》带给我的一个收获就是，每当我遇到事情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论语》。在某种意义上，《论语》是我的“回心之轴”。“回心之轴”是日本学者竹内好的一个说法，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学者都有他的回心之轴。对我来说，《论语》就是我最根本的回心之轴。

我多年来一直强调经典之为经典最重要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普遍性，它的恒常性。什么叫恒常，恒常就是在时间上的普遍性。《论语》作为最重要的中国古代经典之一，它里面所涉及的道理、它的层面，都是有普遍性的，它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具有引领意义的。

今年是我在北京大学执教的第二十五年，我讲四书精读这门课也已经有十年以上了，其实我每学期都会开四书精读课，而四书精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对《论语》的精读。于我而言，在课堂上引领学生研读《论语》，就是要让学生们能够通过这样的阅读，真正地接受这样阅读的引领，从而使个人精神的成长与传统文化当中最伟大的经典、最伟大的精神高度之间建立起具体而真切的关联。所以我在很多年前提出一个词，叫“点亮”。讲授经典的过程是一个被经典照亮的过程，也是师生在课堂上彼此点亮对方精神火焰的过程。

在这门讲《论语》的音频课里，我会分类精选《论语》中的篇章，分成如下几个章节深入讲解。

第一部分是透过《论语》中重要的篇章，向大家呈现孔子其人，包括孔子的志趣，孔子的日常生活，孔子的性情。这个部分在《论语》中是占比最多的，经由这些重要的篇章，从而了解一个崇高的人格，一个有高度的个体精神，在那样一个复杂的、礼坏乐崩的时代，它所呈现出来的具体的方方面面。

第二部分是讲孔子论为学，因为孔子对学的强调是非常之突出的，而且对中国文明的品格是有根本性的塑造。

第三部分是阐发、讲解孔子为政的思想。孔子无论在教育上，还是在思考的过程中，都有非常多的方面是围绕天下国家的治理来谈的。对个人而言，即使你不在治理的位置上，但里面涉及到的一般性原则，仍对我们的生活有非常重要的提醒和启示。

第四部分是讲孔子论士与君子。《论语》中大量谈到士的人格，君子的人格，君子和小人之间的区别。我们在这个时代谈君子小人的问题，可能会有听众朋友觉得迂腐，但实际上并不迂腐，每个时代的人都得有人格的追求。一个人只要还未盖棺定论，谁敢轻易地说自己就是君子。但是你得有君子的自我意识，得有君子的自我期许。通过孔子对君子、小人之间的对照性的讲述，我们会发现人应该努力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我们为什么应该成为这样的人。这当然涉及道德，但根本上还是道理。

第五部分是讲孔子论仁。孔子最核心的哲学概念是仁，所以孔子论仁的部分是我们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

第六部分，我会给大家呈现孔子对天与命的思考，“命”的概念在《论语》《孟子》《庄子》中是一个贯通性的主题。《论语》最后一章的第一句话是“不知命，无以为君子”，那么，你就要去思考为什么这一章要放在最后。至少我们今天拿到的《论语》传本的编撰者对这一章是足够重视的。

《论语》中无法归类的人生领会，我会单独作为一个部分来讲。在一个结构化的分类体系当中，几乎没有办法把这个部分放置在哪一个分类当中。但是它确实是孔子的人生的领会，而且这些人生的领会往往对我们的指引和启迪是最大的，影响也是最深远的。那么，这就是我们整个课程大致的结构。

我希望听众朋友在听这门课时要静下来。读《论语》这样的伟大经典，面对孔子这样的文化英雄和伟大的精神课题，首先得有一点仰望的态度。我多年来讲的一句话是，在仰望中成长。

在面对经典的时候，这种仰视的态度，是根本的态度。你只有以足够庄重的态度面对伟大的经典文本，你才能够深入进去，才有可能穿过阅读跟思考过程当中最坚硬的、最艰深的东西，从而让你的精神在这样的阅读跟思考的过程当中达到你所期许的某种高度，或者某种强度，这是我要特别强调的。

学习这门课程的心态不要像今天的一些听众那样，试图把历史上一切伟大的思想都拉回到自己这样一个平庸的层面。这样的一些人，不仅自己安于、享受平庸，还希望把所有曾经的伟大都还原到他的平庸层面。如果是这样一种态度的话，我们可以预想在不远的将来，由参天大树组成的森林，会变成灌木丛生，再变成遍地的杂草，再只剩苔藓。甚至某一天真正的荒漠化到来，寸草不生。如果放弃对精神高度、精神强度的追求，我想这样的前景不会离我们太远，所以这是我对朋友们的期待。

最后一点学习的提醒，后学历教育之所以往往是收效甚微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忘掉了学习最根本的方式就是重复。我们今天有非常多的人以为重复是浪费时间，大谬。曾经带给我们有效成长的学习方式，就是重复。凡是你读一遍就扔在一边了的，凡是你读一遍就以为自己会了的，凡是你听听课过过耳朵就觉得自己懂了的，其实对你都没有什么意义，你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在虚度自己的光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