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病房】一个南加护士周末记事
心雨烟尘
楼主 (文学城)
个子修长、清秀的雅俪在洛杉矶一个行业内最多的五星好评的医院内-中风病区工作。护士12小时的工作制,每隔一个周末要轮到班上。这个周末正好轮到晚班的雅俪在schedule上。 周五,刚跨进病房,医院的术后观察室传来call code blue,28岁身强力壮会走会跳的小伙子腹泻便血,以克隆氏症入院,半小时后,病人已经再也没有呼吸心跳,上帝把他接走了。他,从来没有做过covid19测试。 晚上八点多,病房收进63岁的洗肾病人F,以vision problem 入院。雅俪看着病人不断地咳嗽,氧分压只有85-88%,一查病人根本没有做过胸片,也没有做过covid 19检测,她马上打电话给入院医生。医生这几天一定是忙昏了头,一边order床边胸片和covid test,一边不断地谢谢雅俪。15分钟后,床边胸片出来了,连拍胸片的技术员都会看了,“别人的肺是黑的,他的肺是白的。”雅俪奏上去一看,Holy Moly!这白絮状腾云驾雾的胸片不就是新冠的胸部表现吗?雅俪马上有意识地拉了拉口罩,飞也似地跑回了nursing station,在自己的包内掏出了一个大大的装有PPE塑料袋。这是floor 护士每人自备的紧急防护品。雅俪雷厉风行地戴上早己准备好的N95口罩,架上了护目镜和面部防护罩,套上了从上身连到脚的防护衣。只三分钟,医生的电话也已打到了她的Cisco 工作电话上,“病人要转到ICU去。” 全副武装的雅俪马上折回了病人病间,给病人戴上口罩,然后跟病人解释了一下他必须increase level of care 要转到ICU去 ,并转告病人,尽量不要打电话给护士,所有的药都会遵照医嘱的,但我们要减少接触。明智的病人非常配合,一直点头。 可是现在F一时还转不了ICU,今天ICU已是满床。现在要把部分病入转到术后观察室(PACU)去,才能有空床。这下轮到ICU的护士困惑了。她们从没有去过PACU,连房间的编排都不熟悉,药车也没有她们的编码,Staffing office马上召唤了两个PACU护士来助阵,二个小时后总算把ICU的后备病房开出来了。但这里只收clean case即不是covid病人,所有covid阳性病人仍然留在ICU. 雅俪如释重负送走了病人F,刚刚回到Nursing station,又一场战火的硝烟弥漫着。美国病房本来就是一个国际大家庭,不但病人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护士中也良莠不齐。有黑乎乎,也有白花花的。比病毒更毒的是语言攻击。那个黑乎乎,一直对着雅俪叫嚣,“是武汉病毒,是中国病毒,就是你们把病毒带给美国的。”雅俪义正词严地说,“这个病毒是有名字的,就叫covid19,你这是种族诬陷!” 那边白花花又不阴不阳地道,“医院接受到的捐赠口罩都来自于中国,是用过的口罩收集起来的,烫一下又发出来了,全都是脏的口水。” “有种你就不要戴口罩,把你的口罩脱下来!”雅俪爆发着全身力气大声吼道。这个白花花一边戴着二个募捐来的口罩骂中国,一边顺手牵羊翻开抽屉拿走口罩,由于慌忙把盒子盖都掀翻了。 雅俪气得火冒三丈!真是一帮猪队友! 周六,雅俪照顾的45岁的男性肺炎病人L,二次covid test 都是阴性。病人咳嗽、气喘、有发烧,胸片是双侧浸润性肺炎。平静躺在床上L可以有说有笑,一下床上厕所L就出现胸闷气短。L的氧气是接着长长的管子,他一分钟都离不开氧气。晚上九点四十五分,雅俪给病人吃了药,静脉中正挂着抗生素,也刚刚做完了呼吸治疗。等雅俪回到Nursing station,L的心脏监护仪突然“当当当”急促的警铃声大作。 “不好!”室上速,L的心率窜到170以上。雅俪冲进病人房间,L静卧在床上直唤,“难受,难受!”雅俪马上call code RRT,需要紧急医疗救援。呼吸治疗师一踏进病房,病人的氧分压一瞬间直线往下掉,90、85、80、75,已经变得神志不清,马上又call code blue,立即在床边给病人插管。抢救的医生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一次rapid,一次常规检测,两次covid都是阴性啊。”医生决定马上再次对L做第三次的rapid covid检测,现实很残酷,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此时呈现在大家面前,“covid 19阳性”,在场所有人都懵了,都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在阳性病人面前。 推床沉重的“咕吱咕吱”转动的车轮把病人送向了ICU. 此刻雅俪心绪不宁地掏出手机,看见她同期毕业的同学在南加一个Community Hospital工作,正上传照片炫富。她们的医院有足够的PPE,且计算机显示每天的医院库存医疗防护用品都是透明的;每收一个covid阳性病人,医院都会响起call code covid,所有医护人员都alert,此时大家都不要走动,直到把病人全部安排好。这让雅俪羡慕不已。当初,她的同学一直羡慕她工资高,现在她羡慕同学防护比她好! 凌晨三点,一个发热、头疼、咳嗽已经rule out covid 病人,突然大叫,“Help, help, I can’t breathe.”这种惊恐打破了夜的宁静,病人的床位护士正在休息,雅俪冲了进去给病人吸痰。 早晨,雅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在车库里把自己脱的精精光,在进入家门前要与病毒脱离所有的干系。突然车库门缓缓打开,她的先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太太在车库里的一举一动。她家的车库是对着大街的,突然雅俪尖叫起来,原本安静的街,却引出无数的头来探望,这事真是糗大了。关上门,雅俪拿起刚刚脱下的工作服不顾一切向先生甩了过去,“我上班已经很不容易了,你非得要我出这个糗吗?” 这个好好先生马上认罪,”我错,我错了!你千万不要向我扔病毒啊。” 周日,雅俪返回病房,对付新冠又有新变化了。从急诊室开始,每个入院的病人都要做covid检测,而医院的rapid test拭剂每天只有四十套。医生会选择临床症状比较重的,比较像covid病人给他们先检查。其他病人如心衰、心梗、高血压危象、中风等病人收入病房即使做了covid test,是属于常规的筛选,不需要任何防护。 “什么?这些是rule out covid病人”,雅俪据理力争,如果检查结果是rule in 阳性的怎么办?那怕是百分之一或千分之一啊。雅俪认为这样的病人,应该先送到医院covid floor去,等检查结果出来阴性再转出来。可医院认为,把这样的病人和阳性病人放一起,对他们是不公正的;但一旦他们是阳性,对非covid floor也是不公正的啊,我们都有被传染的可能。于是,雅俪从床位协调员,到Nursing supervisor,再到Director of Nursing,一个个电话打过去,跟他们交涉,争取合理的医疗防护。最后,得到的是医院非常强势统一回答还有memo,你到超市去、你到邮局去,你的周围都可能是阳性的人群,你有ppe吗? 这岂不是歪理邪说?!我们是医务工作者,病人来到医院把生命交到我们手上,我们有神圣的义务要保障病人的生命安全也有合法理由保保自己的生命,这么简单的道理,现在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看不明白?难道仅仅是因为PPE的短缺吗?还有人的道德意识和行为自醒都在这疫情面前得到彻底审视! 胳膊总终拧不过大腿,雅俪迫不得已重新打开自备的塑料袋,不断地从里面取出各种防护用品。你不让保护,我自己保护自己还不行吗?! 这种无奈,令人心灰意冷。 周日,最让雅丽牵肠挂肚的是这个三口之家。21岁小伙子以rule out covid住在雅丽病房。父母亲都是rapid covid test阳性,入院covid阳性floor,可二个小时后母亲病情严重马上就转去ICU了。小伙子很沉默,从入院以来只有问病史,“是”与“不是”的回答。雅俪照顾这个小伙子自然是百倍爱心又小心。 终于完成周末三天病房身心劳累的任务,明显的这个周末病房里covid病人增加,重症病人增多。特殊时期,经历的周末病房一幕幕在脑中很难抹去。 早上雅俪短吁长叹离开病房,洛杉矶的阳光温柔而友善地伴她左右。流感过了是covid,covid过后又是严重的流感季节,这种灾情何时了!突然她想起家里的冰箱已经空荡荡的,今天休息得先去买菜啊。 当雅俪把车停在超市停车场,一眼看见地上零零碎碎散落的口罩和手套,这分明就是那些怕病毒感染的人戴着口罩和手套进超市的,现在你们要上车了,怕污染了自家的车,就把这些东西丢在停车场了,不是有垃圾箱吗?怕被感染,难道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就不怕对别人造成伤害和感染吗?可以备个袋子,上车装在袋子里,到家再扔啊。太自私了!这样的行为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到家,雅俪如法炮制又在车库把自己脱个精光,净身入户。洗洗,先睡上一大觉再说,Tomorrow is another day! 二零二零年四月于美国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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