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肯锡、赚钱、写书、仨娃妈,但我不是一诺
是奴隶社会的第 3380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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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如何实现经济独立
一 诺:您在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在经济方面对自己的未来做计划的呢?
胜间和代:当我环顾四周,看哪些职业对同等水平的男性和女性最有利,甚至对女性更有利时,我意识到这些职业都是那些具有一定难度的资格证书类职业。
我具体考虑的资格证书有:医生、律师、会计师和国家公务员。在这四个选项中,我调查了学习时间、收入水平和性格匹配度。我选择成为一名注册会计师,为了实现经济独立,这对我来说性价比最高。
一 诺:您的这种思维方式在你的书里面有很多展现,您先看现有的里面有什么是跟自己的目标比较接近的,就先去达到那个目标,这非常有智慧。那成为会计师之后,你又是怎么从一个职业的开端到开始积累财富的?
胜间和代:在我获得注册会计师资格后,我开始从事注册会计师的工作,但我并不适合这个职业。
我擅长计算,所以很容易就通过了会计考试,但核对细节和管理账簿是否正确的工作,适合一丝不苟、认真严谨的人。相对来说,我是一个发散型思维的人。
我意识到自己的性格特点,认识到如果一辈子做这份工作会很辛苦。
我加入公司半年后,因为公司里有咨询部,于是我主动提出申请,就被调到了咨询部,我的咨询师和分析师职业生涯也由此开始。
在会计事务所之后,我还在现在的 JP 摩根银行做过金融交易员。做了大约三年的交易员,发现我并不适合做交易员。
当我想回到咨询行业时,我在 JP 摩根银行的朋友建议我,如果想回到咨询行业,倒不如申请当时业内最好的咨询公司麦肯锡试试。于是我接受了他们的意见,面试后进入到麦肯锡,在那里工作了六年。
一 诺:麦肯锡的咨询工作是个很好的工作,而且你当时已经有孩子了,为什么离开麦肯锡呢?
胜间和代:在麦肯锡,与客户谈判和团队建设都很有趣,但随着职位的升高,女生的比例逐渐减少。最终,在所谓的 “男生俱乐部 ”——合伙人中,一般顶多能有一名女性。
当时我在东京办公室工作的七年快结束了,我已成为东京办公室女性中第二的位置,很多女性都离开了麦肯锡。
我认为从中长期来看,考虑到想要平衡工作和养育孩子,一直做这份工作并不是我应该走的路,所以我决定重回金融业,重新建立工作与生活的平衡。
我在麦肯锡的时候就很想念研究生,因为在麦肯锡工作的绝大多数都是研究生毕业,而我是大学毕业。但是在麦肯锡的时候是不允许我去念研究生的,所以我辞了麦肯锡的工作回到金融行业,并开始了夜间大学的研究生课程。
一 诺:后来您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就是从一个靠工资的职员,到开始管理工资之外的钱,开始思考自己的经济独立和财富独立。这个转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胜间和代:从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一直有在讨论想成立自己的公司。在麦肯锡工作的前辈,他们辞职创业的时候也邀请过我 ,但是我一直没有真正下定决心。
正好这个时候跟朋友聊起来要不要三个人一起创立公司,当时我在证券公司工作,有着比较不错的收入,也有了大概相当于三年收入的存款。就想即便是三年没有收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尝试三年,如果不行,大不了再重新回到公司工作就好了。带着这样的想法,和两个朋友一起创立了公司。
一 诺:所以第一步是要有积蓄,让自己至少有一个底层的安全感,再开始去创业。创业之后,您写了几本关于女性财富管理的书。这一套财富管理的想法,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
胜间和代:我的父亲是自己开公司的,在我上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时候赚了很多的钱。我上大学的时候,爸爸的公司发展成了股份有限公司。大概在我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公司倒闭,自主清算。当时我亲眼目睹了有钱的时候真的非常有钱,没钱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深刻意识到钱就是像流水,即便在收入很多的时候也要减少不必要的支出,提前为今后做好准备。为了避免让自己陷入没钱的窘境,就要用积攒的储蓄做好投资。其实这其中有一半是二十几岁的我从自己的恐惧感里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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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诺:那是非常辛苦的,孩子还都在上学,小的只有 4 岁,你那时候还一直在坚持工作,那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样让自己能够安排好?
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有很多事情是突发情况,是无法预期的。在这种时候你怎么样让自己既能比较有效率,又能整体比较正面和积极?
胜间和代:孩子成长过程中,会有发育上的问题,校园生活中的问题,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会向我的姐姐或者专家咨询。
我会与不同的人分享我的问题,而不是把问题藏在心里。我想,只要你继续踏踏实实地生活,问题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迎刃而解。
我女儿高中时不想去学校,当我们讨论如何能上大学时,我偶然在麦肯锡老同事聚会上认识了一个没去高中也考上了大学,后来又进了麦肯锡公司的人。
于是我问他是怎么考上的,他说他用了在日本一个叫 Study Sapuri 的学习平台。我详细咨询后,请他与我的女儿直接对话,介绍了 Study Sapuri 这个学习平台给女儿。我女儿在那里学习得很顺利,后来考上了大学。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一边借鉴前人的智慧,一边不断地去解决问题。
一 诺:中国有一个词叫做“丧偶式育儿”,即使是夫妻两人没有离婚,但是很多时候也是妈妈一个人在带孩子,跟离婚状态差不多。很多人就会讲,为什么他们不离婚。他们会觉得离婚之后孩子没有爸爸,家庭不完整对孩子的抚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大家还是要维持这个婚姻的形式。您觉得这个真的是个问题吗?
胜间和代:我认为这应该是各个夫妇的选择,如果丈夫在家里,会增加自己的精神负担,或丈夫本人焦躁会对孩子们的成长产生负面影响,这种情况不如索性选择分居。如果真的想生活在一起,最好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感,维持良好的夫妻关系,我认为最好避免勉强生活在一起。
一 诺:有的时候大家会认为一个人如果很强大的话,他就不需要寻求帮助,他自己都可以搞定。如果去寻求帮助似乎就是不够强,或者是能力有限的一种表现,您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胜间和代:三个人合起来的智慧肯定远超过一个人的智慧,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所以,一个人的烦恼,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思考,试图解决所有问题是不可能的。如果想要解决问题,就尽量不要把问题憋在心里,而是去和值得信赖的人分享,并努力寻找各种解决方案。
尤其是受育儿问题困扰的母亲,更应该用这样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但之所以不这样做,是因为她们不想在与父母或亲戚谈论时,被说成是妈妈自己的错,所以这是一个心理安全性问题。
我认为,女性需要学会向那些不会评判自己的人,袒露自己的事情。我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我是四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四”,所以对我而言向他人求助是理所当然的。
23 年前,我建立了一个叫做“麦田”的线上贴吧,面向职业女性来分享和收集育儿智慧。
12 年前,等我有了一定的资金和时间的自由,我创建了“胜间塾”,在那里尽可能多地分享我的所思所想来回馈大家。
仅凭一己之力能够做的事情是非常有限的,我想尽可能扩大影响圈,这才是快乐轻松地生活的关键。
一 诺:很多年轻时候特别纠结的问题,年长之后回看并没有那么大,但是当时可能没有一个人会告诉你,或者是你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去问,所以有这样一种社区,能够把年轻时羞于启齿的问题问出来,能够得到答案,对我们人生的成长是一个无价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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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培养孩子
一 诺:胜间老师最小的孩子也快大学毕业了,如果您现在回看自己做妈妈的时候,您有什么建议或者是反思?
胜间和代:工作一忙难免缩短陪伴孩子们的时间,我只是和他们“没有意义地呆在一起”。
尤其是养育老三的时候,我的工作已经没有那么忙了,我们经常只是一起坐在客厅里。不需要说话,各自看自己的电脑,一起吃饭,我们只是在一起,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我一直认为,家人之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这种“无意义”在一起的状态。
一 诺:这个分享的场景非常得美好。很多家长会想,我也同意它很好,但是孩子还有没有做完的作业,还没有练钢琴,还没有踢足球……孩子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那您对这些家长会有什么建议?
胜间和代:说到底,作为家长,让孩子学很多东西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并不是为了孩子好。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征求孩子的意见,让孩子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给孩子更多的自由时间。
我小的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思考,或者翻父母书架上的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也不是父母要求我做的。当时书法或者音乐之类的兴趣班,如果我不喜欢的话,就明确地表达出来,我觉得不上这些兴趣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 诺:我觉得中国的教育、日本的教育,整个东亚的教育底层都有一个很深的恐惧,就觉得如果我学不好,做不好,就找不到工作,我就没有前途。
就这样的一个"如果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句式,往往后面是一个特别灾难性的后果。
所以,首先意识到这是家长自己的需求,第二个是正确面对我们自己的恐惧。那如何去面对我们自己的恐惧?
胜间和代:大家总是在遇到自己的问题的时候选择回避,做容易做的事,而不是真正应该做的事。
关于孩子教育的问题,研究结果表明,需要培养孩子的只有两种能力:第一是执行能力,第二种是共情力。
所以,没有独立完成事物的能力,没有与他人共情的能力,没有为他人着想为他人贡献的能力,那么无论他们上了什么兴趣班,学习成绩有多好,都是没有意义的。作为家长,如果能这样想,就会对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有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一 诺:您刚才提到的这两个行动力和共感力,那很多家长就会问,这种东西是怎么培养的?
胜间和代: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培养好,但我认为,如果没有家长的身教,孩子们是很难学会这些的。
或者说即便父母做不到,但父母可以为孩子们创造这样的环境。比如在学校选择怎样的老师,选择什么样的人做邻居,什么样的人做朋友。作为父母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孩子们选择一个能提高他们执行力和共感力的环境。
一 诺:您说的我非常同意,孩子像一粒种子一样,实际上包含它成长为一棵大树所需要的所有东西。 有的时候我们家长需要做的就是不要挡路。
而且我们经常会反着想,总觉得似乎我不去拔一拔,拽一拽,这个种子就长不出来,中文有个词叫“拔苗助长”,这实际上会起到一个相反的作用。
我也意识到,不做一件事情,有的时候比做一件事情要更难。因为做一件事情我只要去做就好了,而且特别是其他很多家长都在做,比如给孩子报一个班。而“不做”是来自一种更深的对孩子和对教育的理解和信念,这反而更难做到。
胜间和代: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毕竟,如果孩子没有想要学习的意愿,无论家长如何强迫孩子去补习班,都不会长久。所以,家长应该为孩子创造一个培养好奇心和好学心的环境,而非在孩子屁股后面不停地催促、鞭策,这是错误的。
一 诺:您职场的经历是不停地在做事情,要更有效、更高效,在更短的时间里做更多,但在对孩子的时候,你又讲到我们要无意义地待在一起,这两个看上去表面是非常不一样,非常矛盾的,那底层您是怎么把它统一起来的?
胜间和代:正如您刚才所举的培养植物的例子,育儿不适合拔苗助长。
我说的“无意义地待在一起”,其实就是默默互相守护,一起生活才是正解。如果总是以工作和家务为优先,就会减少陪伴孩子的时间。
所以对于职业女性来说,尽量高效地工作、高效地做家务,省下来的时间就可以用来放空陪伴孩子。我认为,如果职场妈妈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对她们来说是件好事。
一 诺:非常智慧的回答,也就是我们要意识到,我们在生活和工作的不同方面,对待时间的底层观念是不一样的,而这个不一样的观念又都是统一的,就是我们的生活、孩子、工作都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每个人的智慧也是多层次的,不用说用一个方法去对待所有的东西,要形成一个智慧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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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后悔的人生
一 诺:您是 11 岁左右开始观察父母,然后开始形成自己的财富观,那您的孩子现在早就超过那个年纪了,您怎么样跟你的孩子谈财富和经济独立,他们在这方面都做了哪些准备?
胜间和代:孩子们都渐渐开始以类似定期定额投资法的方式,对股票进行一些投资来积累财富。
老二一开始在基金公司工作,所以对资产管理比较感兴趣,买了多种股票,积累了一些资产。所以,年轻的时候从事金融工作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老三,可能是我吓唬她今后的世界如果不懂电脑就找不到工作的原因,她现在学习计算机科学。我也在反省是不是我说得太过了,不过她本人乐在其中,那这样也挺好。
一 诺:所以定投这件事情可以让孩子早一点开始。您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其实已经走过了很成功的前半生,如果您对更年轻的女性有一些建议的话,会是什么呢?
胜间和代:无论是两年后还是 120 岁时死去都不留遗憾,我称之为“后悔最小化”。尽可能多地做一些如果不做就会后悔的事情。但反过来,可持续性也是必要的,努力过头,忙忙碌碌活到 120 岁也不是我所期待的。
所以,如果你经常思考如何使自己即便在两年后死去或活到 120 岁死去时都不会有遗憾,你就可能会做出合理的选择。
无论是工作还是育儿,不要太焦急,也不要太强迫自己。如果太努力,你就会垮掉,你可以慢慢地积累你的人生,不至于后悔。
一 诺:我在诺言社区里面提议大家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叫做“如果生命还有 6 个月”,跟您这个想法是一样的。
就是当我们面对终点的时候,再去看眼下的很多问题,我们就会有个不同的视角。
经常以终为始去思考人生,可能是我们做选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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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华文丨一诺对话上野千鹤子:在不公平的世界诚实做自己
从一个全职妈妈的“不堪过往”说起……
一诺:忙忙碌碌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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