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家庭伦理小说 《嫁接》 第二十章 秋风乍起(3)
蔚然在家焦急地等着夏禾回来,想跟他一起带着儿子去参加杰森的小提琴老师组织的汇报演出,虽说那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演出,但毕竟这是儿子头一次正式登台表演,她自然把这次演出看得很重。
杰森很兴奋也很紧张,他不停地麻烦蔚然,一会儿嫌衣服领口的扣子太紧了不舒服,让蔚然给解开,一会儿又嫌琴弦太紧,让蔚然给调调,蔚然虽不厌其耐地帮他做着,心里却急得火烧火燎的,看看已经6点半过了,夏禾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给他打了好几遍电话他都没接,就只好穿整齐了,独自带着杰森去了演出厅。
这次的演出很成功,杰森的表现也很好,这让蔚然心里多少感到了一点安慰。可是,一想起潇潇说的那话,她不免又心生疑窦:他为什么要撒谎?实验室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说是去实验室干活呢?难道,还有什么能比儿子初次登台表演更重要的事?或者,他有什么比儿子更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她感到背后冷飕飕的,不觉手心也冒出了冷汗,除了儿子的表演,她无心观看其他孩子的表演,只是不停地扭头回望一下表演厅的入口处,期待着万一丈夫能够出现,她可以及时发现他。
可是,直到演出结束,夏禾也未现身。
蔚然带着儿子悻悻地开车回了家,推门进屋,见夏禾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杰森便兴奋地跑过去,道:“爸爸,你回来了啊,我今天的表现可好了,台下的人都使劲儿鼓掌了呢,不信你问妈妈去。”
“喔”,夏禾应着,只瞅了儿子一眼,便目不转睛地接着看电视去了。
蔚然见他一副爱理不理儿子的样子,心里有气却不好发作,便对杰森说:“杰森,去换下衣服,赶紧洗漱,该上床睡觉了。”
杰森“哎”了一声就走了,蔚然走过去,虎着脸问夏禾:“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好一起带儿子去参加演出的吗?怎么又说话不算话了?”
“切,那也能叫演出?不就是上台拉两下子琴嘛,你一人去不就得了,何必浪费我的工夫呢?”夏禾依然两眼盯着电视看,不屑地说着,似乎是没有丝毫的歉意。
蔚然抬高了点嗓门儿:“大周末的还那么忙啊,哪儿有你这样的,难道实验比儿子还重要吗?”
夏禾梗着脖子看着蔚然,嗓门儿更大:“怎么啦?儿子啥时都是我的,他就是个大尾巴狼我也得养着他,可实验呢?那是饭碗,做不出来工作就有可能不是我的了,知道不?!”
蔚然实在不想让儿子看到父母吵架时的丑态,便忍了忍,压着火问:“吃晚饭了吗?我今晚包的饺子,没吃的话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我外面吃了才回来的”,夏禾低下了嗓门儿,淡淡地说着,说完,就又扭头看电视去了。
“噢”,蔚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她眼睛也盯着电视机,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儿中午跟老潘一起吃的?”她心里感到害怕,怕他真地会撒谎欺骗自己,却又实在忍不住想问问他,听他怎么说。
“呃,没有”,夏禾沉默了片刻,蔚然那颗高悬着的心刚要放下,他却又说:“他打完球就回家了,我自己去的。”
蔚然心里倏地一凛,她无声地叹了一下:唉——!眼里的泪立时盈满了眼眶,怕夏禾察觉,她便转头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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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看你出去看去,不自觉”,夏禾从枕头上抬起头来,粗粗地甩给蔚然几句话,便又躺下了。
蔚然默默地将手里的英语书放到床头柜上,顺手将灯熄掉,身子滑进了被窝。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抬眼望着对面墙上的那副结婚照,依稀可见的,依然是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年轻人的甜蜜笑脸,可这会儿她心里却没有了以往那份幸福的感觉,只有酸楚和悲凉。
唉!蔚然心里叹了一声。她想不清楚岁月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情,才十年的工夫,两个本来誓言牵手一生的人却心生嫌隙,正在松开紧握着的手而渐行渐远了。她感到委屈,为了这个家、为了丈夫和孩子,她尽心尽力,耗尽了青春也抛弃了对理想的追求,然而,这一切都换不来丈夫的丁点儿感激,她牺牲了自我,无私地奉献着,却从没指望着能从丈夫和儿子身上得到什么回报,她甚至都没想过这么做值不值。可是,保持一个完整又温暖的家总是每个为人妻子最起码的要求吧,前路茫茫,仿佛正处在十字路口徘徊的那个人是她,因她不知道今后该怎样做,才会让丈夫那颗想要飞出去的心收笼回家。
“禾,能说会儿话吗?”她小心地问了一句,怕他已睡着或者不愿搭理自己。
“喔,啥事儿?说吧,我听着呢”,他应着,却并没有把背转过来。
“那个什么,今晚演出结束后,杰森的老师特意叫住我,跟我说杰森挺是块儿学音乐的料,建议咱让他也兼着学学钢琴,她说学钢琴是打底子,底子打得好学其它的就容易了。”
“得了吧,你我两家祖上就没那基因留下来,咱何必强求儿子?让他拉个小提琴玩儿玩儿就算了,你还真打算让他吃那碗饭?”
“人家老师都说了,杰森很有悟性,没准儿他还真是那么块儿料呢,要是咱把孩子的前途给耽误了,将来该多后悔呀。”
“切”,夏禾不屑地用鼻子出了一口气儿,道:“老师的话那是逢迎家长,这都听不出来?我要想赚你钱的话,我也会说一大堆好听的先把你侃晕。”
“可是,杰森今晚的表现的确很好啊,他在台上的演奏姿态很优雅,手法、姿势都很标准,音准也不错,况且,台下那么多听众,他一点儿都不怯场,要是,”
他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被子盖好身子,不耐烦地打断她,说:“行了行了,你筐里还有烂杏?这事儿咱就到此为止,别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噢,没别的事儿我先睡了。”
蔚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见夏禾不愿谈这事儿,她便换了个话题,从背后捅了捅他,问道:“哎你看,我去学个护理行不行呢?你以前说过,想让我学这个专业的,我觉得啊,反正这辈子吃苦受累就这一遭了,何不咬牙学个好一点的专业呢?”
“就你?”夏禾翻过身来,瞧着蔚然,鼻子里哼哼了两下,道:“我敢打赌,你学不了一学期准就废了,就说你前些日子去‘北京园’打工那事儿吧,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长性的脾气,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你不是那料儿,白费钱。”
“你瞧你,先把人给看扁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行啊”,有点底气不足,她不敢看着他说话。
“不是我看扁了你,是你自个儿不争气,你倒是说说看,这几年来你除了做饭、看孩子还干成了点儿啥事儿,啊?”
听他这么一说,蔚然真是灰心丧气,本指望着能得到他的支持,没想到却被他踩在脚底还使劲儿碾了两下,她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儿:“禾,我想好了,无论多难我也要坚持把这个学位拿下来,我一定能行的”,蔚然心里其实并没有底儿,因近来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有了深深的危机感,此举实为被逼无奈,她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既迈出了这一步,她就只有咬牙走下去了,而她这样做,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挽救她跟夏禾之间日益冷却的关系,因她深切地感受得到,夏禾不喜欢家里养着个吃闲饭的老婆。
夏禾冷冷地说:“你这人总是蔫儿有主意,反正我拿你也没办法。要学也不是不行,咱丑话先说头里去,我可没钱供你铺摆,上回你说要买新车,我依了你了吧,可你才打了俩月的工就摔耙子了,这回你又想上学了,好啊,好事儿啊,不过你得自己想法儿赚学费去,你又不是我儿子,就算是我儿子,我还得乐意供你啊,我不想供你你也没处告我去,对不?哎我说,你可别拿我当头上了磨盘套的驴,我就是瞎着眼转圈儿推磨也得有个歇歇脚的时候吧,我辛苦赚的钱可不是用来给你打水漂玩儿的。”
蔚然的心里酸涩难受,见他好歹也算是点头了,就说:“你同意了就好,我想申请明年春季入学,还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我想足够了,呃,亚娟今早来电话了,说是明天我就可以去‘四季春’打工了……噢对了,是因为上次你遇见的那个waitress 自杀了,倒出个空缺来,我就顶上了。”
“喔”,夏禾漠然地应了一句,又说了声,“没事儿我睡了”,就又翻过身去,不再理会蔚然。
蔚然犹豫了一下,也翻转了一下身子,将前胸紧贴在了夏禾的背后,她怯怯地把胳膊伸进了他的被窝,将他拦腰搂住,她的手在他身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把头贴在他的背上,她想感觉一下他身上的雄性味道,因这样与他亲密的时光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了。
他的脊背还是那么宽厚,他的身材依然那么健美,伏在他的背上,蔚然感到了温暖和惬意,还有一点踏实。
“禾,亲爱的”,她轻轻地唤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仿佛时光一下子飞回到了她那个情窦初开的年代,她感到了自己源自内心深处对激情的渴望,那种感觉在强烈地撩拨着她的欲念。
她的手慢慢地从他的胸口处往下滑,又颤巍巍地伸进了他的内裤……她想唤醒他对自己的爱,因她深信他还是爱着自己的,只是他这爱此时有点迷茫、徘徊,她要让他知道,家是最温暖的,她的爱依旧象海一样宽广,可以容纳他的一切。
她在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象那久旱的农田,一场春雨的降临,便是地上万物蓬勃生长的开始。
可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夏禾猛地将她的手拿开,又“呼”地一下扔出了被窝:“打球又做实验,我累一天了,改天吧。”
蔚然的心倏地感到了一阵刺痛,她羞愤得满脸通红,禁不住潸然泪下,她用双手将脸牢牢地遮住,但却不敢哭出声来。
而夏禾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发出“呼噜、呼噜”均匀的鼾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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