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家庭伦理小说 《嫁接》 第九章 佳人一笑(1)& (2)
自打实验室里来了个能干又俏丽风趣的柳絮儿,夏禾觉着自己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一种久违了的轻松感紧紧地包围着他,让他浑身上下似乎喷涌着一股源源不竭的活力,上班不再是件迫不得已而为之、遭罪受折磨的事情,而下班回家也不再是件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情了。
地球照旧24小时自转一周,太阳依然东升西沉,日子尽管过得还是那么平淡、没有激情,可已经不再象以往那样枯燥又无聊了。在家里,他跟蔚然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少,除非是正儿八经地讨论事情,他二人基本上也就只言片语地招呼一下、寒暄几声,很少能凑一起聊聊天、谈谈心了。太多次无谓的争吵以及随之而来的冷战让他提不起兴致来与她交流,他有时甚至对两人之间这种沉闷乏味的气氛感到了厌烦,因而更多的时候他宁愿选择沉默。可在办公室里,柳絮儿仿佛是拂动他心旌的徐徐春风,令他绵绵不断地感受到了一股清新的惬意和舒畅,他可以不知疲倦地与她侃侃而谈,谈论的话题既可以是历史政治、尖端科技,也可以是明星时尚、新闻八卦,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无论谈什么他都会感到很开心,他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但有许多共同语言,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这种默契甚至都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一个手势,甚至一个眼神就够了。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夏禾照旧愉快地早早就来上班了,停车场上没几辆车泊在那里,空空荡荡的显得有点冷清,他放眼远远地搜寻了一下,一眼就瞧见了柳絮儿的那辆小巧的黄色甲壳虫车,这让他的眼睛一亮,心随即跟着怦然一动:哦,她在。
他将车子慢慢开过去,紧挨着那辆熟悉的车子停好,然后下了车,迈着轻松的步子进了办公大楼,一跨进实验室的门他就瞧见柳絮儿正在实验台前忙碌着,他把皮包往办公桌上一放,便走过去跟她打招呼:“早啊小柳,实验还顺利吧?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噢,头儿来了,早上好”,柳絮儿笑盈盈地应着,顺手从摇床上取下一个三角锥瓶来拿给夏禾看,瓶子里面是半瓶子浑浊的培养液:“看,这是我从胚胎中提取的神经干细胞,经过克隆扩增后,这些细胞长得很好,估计明天咱就可以给L组的小鼠移植了”,她的声音朗朗的,却在兴奋中夹带了一点紧张。
夏禾一见,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像盛开的花儿一样灿烂,他惊喜中带着赞许,由衷地夸道:“哎哟太好了!你可真行啊,这么快就把细胞给培植好了,但愿明天的移植一切顺利。”
“哪里哦,手气好点儿罢了”,柳絮儿谦虚了一番,又道:“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怕找不准小鼠的病变位置,又怕细胞植进去不活,嗐,心里乱糟糟的,有点儿慌。”
夏禾安慰她:“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小鼠脑病变的位置可以用X光三维骨标法来定位,咱这儿没这套设备,我有个朋友就在UF,他那儿有,我自己会做,跟他关系也很铁,他不会收我钱的,我这就去跟他联系一下,争取今天,最晚明天能到他那里做了,噢,待会儿你先帮我把明天要实验的小鼠准备好,做好标记,回头咱一块儿过去。”
见夏禾这么胸有成竹,柳絮儿感到有了依靠,心情立刻轻松了不少:“好咧,总共六只小鼠,我这就去准备。”
这时,潇潇进了门,见他二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聊着,便凑过来,打趣道:“啥好事儿这么高兴呢?中乐透奖了?请客有我一份哦。”
夏禾点头道:“嗯,是有好消息,小柳把神经干细胞给培养出来了,明天就可以给小鼠移植了,我俩在这儿正商量怎么办呢,小柳激动得不敢下手,噢,回头你来帮帮我们吧。”
潇潇一听,心里就象倒了五味瓶子,啥滋味都有:没想到这丫头运气这么好,才来了不到俩月,工作就有了像模像样的进展了,倒是比我这干了三年多的还讨头儿喜欢,呵,听听老夏这口气,‘帮帮我们’,敢情他俩是一伙的哈,怎么鸠占鹊巢,我倒成了个外来户了呢?哼,不就是细胞养活了嘛?有啥好了不起的,有本事把细胞打进老鼠脑子里它们还长,只怕是高兴得太早了。
潇潇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客气地说了声,“什么帮不帮忙的,应该的么”,她脸上冷冷的,并没有露出丝毫喜色。
柳絮儿去了饲养室准备小鼠样品,夏禾问潇潇:“你那边儿的实验咋样了?最近有什么进展吗?”问归问,他就没指望着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噢,我正要跟你汇报呢,结果挺不错”,潇潇应着,转身走去她的办公桌,拿来几张带表格与图的纸递给夏禾:“这是E组小鼠的实验报告,结果表明,调整了美多巴与抑制剂的配比比例后,这次实验比上次D组的小鼠实验有了明显的改善,毫无疑问,咱们这回看来是走对了路子。”
夏禾拿着潇潇递过来的报告,粗粗看了一眼F组跟D组的数据对比,见两组的平均值之间只有不到5%的差别,而鼠样之间的误差也差不多有5%了,从统计学上来讲,这两组小鼠之间实际上并无明显的差异,显然,潇潇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他不自觉地轻轻皱一下眉。
夏禾不想打击潇潇的情绪,应付她道:“不错,回头咱们再仔细讨论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我看,抑制剂的比例还要提高一点,或者,干脆换个新的抑制剂试试。”
潇潇把夏禾的话当了真,道:“我昨天查到一篇paper,里面提到有种新型的‘美多巴’抑制剂比较高效,不过市场上买不到,要自己合成,我仔细看了一下合成方法,步骤还比较简单,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那篇文章给你copy一份儿,噢,柳絮儿最近不怎么忙,就让她来合成吧,若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她。”
夏禾微微皱了一下眉,淡淡地说:“你跟柳絮儿各有分工,还是各人负责干好自己的那一摊儿吧。”
“唔”,潇潇心知自己搞有机合成不在行,又不好明说,她本想让柳絮儿来干这事儿吧,却又被夏禾反过来推还给了自己,她想了想,又建议道:“要不,让咱系合成室的那帮人替咱合成那个抑制剂吧,看似多花了点咨询费,实际上咱还能省不少添置合成设备的钱呢,更何况,那些设备只用一次就搁置起来,怪不划算的。”
“噢,再说吧”,夏禾不咸不淡应着,潇潇听得出他话里有音,知他对这个结果并没什么热情,心里便醋溜溜地更加不是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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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柳絮儿和夏禾就在实验室里聚齐了,他俩心情异常激动地准备下手做那个期待已久了的脑细胞移植实验,而潇潇因为忌妒心作祟,既不愿帮他俩忙,也不愿看着他俩那兴奋的样子,便胡乱扯了个理由说是突然病倒了,不能来上班了。
柳絮儿提着一个小篮子,将那几只定好位的小鼠从鼠笼里取来放在了实验台上,她按标号顺序,先将一只抓在了手里,那小鼠被吓得“吱哇”乱叫,胡须抖抖的,四只粉色的小爪子在空中一个劲儿地踢腾,小小的脑袋也在拼命地摇晃着。柳絮儿见状,只好用另一只手将那鼠的脑袋固定住,露出一块小小的头皮来,好让夏禾在那里下针。
夏禾见了,建议道:“你完全可以将它固定在个铁架台上嘛,一上夹子,再调皮的耗子也老实了。”
“不行,我可不舍得大刑伺候它们,噢,给你脑袋两边上俩夹子你不疼啊?我怕它们会晕针,得抱着它们打针我才放心。”
柳絮儿低头抚摸着那小鼠的头,“宝贝儿,乖乖哦”,娇嗲嗲地轻轻唤着。她的声音柔美又充满了母性的味道,弄得夏禾心里酥酥软软的,心道:会撒娇的女人真是可爱,多有女人味儿哦。
夏禾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针管,对照着已标好的小鼠的脑病变位置,欲将那针管里的细胞液打进去,可是,因自己的两只手是悬空的,他比划了半天也没对准位置,拿着针管儿的手哆里哆嗦地在抖,让他无法下针。于是,夏禾下意识地将那小鼠,连带着柳絮儿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他的左手手心里,如此,他的右手立刻就有了方向感,他两只手就这样配合着,将那一管的液体缓缓地打进了那小鼠的脑里。
此时,夏禾突然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感受:柳絮儿的手是饱满、柔软而且温暖的,与蔚然那双粗糙、生硬的手是不同的,他手里的这双手虽然没动,可是,那双手隔着薄薄的手套胶皮却传给了夏禾丰富的情感信息和联想,是温存、体贴,抑或是激情?
夏禾机械地将针管从那小鼠的脑袋上拔出,小鼠随即“吱”地叫了一声,这刺耳的叫声让他猛然清醒地意识到,他竟然在无意间握到了她的纤纤玉手,尽管是隔着薄薄的手套,他心里还是油然升起了一种罪恶感,仿佛是冒犯了他心中的女神。
夏禾心里有些慌乱,低着的头在抬起来的时候,为了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竟然刻意避开去看她的眼,然而,却在目光扫过她脸的一瞥间,他看到了,她的两颊竟也是红红的,而她的神态则像极了一株娇媚的含羞草。
夏禾将漂移的目光拉回来,停在了柳絮儿的脸上不愿再挪走,他贪婪地望着她,良久才说道:“絮儿,真的很感谢你。”
柳絮儿嫣然一笑,微微低了低头,轻轻说道:“老夏,这么说就客气了,咱还不是绑在一根儿绳上的蚂蚱”,说完,她两手捧着那只小鼠,欲将它再放回台上那篮子里,夏禾见了,急忙伸出右手,再次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儿,这次他是急切地、主动地。
夏禾用左手将那只小鼠从柳絮儿手里接过来后,这才松开右手,他央道:“絮儿,这是咱做的第一只小鼠,对我来说,它太重要了,我想让它自由一会儿,就一会儿,但愿它能带给咱好运气。”
夏禾弯腰蹲下,将那只鼠小心地放到地上,任它满地上乱走,夏禾与柳絮儿跟着它,并没有去干扰它的行动,他们追随着那小鼠,被它那憨态可掬的样子给逗引得象两个贪玩的孩子般开心。
那小鼠自出生以来就被圈养着,已经不似家鼠那般善跑,况且,它的大脑因为实验需要还被人为地给损坏了,它挪移着笨拙的四肢,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慢慢腾腾地走来走去,它不慌不忙地时走时停,大概尚未意识到它现在正是个自由身,也许,这是它这无聊又悲惨的一生中仅有的一小段自由的时间了,可悲的是,从未尝到过自由的它并不知道自由的可贵,只是一如既往地懒散、倦怠与漠然。
它来到柳絮儿的身前,两个前抓搭在她的鞋子上,鼻子在鞋子上嗅来嗅去,久久不愿离去。柳絮儿被它那可爱有加的样子深深吸引着,用手指着那小鼠,望着夏禾问:“老夏,愿不愿意打个赌?就用它”,她的目光是诱人的,微笑里透着顽皮的神情。
夏禾对她的这个主意很感兴趣,他眼里满是兴奋的光在闪,心被鼓动得在一撅一撅地躁动:“噢?赌什么?怎么赌?”
柳絮儿建议道:“咱俩分开站好,谁的脚都不许动,这小鼠五分钟后走得离谁近谁赢,输了的请客吃顿午饭,怎样?”
“好,愿赌服输!”夏禾兴奋地叫起来,他伸出手来,跟柳絮儿在空中响亮地击了一下掌:“Five!”他已经很久没跟人玩这么刺激的游戏了,仿佛童年重新来过一般。
夏禾蹲下,将那鼠放在实验室的走道上,他跟柳絮儿分别站在它的两边,各有一米多远的等距离,柳絮儿将实验台上的一只定时表调到5分钟上,然后大叫了一声“开始”,便手指一按,启动了那表,那表的液晶显示板上,黑色的数字每秒钟在倒计时地跳着数字。柳絮儿跟夏禾嬉笑着、叫嚷着,不停地唤着那只小鼠,“过来,宝贝儿”,“宝贝儿,加油”,而那鼠,仿佛是聋子一般,听不到他们的呼唤,仍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仿佛,它是一个小小的精灵,在思考着要去投靠哪一边。它一会儿迟疑地走向柳絮儿两步,一会儿又掉转头,向夏禾靠近一点,这个灵气十足的小东西,惹得两个童心未泯的大人兴高采烈地乐着,让他们暂时忘记了烦恼跟忧愁。
还剩下十秒的时候,柳絮儿见那只小鼠明显地靠近她,胜利在望,便高声叫嚷着:“十、九、八,”
在她颤巍巍地喊到“一”的时候,夏禾情急之下,往前一个猛扑,竟然趴在了地上,他伸手把那小鼠抓在了手里,将它凑到唇边,努着嘴响亮地“啵”了一下,然后跟那小鼠道:“小宝,哥哥今儿赢了姐姐一顿饭,谢了。”
柳絮儿先是被夏禾的这一举动给吓了一跳,继而又被他那滑稽的样子和幽默的神态给逗得“哈哈哈”抚掌大乐起来:“天呐,为了一顿饭拚了,哪儿有你这么不择手段的啊。”
“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夏禾翻身坐起来,说:“瞧,我两个条件都达标,脚没动,离这耗子近,你就请客吧,不许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