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诺，顺谈七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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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姐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今年的诺奖作家公布了，是埃尔诺。我觉得特别符合我想写的人物感觉——在矛盾、纠结和痛苦中，试图用一生努力探寻药方去挣脱出来，审视自己，再从自己身上看到父母、社会、时代、人间等等现象和本质。

国人比较熟悉的埃尔诺的《悠悠岁月》，其实发表于2008年，那时候她已经68周岁了（她出生于1940年），四年前患了乳腺癌，也就是说，她癌症之后还在写作。再次证明，对于一些人来说，写作其实是治愈过程，以及人生惯性。

据说埃尔诺的大部分代表作都写于她退休之后，她先过完大半生然后再去审视和写作，越写越勤奋，越写越顽强。人是要跟自己的身体和心做斗争的。

以前我觉得，斗争这个词儿，太激烈了，我不是个好斗的人，我喜欢顺应，随遇而安，但现在觉得斗争其实是种非常主动积极的智慧。不是生活给你甜你就笑，给你苦你就愁，你是要做点什么去转换切换的。

生活是一团乱麻，每天要做的是理顺其中一部分。其实几乎没有一天会是浮生闲日，除非是你自定义的。

各种困境、捆绑感、麻痹感，各种磕磕碰碰、意外、损伤破产、生离死别，随时出现。人生而不自由，大概就是如此。

但要，要有跟问题、困境有共生共存的智慧，可以在各种事件中找出积极因素，就让自己有好的解决问题的状态。虽然不能马上解决问题，但是状态是好的，心态也是好的。

我的老家是绍兴。绍兴是文化之乡。我总是在想影响我最深的人是谁。不是鲁迅，不是徐渭，是大禹。

我们那里从小祭禹，我以前不懂，为什么只有禹才知道疏导，而其他人都只知道堵。水来土掩，人定胜天，可能是过度坚毅了，过度坚持正确了。

有时候反而是松弛了，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可能性很多，都交给更多的分支去泄洪。这才是因势利导，解决了自己和他人的执念。

我最近对松弛感、因势利导，这两个词儿体会很深。我现在遇到什么亲友忽然高烧，突然脚不能动了之类的让短期生活瘫痪的的事情，会觉得，嗯，赶紧找方案，顺便学习新知识，认识新的朋友群体，新的信息圈社群，永远要找新东西。问题是引导我接触新世界。

我的目标是在问题上找新东西，而不是花时间厌恶旧际遇、老情绪，然后还反复体会困境里的种种压抑人心的那些因素，这样不值得。

你是个什么风格的人，你就去执行下去。但是用一种新鲜的姿态执行下去。

近些天跟秦老师在台州调研缝纫机行业，听到两句印象深刻的话是：

1、蓝海里的人要找找红海，红海里的人要找找蓝海。

2、守业的人永远要有创业的心态，那就永远没有创业守业之分。永远可以从零开始，永远在找新的东西，老领域里也总有新赛道。比如，滚珠滚针比不上日德，那你去找一个新的综合性零件去替代它们。

像埃尔诺，她现在都82周岁了，她的勤奋与顽强在法国都是独一无二的，有人说她对自己也太狠了，从20岁写到82岁，大部分代表作还是写于退休后20多年。

台州的缝纫机行业也有一个著名的民营企业家，被朱总理称为“国宝”的邱继宝，也打算从60岁继续重新开始干到80岁。

每天写作、探索，挖掘新的东西，至少是让自己觉得新的东西，是一种令人很青春的事情。秦老师说，任何时候，都有一种“万岁产业”，比如吃穿住行行业，其实都是，但怎么“万岁”，就要“青春万岁”，内心的认知更新和知行合一实践出来，对谁都很重要。

我也一直写人物，从2016年在秦圈开始写王阳明以来，一直在写人物，写创业人物，写文化人物，写苏东坡终于写出了一点点小小的影响力。就是因为一直在探寻人物精神对我们具体生活与工作的指导和启发。

一个朋友说我开创了一个小小的新赛道，就是用各种综合知识的视角，历史的、文化的、地理的、哲学的、心理的、经济的、商业的视角去审视古今人物的人文精神意义，因为其实所有人特别是创业创新者都需要超越自己的局限和困境。

其实我在追求的是这个时代需要什么样的精神，从别人身上看我们如何突破日常的自己，缓解自己内心的扭曲和拧巴，获得一种生存方式的新鲜感。

人们想躺的时候会认陶渊明，想赢和卷的时候，还是去认王阳明和曾国藩；想好好生活，从零开始绝境逢生找到此心安处的时候，会认苏东坡。

其实，人应该从自己身上研究时代。因为你这个身体，其实就是个最大的感应器。人生如寄，万物自宾。所以最好的视角，是抽离自己，观察自己，他人和社会都会投射在自己身上。

埃尔诺的创新就是创造了一种新的写作传记的方式。她将自己的写作总结为“书写人生”，她强调自传作品中的“我”是个人的，也是集体的，书写人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人生。

她主要的风格是：白描和碎片化。有的时候，你刚好看见的某个人、某个事、某个物，在特定的时刻，虽然碎片，但极具象征意义。

碎片和切面，让时间维度淡化，时间让位于空间，空间场所成了记忆的坐标。过去的物品是弥补记忆不确定性、保证叙事真实性的重要支撑。

她采用白描和碎片化写作还原记忆，对过去保持着旁观者的距离，用客观的目光进行自我审视。

她是一个女人，女人其实是个生活问题的巨大容器。一个女人的一生要处理很多很多的事，比如与原生家庭的关系，其实关系还是次要的，那里面的那种命运感，情感，是很复杂的。投胎是个技术活。

对于一个普通底层家庭的女孩来说，学习是她唯一的路。我最近看到一个清华校友讲自己的经历，她从一个村里的小姑娘，每天都在读书，因为她觉得这是她的时间投入产出最高的事情。她后来上了一所普通211大学，然后开始考了两次清华研究生，终于考上了，经历了辛酸的两年，受尽了北漂的所有的苦。

所以她每次遇到坎，她就去清华里转一转，找精神力量。我在学业上几乎没有任何危机过，所以，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没有付出非常之力的感觉，比较一般的努力就得到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额外的附加值。

所以一生过得坎坷些也没什么，如果你视经历丰富是一种人生的造化的话。酸甜苦辣都尝一尝，而且还能创造出一种新口味的话，倒是人生的某种解放。

埃尔诺的一生就经历过很多很多事，堕胎，绝症，离婚，经历生离死别等等。

1940年，埃尔诺生于法国滨海塞纳省利勒博纳，成长于一个工薪家庭，在诺曼底的小城伊沃托度过童年。她的家境不富裕，父母当一般工人，后来开了个咖啡杂货店。十八岁之前，埃尔诺都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她把很多当时的真实场景写进了《空衣橱》（34岁，首部小说）里。

个人的生活，就是历史本身。我们现在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个人的真实生活本身，才是历史的温度。

她开始解构阶层跨越这件事，父母为了让她不再过他们的生活，就把她送到了昂贵的私校，20岁的时候，她成为互惠生（法国人在英国寄宿学习），同时开始创作小说。

她上了大学（法国鲁昂大学和波尔多大学），27岁时候当了中学教师，进入了知识型中产阶层，又能链接到其他更富的阶层。37岁，她到法国远程教育中心工作，接触了更多的人，她已经远离了她父母的阶层。

《羞愧》和《地位》描绘了出身贫寒的父母为摆脱社会底层生活，所进行的充满失落、绝望、希冀和梦想的奋斗，客观再现了法国当代不同社会阶层在心理、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等方面的差别，同时以痛苦矛盾的心情，真切表达了对父母及故乡的爱恨交加。

她开启了“耻辱写作”，认为自己背叛了原来的阶层，跟那个阶层从此没有了共鸣和交流的基础，隔阂形成了，再也弥合不上。我国的语境里，有凤凰男的说法，女生倒是没有这类定义，女人好像本来就可以向上嫁人，实现阶层改变。但现代，女人可以自己拼得改变和跃迁。

“一个望子成龙的普通家庭，努力让孩子接受很好的教育，并将孩子培养成为一个知识分子，这个成功了的孩子反观自己（毫无变化的）原生家庭时的心理化。”埃尔诺用一个女性视角记录了过程。

我觉得埃尔诺的感觉，存在于很多人身上，从农村考出来，跨越阶层的人，跟父母之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阶层不同，理念不同，活法更不同。

今年讨论的“小镇做题家”，其实是差不多的概念，不仅仅是发展的束缚感，而且还有内心的束缚感。小镇做题家没有更广阔的空间了，也不敢做松弛自在的事儿，因为没有家境好的积累深的人有更多选项。

他们一方面被社会资源限制，另一方面也被自己的见识和认知限制。即便是那些选择躺平的人，也不是松弛躺平的，而是因为过度紧张地躺着，僵化着。

《被冻住的女人》，则描写她在成长过程中不断认识到社会对女性施加的各种准则。直到她长大后通过读书进入中产阶层，嫁给了一个口口声声主张性别平等，在行动上却完全是男权主义的人……跟现在像不像？

《单纯的激情》和《迷失》说性事和情人。《事件》记述的是一次流产。《一个女人》写了她母亲的死亡。《照片之用》写了她患癌经历。

而《悠悠岁月》是第一部集体自传。 在末尾，她说：“我要从稍纵即逝的时间里拯救某些东西，救出将消失的意象。”

女人的内心里永远的危机感和矛盾，她都经历了。女人要面对的问题可能比男人小，但更杂、更琐碎一些，于是折射的社会面也很复杂。

她的思维很综合，她觉得自己的写作不仅仅是文学，而是社会、历史等等的组合。我也一直觉得，文以载道，一定要有综合的知识。秦朔朋友圈作者七年来的文章，就在展现更多知识综合的可能性。

她说，“我这里写的既不是传记当然也不是小说，可能是介于文学、社会学和历史学之间的什么东西吧。”

“我明白写小说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是要叙述一个为生存而奋斗一生的人，我没有权力将我写的作品称为艺术，更不能追求作品如何如何令人激动。我只是要把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他的爱好以及他生命中所经历过的事客观地记录下来。”

有人评价说，写作之于她来说是一种义务，一种让被统治阶层的文化出现在统治阶层中的义务。她出身的那个贫穷、卑微、无知，但勤勉的世界，她记下来了，出现在资产阶级世界里。承受相似痛苦的人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精神支持。

我们秦朔朋友圈的文章，在秦老师的带领下，都有点人文财经的风格，首先强调人文，因为我们关注的是人的精神和文明，企业家精神，商业文明，需要更多的力量和支撑。

转眼，10月16日，我们就7年了。连续更新了2555天。哇，也是我的一个小历史。写作的人，都是在记录。阅读的人，也是在记录。谢谢各位秦圈作者，更谢谢各位一直坚持阅读文章的读者，谢谢所有的坚持和坚韧。

• 作者：秦朔朋友圈创始主编。个人同名微信公众号：水姐（id：shuijie00000）。个人作品：《任凭世事变化，内心鱼鱼雅雅》《中年好友苏东坡》等。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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