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流行的“有机”散养鸡，不一定更健康

2022-09-04 04:09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作者 | 袁越

最近几年全球流行散养，也就是在自家院子或者租来的近郊农民土地上放养家禽家畜，以此来代替工业化养殖生产的动物蛋白。2022年8月8日出版的《环境污染》（Environmental Pollution）杂志刊登了一篇论文，为这股风潮泼了一瓢冷水。

论文作者来自澳大利亚麦考瑞大学（Macquarie University），他们对澳大利亚40万名散养鸡的用户进行了一次抽样调查，结果发现散养鸡蛋的铅含量是商店里买来的商品鸡蛋的40倍。

铅对动物健康的危害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而且铅的毒性没有下限，任何剂量的铅都是有害的。但为了方便管理，澳洲政府把200微克/升作为动物血液铅浓度的安全上限。按照这个标准，有45%的澳大利亚散养母鸡体内的铅含量是超标的，这就是为什么有超过一半的散养鸡蛋的铅含量超过了澳大利亚的食品安全标准。

超标的原因是土壤污染。该研究发现，越是靠近城市中心地带的老房子就越容易超标，这是因为多年人类活动产生的铅污染一旦沉降到土壤中就很难被清除掉了。散养鸡的食物来源相当“有机”，这是散养模式最大的卖点。但这个模式无法像工业化养鸡场那样严格控制鸡饲料的来源，其结果就是一把双刃剑。

《鸡与人》剧照

无独有偶，2022年6月22日出版的英国《皇家学会开放科学》（Royal Society Open Science）杂志刊登了一篇来自英国剑桥大学（University of Cambridge）的论文，指出散养更有可能导致传染病的暴发。

在大众传媒的语境里，工业化养殖场是新传染病的温床，这个看法是有一定道理的。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这类养殖场的动物密度非常大，活动空间非常小，其结果就是动物们的免疫力很弱，很容易感染来自野外的病毒或者病菌。再加上工业化养殖场的动物往往来自同一个克隆，基因多样性非常低，这就给病原体的增殖和变异提供了一个舒适的温床。只要其中某个基因突变让病原体具备了跨种传播的能力，人类就遭殃了。

《克拉克森的农场》剧照

但是，英国剑桥大学动物系的哈利亚特·巴特莱特（Harriet Bartlett）对这个说法提出了质疑。她和同事们通过对两种饲养方式的资源消耗总量的对比分析，发现散养模式对土地资源的利用率非常低，导致散养的单位肉类生产所对应的土地需求量远大于工业化集中饲养。如果今天人类消费的所有肉类全部来自散养的话，全球需要征用的土地面积大致相当于印度的国土面积，这将导致野生动物和饲养动物之间的亲密接触机会大大增加，反而有利于病原体从动物传染给人类，最近新出现的猴痘病毒和琅琊病毒都是如此。

除此之外，散养对于饲料的安全控制也不如工业化饲养来得严格，所需人工也比工业化高密度养殖要多得多，这就进一步增加了病原体传染给人类的机会。

《麦迪告诉你》剧照

这篇论文分析了2004年在泰国暴发的一次禽流感疫情，通常认为那次疫情的源头是工业化养鸡场，但研究者认为病毒很可能是先从野鸟传给了家庭散养鸡，然后再从家庭散养鸡传播到工业化养鸡场的。后者通过基因重组对病毒的毒性进行了放大，但前者的作用同样不可忽视，仅凭现有证据还不能肯定到底是散养更关键还是工业化养殖的贡献更大。

文章最后得出结论说，除非想办法大幅减少人类的肉类消耗，才有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新型传染病扩散的问题。否则的话，高密度工业化养殖反而更有可能是危害性相对较小的一种养殖方式。

排版：南溪/ 审核：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