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尼可

《来自星星的你》剧照

准确一点说，咖啡是我不爱买衣服、首饰，不爱吃零食的日常生活里，一种能够带来额外快乐的作为爱好的小存在。

这种快乐，到我怀孕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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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怀孕了，就会发现，有无数个版本的怀孕禁忌。而且，这些禁忌并不会因为生完小孩而结束，因为哺乳期是另一段禁忌的开始。

特别是，我怀孕的时候，已经33周岁，面临着更多的“禁忌”传说。无数的网站上无数的人会告诉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这些禁忌条目中，咖啡是重点提及对象，不管周围人，还是网上的大多数医生问答，还是孕育网站，都会告诉你，怀孕不能喝咖啡。至于解释，大多数的说法是，咖啡会导致流产，虽然这些说法里往往没有任何研究数据的说明。

《产后调理院》剧照

但我这个人，对待很多事情，都希望看到研究，而不是“老人”的说法。我还真找到了一些基于研究发布的标准，比如美国妇产科学基于实验在2010年发布，2020年修订的一份文件认为[1]，孕妇每天可以摄入上限200毫克的咖啡因，换算成日常可计量单位，大约就是2杯拿铁的量。其中，它引用了两个观察跟踪实验，发现孕中期的流产和咖啡的摄入量没有相关性。

甚至，不同的研究也得出过不同的结论，比如有一项研究[2]发现，咖啡因摄入与胎儿的发育迟缓相关。这个大量，一般指一天喝四五杯的量。结合我自己在美国生活的经验，每天喝四五杯咖啡，大约跟我们每天喝几壶茶是一样的概念。

对比了这些研究，我在刚怀孕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我可以喝咖啡，并给自己设置了一天一杯拿铁的摄入量。此外，我规定，自己不再喝下其他含有咖啡因的饮料（比如可乐）。

《等一个人咖啡》剧照

我允许自己喝咖啡的理由则是，怀孕的时候，身体受到激素水平变化的影响，容易犯困，而我的工作需要我头脑清晰，一杯咖啡能够很好地帮我开启一天的高效工作。而如果我工作状态好 ，心情也会不错。因此从精神角度理解，我是需要这么一杯咖啡的。

但这样的“理性”，并不能完全战胜周围人对于咖啡的态度带给我的消极影响。每当我点咖啡外卖的时候，我还是会纠结，甚至忍不住去搜 “怀孕可以喝咖啡吗？” 答案当然跟我看过无数次的一样，大量的声音都在说，“为了孩子，忍着吧！”也就是说，我虽然实际允许自己喝咖啡了，但内心依然纠结不已。

这种纠结在我孕前期一次产检时达到了高峰。那一次产检， B超显示，我有宫腔积水，医生开的单子上，赫然写着：“先兆流产”。我看着这四个字，一下子哭出来。医生说，“孕前期，胚胎不稳定，是很正常的。我们先提升孕酮，稳定一下看看。”

《产科医鸿鸟》剧照

我挂着眼泪，脑袋里嗡嗡的，一下子想到，“这跟喝咖啡有关系吗？我不该喝的。” 无论如何我不想再冒险了，于是在孕前期，我的咖啡生活就此告一段落。

如果“喝不喝咖啡”是一场自我理性与环境舆论的战役，我输得一塌糊涂。

2

我开始更加拼命地查找相关资料。一方面，我想减轻自己的自责；另一方面，怀孕路上，我希望自己掌握清楚的信息，以做出决策。这时候，我遇到了一本帮助我理清疑惑的书：《一个经济学家的怀孕指南》。

这本书的作者艾米丽·奥斯特(Emily Oster)曾是美国芝加哥大学经济学的教授，如今在布朗大学任教。她是一个相信研究和数据的女经济学家，在怀孕之后，也困扰于在怀孕过程中的不同说法，于是决定对于不同的话题，进行大量的研究，其中就包括孕妇能不能喝咖啡。

《孤独的美食家》剧照

艾米丽·奥斯特发现，关于咖啡和流产的研究都很模糊，毕竟研究者不可能做控制变量实验，也就是通过让孕妈妈们增大或减少咖啡摄入，来研究咖啡摄入量对胎儿的影响，因为这不符合研究伦理规范。因此目前的大部分研究，都是通过“观察”喝不喝咖啡、喝多少咖啡的孕妇，来得出结论。但其中有一个有意思的干扰变量是，一般喝咖啡的女性，年龄较不喝咖啡的大，而高龄产妇怀孕的流产率，本就高于年龄小的女性。

既然如此，为什么医生或者医疗的官方机构都会谨慎建议孕妇不喝咖啡呢？这其实是医疗建议的常规做法，毕竟如果医疗官方发布说，怀孕女性“可以喝一到两杯咖啡”，大家很可能作出不同的理解：多大的杯子呢？实际上，我也读到一个研究[3]认为，少量的咖啡因摄入，可以降低孕期糖尿病的概率，也可以帮助妈妈控制体重。

因此，作为一个重度的咖啡爱好者，艾米丽·奥斯特在查阅不同研究之后，决定遵照美国妇产科学会的推荐，一天少于2杯。而在讨论是否应该喝咖啡这一章，作者直接表明自己的观点：“我对于孕妇没有能力为自己决策的说法不太满意——你必须掌握好自己的信念，才能做出正确的事情 。”

这本书给了我一个特别好的启示，即不管是在中国还是美国，关于怀孕生娃，都有无数的“说法”，但作为怀孕的”主导者“，应该自己去求证，并做出自己的决策。否则，很多他人“个人化”的经历，会极大地影响你自己的怀孕经历。

其实，在查阅世界卫生组织发布[4]的关于如何获得积极孕期体验的文件时，我有一个发现。这份文件提到，“积极的孕期体验”不仅仅指身体的状态，比如营养摄入和运动等，它还强调“准妈妈”的情绪体验：一个准妈妈应该感觉到自主，有独立性。也就是说，怀孕时候，不只以宝宝为中心，对于准妈妈的身体和情绪状态，特别是情绪精神状态应该有更多的关注。

根据这一原则 ，似乎我在“理论”上又跟反对孕妇喝咖啡派扳回来了一局。

3

孕中期，产检也有条不紊，我的宝宝和自己的身体状态稳定下来，进入“黄金”的孕中期的我，重新投入了疯狂的工作和写作期。我再次蠢蠢欲动，每天早上又开始在“订不订一杯咖啡”中徘徊。

前期的理论调研开始发挥作用，我逐步相信：我有能力决策自己的孕中状态，我的精神状态好，很重要。于是，我开始一周允许自己喝一两杯。当然，我的先生还是比较谨慎，希望我不喝。

《老友记》剧照 

那段时间，我和先生开始了猫鼠游戏，我偷偷订了咖啡，包装盒要么提前扔出去，要么悄悄放在我的书橱里。可是，我有一只淘气的猫，它偏偏总是给我掏出来。我跟我先生普及我的“咖啡理论”，先生表示，可以理解，但要适可而止。有时候，我们一起出门逛街，我想来一杯，他常常限制我喝几口。

开始，我和先生的这种状态甚至让我觉得似乎很有趣：我是一个自由长大的“孩子”，现在因为怀孕，先生来“管管我”，倒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但是有一段时间，身体疲倦让我在精神上变得抑郁：我很想好好工作，但身体总是跟不上，总是感到累，甚至头疼。我感觉，我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我好像因为怀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甚至，还失去了自己少有的一个爱好。

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对于我来说，变成了一种窒息感。

记得有一个周末，因为早上要上4小时的课，我给自己订了一杯咖啡，结果咖啡到了，我先生却半开玩笑地，抢先喝了一大口。失去了一大半咖啡，一下子，我委屈生气到无法控制地大哭起来。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剧照

我先生一下懵了。他抱抱我，我又擦干眼泪去上完课。

晚上 ，在我状态好些的时候，我跟他解释说，我怀孕了，身体本就受到很大的影响，不舒服的状态如影随形，情绪的压力和身体的疲倦一直相互影响。我问，“我很不快乐。不快乐的我，是不是会更影响宝宝？”

那次以后，先生似乎更理解我的状态了。因为没有了“管制”，我反而变得更放松，不是每天都想喝咖啡了。卸下心理和管制负担的我，想喝咖啡就订一杯，但实际上，我经常就喝半杯。这样形成了一个非常积极的循环：半杯咖啡，专注愉悦地工作，有好的产出，心情大好。晚上2个小时的课程后，我还会和先生听听音乐，跟已经活跃的宝宝说说话。

这段有节奏，有自主的经历让我越发相信，怀孕的时候，我们需要关注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感受。同时 ，我需要是这一经历的主导者和决策者。

在喝不喝咖啡的战争中，我算是略胜一筹了。

《一部关于咖啡的电影》剧照

4

延续着这种思路，我进入了无法预计状态的“孕晚期”。当时，身体的负担已经让我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大“累赘”了。之前能够走四五公里路的我，那时走一两公里路，就气喘吁吁 ，偶尔还肚子发紧。

这种状态下，我决定允许自己做任何让自己舒服一些的事，比如固定时间走一走路，让工作时间变得稳定，一杯咖啡，一块喜欢的甜点，它们可能都是帮助我，感觉到“自己是自己”的方式。

现在回忆孕晚期，我已经不太记得晚上翻身都痛得辛苦了。相反，记忆里浮现的是，自己想吃美式汉堡和一杯可乐的时候，就和朋友慢慢走去吃，坐在卡座上，快乐得像个孩子。偶尔，先生也会悄悄给我订一块我喜欢的甜点，配上咖啡，让我享受一个下午茶。

我在工作到胎儿40周整的时候，才决定休息待产。休息3天后，我迎来了我的女儿。当我精疲力尽，看到她被护士放在我胸前时，我仿佛看到了一个mini版的自己。那时刻我想：我要做一个隐忍克制只为孩子着想的妈妈，还是快乐有自己决断的妈妈？看着小小的她，我确定是后者。因为，我希望她未来是一个快乐地理直气壮，敢于追求自由的女孩。

也正因为前期和咖啡的“战争”，重视自己的感受和体验，我在产后并没有任何抑郁，而是努力地创造自己喜欢的环境和状态。我成了一个喝咖啡的哺乳妈妈。我的女儿睡得香香，吃得甜甜。我想，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希望她的妈妈是一个情绪良好的妈妈吧。

有一天，我琢磨清楚了一个事情，现代社会条件下，怀孕和哺乳的不少禁忌可能都来自于妈妈们在巨大的的不确定性下，听到他人的“个体经历”积累形成的非关联因素。我也可以当场发明一个：我的宝宝在第二个月就可以一次睡5-7个小时了，而喂母乳的我几乎每天一杯拿铁。如果有人把这两者关联起来，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哺乳妈妈喝咖啡，有助于促进宝宝睡觉呢？

正如《一位经济学家的怀孕指南》中所说：尽量掌握正确的信息，你就可以为自己做出正确的决策。在信息涌动的时代，我们必须去甄别信息，为自己做好怀孕的决策。

 排版：盐巴/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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