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凌晨4时08分，上海知名电影演员、人民艺术家秦怡在华东医院病逝。今年1月31日，她刚度过自己100岁生日。4月22日，曾拍摄《围城》《青春万岁》的著名导演黄蜀芹在上海逝世，享年83岁；上周5月7日，曾凭借《黑炮事件》获得金鸡奖最佳男主角的刘子枫在沪因病逝世，享年83岁。年轻观众可能对秦怡的名字有些陌生。但对于我们父辈甚至祖辈的观众来说，她是新中国电影的代表人物，在《遥远的爱》《铁道游击队》《女篮五号》《青春之歌》等作品中扮演了独立坚强的女性角色。即便是90岁后，秦怡依然会在《妖猫传》等电影中跑跑龙套，自得其乐。每次在公众场合出现，她总是腰板挺直，妆容精致，一头银发让人过目难忘。然而在这一生中，秦怡经历过许多真实的苦难，两次婚姻生活都不顺利，丈夫家暴、酗酒，她照顾了患精神病的儿子四十年，直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在自己风华正茂的年岁里塑造了无数经典角色，《母亲》《铁道游击队》《马兰花开》让全国人民认识了这位上海姑娘，她是我们父母辈乃至几代人的银幕偶像。1957年，她主演了新中国第一部体育彩色故事片《女篮五号》，之后几年又陆续出演了《红色的种子》《青春之歌》《林则徐》……就这样，秦怡成为新中国电影每一步的见证者。秦怡不挑角色，即便是只有两三个镜头的龙套戏，她也会投注百分百的热情。“用心演绎时，我的‘跑龙套’的角色也能发出光彩，我也同样感受到了创作的愉快。在《青春之歌》中，林红从全剧篇幅来说分量极小，但这个人物的影响却很大。”上世纪80年代电视剧在国内兴起，秦怡成了小荧屏的常客，1982年凭借《上海屋檐下》获得第一届大众电视金鹰奖优秀女演员奖，60岁的秦怡用另一种方式再次走进了千家万户。1922年1月31日，秦怡出生在上海浦东。父亲在怡和洋行当账房先生，经常带女儿去看电影。那时，小秦怡就抱定了要当演员的念头。“文艺作品使我狭隘单调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虽然是间接的生活，但从影片的广阔天地里感受到了社会与人生。那些人物灵魂深处的波澜，也拨动了我幼稚的心灵，逐渐懂得了怎样去选择和舍弃，懂得了善与恶、爱与恨，形成了我自己的风格、气质，以至人生观、世界观。”1938年，16岁的秦怡从中华职业学校肄业，毅然前往武汉参加抗日宣传活动。用她自己的话说是“离家出走”，不顾家里反对去了前线，当护士、抬担架。因为容貌出众，她被前辈发掘，进入中国电影制片厂当实习演员。1939年，她出演了自己的首部电影《好丈夫》，正式开启了电影演员的道路。1941年，秦怡在应云卫导演的邀请下加入中华剧艺社，在开锣戏《大地回春》中扮演黄树惠，在话剧舞台上一炮而红。凭借让人叹服的演技和执着精神，她成了“话剧界四大名旦”之一。在出演《结婚进行曲》时，因为生活条件差，过度劳累的秦怡嗓子哑到几乎无法发声，最后用气音演完了三幕五场，观众被深深打动。秦怡在1946年回到家乡上海，不久后父亲去世，她就靠着演电影撑起了家庭11口人，出演了《无名氏》《遥远的爱》。1949年新中国建立后，她成为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并担任上影演员剧团副团长。对于个人生活，秦怡在90岁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现得非常坦诚：“我所有的婚姻生活和爱情生活是一塌糊涂。我现在老了，有时也会想，我要死了，什么都没有，人家还羡慕我，好像我多不得了似的。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忙忙叨叨就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90岁了，竟然没什么好的回忆。秦怡曾有过两段婚姻，17岁第一次结婚，她回想起来完全是“稀里糊涂”。丈夫陈天国看中她的美色，结婚第二天就原形毕露，“他根本就是一个酒鬼，有一次因为我开门开晚了，他操起雨伞就往我头上劈。”她想离婚，却发现自己怀孕了，18岁时生下了女儿。这段婚姻维持了5年，噩梦终于结束了。1946年，秦怡在导演刘琼的撮合下，与比自己大12岁的男演员金焰成婚。结婚前秦怡还抱有美好幻想，“甚至还对结婚有新鲜感觉”，不料又踏入了一场漫长的悲剧。金焰也有酗酒的恶习，两人性格差异大，秦怡性格开朗，事业越来越红火，丈夫金焰却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家越来越沉闷。在1962年，金焰由于大量酗酒引起胃出血，大病一场，身体一落千丈。秦怡尽心尽责照顾了他二十余年，直到1983年金焰去世。秦怡自己的身体也在60年代落下了病根，被查出患有直肠癌，虽然手术成功，但患上了腹泻的顽疾。两人的儿子金捷，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16岁后几乎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发起病来还会对家人拳脚相加。秦怡每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洗澡、理发、刮脸都一手包办，40年无微不至，直到2007年金捷去世。秦怡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大爱能够解决过不去的小爱。我儿子去世时，一想起他，我就非常难过。后来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这样想问题，怎么样也得振作起来，要帮儿子把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86岁时，在汶川大地震的赈灾晚会上，秦怡捐出了20万元。这笔钱，是她自己和家人被疾病拖累多年后的全部积蓄。秦怡依然热爱“跑龙套”，2017年的《妖猫传》里她饰演的老宫女让人记忆犹新。“退休”对于秦怡来说从来不是一个选项，即便是过了耄耋之年，90多岁的老艺术家依然活跃在银幕上。因为，这是她的心中所爱。2014年，93岁的秦怡自筹资金，出品、编剧、主演了电影《青海湖畔》。为了筹钱，甚至差点把住房卖了。她坚持和剧组成员登上海拔3000多米的青藏高原，进行三个月的实景拍摄。主演佟瑞欣对于她的话印象深刻：“秦怡老师说，我的年龄不是由我决定的，但是我的生活可以由我决定。我只要活着就是工作，工作比不工作强。”有一场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戏，秦怡甚至拒绝使用替身，坚持亲自拍摄。剧组人员劝她，她就说：“我可以拍下来的，站得动的。要是站都站不动，我就不来参加这个工作了。”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没有“闲”这个字。谈起自己的长寿秘诀，秦怡只是简单归结为“体质好”，在忙碌中始终精力充沛，热情洋溢。“小时候喜欢运动，打篮球、排球，爬竹竿，玩单双杠。我妈妈很会烧菜，我小时候吃得比较好，营养够。医生说，一个人小时候基础打好了，各方面都能好，长大会长寿。”她的心态一直很好，虽然生活诸多不顺，但从不会被外界言语影响。“我经常会用斯大林的名言‘我们不理睬他’来鼓励自己，应对各种无端的谣言。”今年1月31日，秦怡在病房中度过了自己100岁生日。“我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出生、成长，创作生涯与生活道路是不能分割的。如果生命还能反复一次，我一定不会像今生这样活着，但既然生命不可能反复，那么我还是面对现实吧。”“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不劳而获，一个人只要自己的心是大的，那么事情就没有大小之分；只要自己的心是重的，那么事情就没有轻重之分；只要自己的心是诚的，那么即使事情成败有别，也多少有些安慰了。一生都在追求中，活得越老，追求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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