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蘑菇屋》里的嘉宾原本没有王铮亮。“是因为楚生要去巡演，少了一个人，才把我加进来。结果楚生的演出取消了，于是变成了我们六个。”王铮亮向本刊回忆道，不是因为他事业比别人出色，“不够格”进这个“再就业男团”，而是因为其余五人在 2019年参加过一个明星与普通人合唱的综艺节目，“那时候正好他们五个人的档期合适。参加那个节目得起个团名，苏醒就笑称是 ‘再就业男团’。其实只是从曾经的辉煌慢慢走向了稳步前进，哪有说得那么惨。”不过确实有相对程度上的焦虑感。2019年前后正是明星综艺最火的年份，“几个大IP都没有找我们。”无法在当红综艺中曝光，后续也会是接二连三的惨淡。王铮亮承认，大家是蛰伏着的状态，“现在流行说‘摆烂’，但其实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音乐”，因为在彼此身上曾看到过机遇如何降临，为此甘愿默默坚持。
《欢迎来到蘑菇屋》剧照
王铮亮人生中最大的机遇不是2007年以“快乐男声”第十名出道，而是2014年的央视春晚，他一人弹唱的《时间都去哪儿了》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其中有很多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他回忆起这首2009年就发行的歌曲，最早是宋丹丹主演的电视剧《老牛家的战争》主题曲，“后来在丹丹姐家聚会，冯小刚导演也在。我弹唱了这首歌，他听得落泪了，说‘又暖又残忍’。”等冯小刚拍摄电影《私人订制》时，因为有宋丹丹的演出，两人又聊到了《时间都去哪儿了》，冯小刚想把它用在电影里。“丹丹姐觉得，歌已经在电视剧里用过了，再用合适吗？”王铮亮说，但冯小刚很坚决，设计了郑恺为宋丹丹圆梦点歌的环节，让这首歌通过贺岁档电影被很多人记住。“如果不是丹丹姐经常向小刚导演推荐我，我的歌可能不会出现在电影里。如果不是2014年央视春晚破天荒地请了冯导做总导演，有了贺岁电影和春晚之间的联动，我的歌也不会这么顺利上春晚。其他节目都要经过五次彩排加两次备播，我总共只去了四次。”“就像一个‘山’字，最高的一竖是2014年春晚，两个短的是2007年快男，和今年的两个团综，其余时间我的生活是平的。”王铮亮说，大多数艺人的职业道路就是这么高高低低，必须学会适应，“机遇很重要。但没有你在音乐上的坚持，也不会有机遇。如果我没有几次在丹丹姐家的聚会上习惯性地弹唱，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快乐再出发》剧照
《快乐再出发》第四期的海边夜谈会，陆虎听着《海阔天空》咧嘴哇哇哭，哭完还惦记着给自己的音乐人好友郭一凡在节目里推歌，“你看一下这个歌词，他就是差一个机会。”大家都若有所思，泪光盈盈。苏醒哽咽地说道：“我也很努力，我也写了很多用心的作品，我也在坚持我的输出，我的表达。这么多年了，如果有人肯多推我一下，给我一个平台和机会，我可能会很好。”2007年的快男十三强，除了已经退圈的阿穆隆和郭彪，专心直播卖货的吉杰，其余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还在涉猎着音乐。十三个人里发展最好的当属张杰，当张远还在跟十几二十岁的小男孩们一起争夺男团出道权时，张杰已是同类选秀节目中的导师。陈楚生和苏醒是那届比赛的冠亚军，但后来都因各种原因与经纪公司闹翻，也大大影响了自己的星途。俞灏明曾经是当红的偶像剧演员，结果在片场遭遇重大事故，养了几年伤再回来，荣光已不再。但这里大家公认的“最惨”还是陆虎，按照王铮亮的说法，“他代表着我们对音乐的坚持，如果连陆虎都不做音乐了，我们的底气就都没了。”
《快乐男声2007》全国13强
陆虎是那届全国总决赛第一个被淘汰的，获得了第13名。他在节目里说，当时很懵，退到后台还以为是为PK赛补妆，整个人很振奋，经人提醒才知道自己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了。比赛之后又稀里糊涂签了公司的不平等合同，做了很多无偿付出的工作。“他是一个很善良，但有点自闭，不太自信的人。”王铮亮说，就像陆虎在节目里说的，在场的兄弟全都想办法帮助他。“姚政虽然也转做了幕后，但他性格开朗，不会让人担心他不开心。而且他的机遇也比虎子好。他去的是网易云音乐，虎子签了天娱制作部，一个月工资只有4500元，但要干很多活。”在观众看来陆虎保持着艺人的身份或许是放不下台前的那份光鲜，但王铮亮看来，实际则是无奈之举，“他是真的被生活压榨过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有时接的活儿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会特别辛苦。”王铮亮说，陆虎曾向其他几人感叹，“如果能做一个踏踏实实在台上唱歌的歌手，那有多过瘾。”他自己身上有强烈的制作人标签，“有人来找他合作，都会说：‘你写，然后你自己唱。’但制作歌曲跟单纯做歌手可是完全不一样。”歌手是感性地抒发自己，征服观众，但制作人是理性的，“要客观，要用各种数字来说话。”况且台前跟幕后所获得的收益也是远不能比的。艰难地度过了很多年，陆虎终于等来了《雪落下的声音》，他原创的这首《延禧攻略》主题曲因剧而红。但对他本人知名度的影响力还是有限，“在各大综艺和晚会里，站在台上唱这首歌的都不是他这个原唱，他向我们表达过这种辛酸。”王铮亮说。
《快乐再出发》剧照
相比之下，其他几个人的状态虽然也称不上多满意，但还是能从个人选择中为娱乐圈产业链做一个简单排序。苏醒也写歌，但是“只提供作品出来，不参与制作，制作是很累的。”《快乐再出发》第三期几个人去片场做完群演回来吃饭聊天，陆虎回忆快男之后尝试过的小演员时光，说“我讨厌演戏”。王栎鑫“哇”了一声表示意外，“我一开始也讨厌，但拍着拍着就进去了，热爱了。”除了兴趣和投入深度不同之外，能不能赚到钱也是好恶的一个关键。“王栎鑫正好赶上了演员高薪的一个尾端。那时候还没有演员的限薪令。”王铮亮评价道，“虎子演的是《流星花园》里搞笑的配角，他肯定是不喜欢的。”
不过他们个体间的差距在巨大的娱乐圈资本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家公认07快男里发展最好的是张杰，其次是魏晨，但几个兄弟日常聚会的到场人数并不靠咖位决定，“魏晨的婚礼我们都去了，还在台上唱了歌。张杰是因为定居上海，日程比较忙，而且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所以参加的少。我们几个都在北京，聚会方便一些。”王铮亮说，“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并没有外界想的那么复杂。”是真正的朋友，所以才会有节目中引发戏剧效果的超强默契。为了向节目组争取生活费，几个人轮流比划猜歌词，几乎都是各自发行的歌曲，有些连本人都觉得冷门，居然被队友猜出来了。坐下随意地拨弦，每个人依照着心情依次哼唱填词，创作出了主题曲《活该》，陈楚生唱自己不该那样离开，王栎鑫唱不该让爱人受伤，苏醒说自己打烂了一把好牌，陆虎以为卑微能换来期待，每个人唱的都是自己活生生的际遇。
“我们的生活不能说‘惨’，因为至少衣食无忧，但我们理解‘惨’。”王铮亮说。去片场当群众演员，在渔船上拖网打渔，没有放不下的架子，只觉得每个人为了工作和梦想拼搏不易。“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从根上就来自民间。”王铮亮说，“2007年是最后一届真正的全民票选，我们是全国观众用短信一票一票投出来的。在我们之后就改成了决赛现场观众投票。”他觉得这种基因也是今年两个团综再次翻红的原因，“《欢迎来到蘑菇屋》是因为常德的‘蘑菇屋’租期未满，导演组为了‘榨干’‘蘑菇屋’这个IP，为了给《向往的生活》预热，问我们愿不愿意接这活儿。其实劳务费只是一场商演的钱，但想到大家可以一起玩一下，还是很开心的。”六个人在蘑菇屋展现了最轻松自在又真实搞笑的状态，引发了网友众筹为他们找“金主”继续拍团综的热潮，“《快乐再出发》第一期是网友的呼声，要看‘六个老男人荒岛求生’，所以导演组才做了节目中唯一的设计，在荒岛上让我们找线索。”王铮亮回忆道，此后，节目进入了毫无剧本自由生长的阶段，当群演是陆虎临时找的活儿，海边喝酒喝到工作人员上场一起跳舞，陈楚生喝高了话多，要求节目组必须给摄像涨工资……“别的节目都是录两天，休一周，我们是连续录七天，因为经费紧张。你如果自己看第一期，每个人是带了妆发的，后面就变成了全素颜，王栎鑫早晨起来脸肿成那么个鬼样子也无所谓，这就是我们最真实的状态。”
而在看似散漫的节目中，音乐的力量却是一道牢牢拴紧每个人的暗流，最后它以席卷之势，通过那个阴雨泥泞的海边舞台，冲进了每个观众的心里。“真实之上，有我们对音乐的热爱。即便它包裹在‘惨’的外壳里，但那就是我们。”王铮亮说。排版：红蛋/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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