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家庭伦理小说 《嫁接》 第八章 心愿难遂 (3)&(4)
为Happy的生日开Party,潇潇忙前忙后地张罗,回到家后,便累得躺在沙发上,让颍川帮她揉脚。颍川着急要看火箭队的球赛,才揉搓了没几下,就捏着她的脚趾头,问:“好了没有?谁家老婆像你这么娇气,站了才多一会儿就腿疼胳膊酸的了,你纸糊的啊?”
潇潇撒娇道:“才一会儿?我从昨儿个晚上就开始准备了,你没瞧见?那么好几盆子肉,兜底儿倒腾一遍就得半个钟头,我今早6点半就起床了,切了那么多的菜还有水果,吃的时候见着人了,烤的时候怎么没见着来帮忙的呢?你倒滋润,只顾着跟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打招呼、聊天儿去了,啥事儿全推给我。还有你的那些同事跟朋友,没一个长眼色的,吃起来倒一个赛一个地能吃,幸亏我们系那几个人过来搭了把手,要不,我非给累得散了架子不可。”
她见颍川不耐烦了,便翻了个身,趴沙发上,说:“再给捶捶腰吧,右边,往右一点点……哎呀,,手劲儿太大了,算算,不用你了,拿我当沙包练拳击怎么着?我这腰是玻璃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用我哦”,颍川抬了抬屁股,要去拿放在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被翻身坐起来的潇潇一把给拦住了:“川,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想请我爸妈来美国玩儿玩儿,行不行?”
“行啊,有啥不行的”,颍川道:“听说最近探亲的不太好签证,不过,你爸妈都快70了,应该好签一点的。”
“他们上次来延过半年,我怕不好再签了,我爸妈也没说要来,我本来是想等生孩子的时候,再让他们过来帮忙伺候月子的,可这一等二等的,就怕他们以后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来也走不动了。所以,我想让他们趁着天热之前,过了新年就过来玩几天。”
“没问题,上回延期是两年前的事儿了,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颍川说着,又伸手去够遥控器。
潇潇从他手里抢过遥控器,攥手里,说:“还有个麻烦事儿呢,航航今年15了,听我大姐说,他不好好学习,净偷偷摸摸地打游戏机呢,还经常不吃午饭,把我姐给他的饭钱拿来上网吧,有回半夜里,他偷偷爬起来跑出去上网,到了天快亮了才溜回来,被我姐堵在门口。这小子被我姐夫不知打了多少回了,可就是记吃不记打,现在越来越大了,个子比我姐夫还高出个头皮儿,我姐夫也打不动他了,听说前两天,我姐夫举起手来刚要扇他一巴掌,却被他用胳膊肘子给抗了回去,也巧了,他胳膊拐子正碰在我姐夫的嘴上,一下子就把我姐夫的门牙给撞下来了半拉。”
颍川“哧”地一声,不屑地说:“我早就看出你姐两口子不是个好惯法,从小宠那孩子宠得,三岁就敢往他爹脸上捣皮锤,你姐夫左躲右闪地,就不能给他屁股上来两巴掌?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眼,如今报应来了吧,小的时候不管,这么大都定型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你就知道说风凉话,事到如今,我姐跟我姐夫也悔得要命”,潇潇瞥了他一眼,又说:“航航今年上高一了,眼看着就要考大学了,这样下去,肯定是没戏了,我上礼拜给我姐打电话,她愁得直哭,想让咱帮帮忙。”
颍川一脸的不解:“帮忙?帮啥忙?怎么帮?那孩子连他爹娘的话都不听,你个老姨更得靠边儿站了,何况还隔着个太平洋呢。”
潇潇为难地说:“我这不是一直也没敢跟你说嘛,我姐是想让咱想法子把航航弄美国来读书,她不知听谁说的,说是美国的大学很容易进,国内学习不好的孩子,到美国来都是尖子生。”
“哼,就你外甥那样的,尖子生?!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姐以为美国人都是白痴啊”,颍川鼻子里出了一口气,道:“你姐没吃错药吧?她自己都嫌这孩子负担,还想推给咱?到底是谁养孩子啊,且不说他来得了来不了美国,就算是能来,谁负得起这个责?!我自己的孩子不听话了,我还能打两下,人家的孩子,言语重了点儿都能种下仇,这么大的孩子正处在叛逆期,弄来就是个麻烦,反正我不同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潇潇见颍川不干,她心里其实也犯难:“我也跟她说不好办,钱还是个次要的事儿,可是,我姐一哭,我心里就跟着难受,咱要是真撒手不管,这孩子可就毁了。”
颍川道:“你管得过来吗?美国又不是你我开的旅馆,想让他来咱说了算……这事儿没什么好商量的,明摆着的不行嘛,你干脆一口回绝了她,让她赶紧想别的辙,别耽误了孩子的前途。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国内那么多人没上过大学,我也没见谁饿死、没了活路,关键还是看个人。”
“话虽这么说,可是,如今国内的大学毕业生都找不着出路,航航就算高中毕了业,还不是只能干些下等的粗活,就这,还指不定啥时就下岗了呢”,潇潇叹道:“唉,国内的事情还不是靠关系跟后台,我家人口不少,可都是平头老百姓,一没钱、二没势力,我姐还指望着我这个海外关系能帮点忙呢,我姐夫家就航航这么一个男丁,宠是宠了点儿,这孩子虽然贪玩儿,可品质并不坏,咱总不能眼看着他没出息吧。”
“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帮不上忙嘛”,颍川怕潇潇左右为难,便又替她出主意道:“要不,你去跟你姐说,只要航航上了大学,学费咱出了。”
“我说你这不是往前凑着赚没脸吗?明知道他考不上大学,连个大专都没戏,你还这么说,这不是成心想气死我姐啊”,潇潇不满地嘟着嘴道:“你看看,你家人来要钱的时候,我啥时说过一个不字啦?怎么轮到我家人要帮忙的时候,就这一次,你咋就这么难商量啊?”
“那也得看什么事儿啊,就你外甥这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想出国,至少他也得差不多是那块儿料啊,切!”
潇潇见颍川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可一想到大姐还等着回话呢,便心烦意乱地说:“嗐,真是的,咱俩这根没肉的骨头两家啃,你家人以为咱是大款,我家人以为咱这儿是收容站,都什么事儿啊。”
颍川一把将潇潇手里的遥控器夺过来,道:“这就叫,‘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呐”,“啪”地,电视里出现了火箭队的比赛实况。
“呵,你那叫富哇,真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天呀”,潇潇见颍川又粘电视上了,不再理她,便把双脚架在他的腿上,发牢骚道:“哎我说,你以后少跟你家光报喜不报忧的,害得我老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成了你家提款机了。”
颍川见潇潇又要拿钱说事儿了,便拍打着她的脚丫子,说:“甭上火,你家那事儿,说好办也好办,你就说签不上证,来不了美国不就完了。”
潇懒得再跟他唠叨,嘟囔了一句,“你以为你那‘大肥皂(大姨子)’好糊弄是不是?我自己的姐我可知道,王熙凤都没她厉害,辣得邪乎”,便歪沙发上跟颍川一起看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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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过后,紧跟着就是骤降的气温。尽管50华氏度的气温在别的地方可算是温暖如春了,但在这阳光之州的佛罗里达,人仿佛是在温室里长着的花骨朵,见不得风吹雨打,这个气温就能算上是遭遇一次寒流了。
潇潇睡了一夜起来,感到头痛欲裂,喉咙也被痰堵得象是塞了块棉花,让她喘不动气,她趴在洗手池边拼命地咳,咳得山摇地动,好不容易咳出一口浓痰来,尚未体会一下自由的呼吸,却感到嗓子跟胸口好象又被堵上了,连说话的声音也象是在闷罐子里发出的回声。
已经三天了,她的咳喘变得越来越重,晚上,她不能安稳地睡个好觉,她甚至不愿躺下,那会让她感到愈发地气短、心慌;白天,她不敢放肆地一下咳个够,那样会让她咳得胸痛,她只能一下一下地强忍着慢慢咳。然而,更让她感到焦躁不安的是,这个月的“大姨妈”没象往常那样按时造访,算来已经拖了两天了。
两天来,潇潇的心里一直在敲小鼓,她盼望能怀上个宝宝也不是三天两日的事儿了,她急切地想证明给别人看、也给自己看,她不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一想到真有可能怀上了,这让她既兴奋得辗转反侧,更加难以入眠,心里又焦虑得忐忑不安,她耽心病毒性的伤风会对胎儿有影响,生出个痴呆儿来。她反复思忖,心道:如果是那样,还真不如没有呢,被个痴呆儿给套上,这辈子不就全完了么。
潇潇越想越觉得盼望结果的日子难熬。她坐卧不宁,原想跟颍川聊聊,见他又跟电视黏糊上了,想想他个大男人能懂个啥,犹豫了一下,便抓起电话来拨了蔚然家。
电话接通后,蔚然应道:“Hello”,背景传来杰森练琴的声音。
“蔚然啊,我是潇潇,有空聊一会儿吗?”她抬高了一点嗓音,为此而感到更加气短、难受,但却难掩兴奋与紧张交织的心情。
“噢,是潇潇啊,有空有空,我刚好做完了晚饭,老夏还没回来呢,啥事儿?”蔚然听说是潇潇,便捂着话筒,跟杰森小声说:“杰森,不用练了,看会儿电视去吧。”
杰森赶紧把琴一扔,“耶,耶”地欢呼着跑去开电视去了,蔚然嘱咐他道:“小点儿声音啊,妈妈在打电话。”
潇潇感到了一丝丝的紧张,竟不知该从何开始聊起:“蔚然,我是有点事儿想问问你。那个什么,我这月应该前天‘倒霉’的,可今天到这会了还没来,我那月事平时可是准得跟钟摆一样,半天都不会拖的,我想,是不是,呃,有没可能怀上了啊?这可真是个意外啊,我还没准备好呢”,她耽心空欢喜一场,特意不将话说满,好给自己留点退路。
蔚然听了,真心替她高兴,一下子就大呼小叫起来:“哎呀,好事儿啊,管它意外不意外的,有了就留着。”
潇潇支吾道:“可是,我感冒已经好几天了,咳咳……这不,还咳着呢,我担心,这样子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啊?”
蔚然安慰她说:“应该不会的,孩子比你想象得要结实得多,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赶紧约个产科医生给看看,怀孕这九个月好多检查呢,到最后烦都能烦死你,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心没大错,美国的仪器先进,有毛病的话,一查就能给查出来。”
潇潇怯怯地问:“蔚然,你刚怀上的时候,是不是也吃什么恶心什么啊?可是,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那是还不到日子。人和人真不一样,我从40天开始一直吐到生,那个罪遭得,简直跟死过一回一样,可人家我婆婆,生了仨孩儿,有儿有女的,几乎一口都没吐过,我怀杰森的时候,都吐成那样了,老夏还说我娇气呢,哎,这可真不是装的,想装也装不出来哦,是吧?”
蔚然不放心,又问:“你有没有其它的症状啊?比如嗜睡或者睡不着觉,乳头刺痛不敢碰,呃,小肚子发紧,对了,就象要来例假的感觉。”
潇潇迟疑了一下,道:“你说的这些反应我好象都有哦。”
“嗨,八成是有了。”蔚然高兴地接着给她提建议:“我说,你赶紧去店里买个验孕棒,Dollar店里就有卖的,一支比大店里卖得能便宜一、两块,效果一样好,赶紧啊,明儿一早就测,我等你好消息哦。”
潇潇被蔚然说得心里痒痒的:“好,我这就让颍川去买”,她临挂电话前,又不放心地嘱咐蔚然道:“还没准儿的事儿,你先替我保保密哦。”
潇潇一放下电话就兴冲冲地过去催促正在看电视的颍川去买验孕棒:“川,‘大姨妈’这月都晚了两天了,你去帮我买个验孕棒回来吧,我明早要测一测,噢,这次要是怀上了,还挺麻烦的呢。”
颍川“嗯,啊”地答应着,就是不抬屁股,潇潇见他不动弹,心里有气却压着火跟他央求:“川,早去早回,回来再接着看嘛。”
见颍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潇潇过去使劲揿了一下电视的开关纽,将电视给关上了,喊道:“潘颍川,给我买个验孕棒去!”
颍川见母老虎发威了,便抬眼望着她,小声问:“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就去?”
潇潇双手叉着腰,急切切地吼道:“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颍川不是很情愿地站起身来往外走,潇潇想了想,追过去,叮嘱他道:“去药店买哈,小店的便宜货我不放心。”
潇潇又是一夜没睡好。听说用晨尿测怀孕比较灵敏,她兴奋得几乎是瞪着俩眼熬到快天亮才合眼迷瞪了两、三个钟头。
可是,当她一觉醒来,人还没从床上爬起来时,她就感到不对劲儿了,内裤有点湿。她立刻吓得没了睡意,赶紧从床上蹦起来,快步冲到卫生间,退下内裤一看,果然是“大姨妈”来访了。那大大的、殷红的一个斑点,让她的满腔热情顿时化作心死如铁,她想哭却没有了眼泪,就坐在便盆上发愣,脑子里一片空白。
颍川听到潇潇下床的动静了,见她在卫生间里半天没出来,有点耽心她发生意外,便喊她:“潇潇,潇潇,你在干吗呢?”潇潇没有回答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颍川赶紧下床,一头也扎进了卫生间,潇潇见了颍川,道:“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就掩面“呜呜”哭着说:“川,你老婆的肚子是块盐碱地”,哭着说着,她又大口大口地咳喘起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脸都被憋红了。
颍川见她这般难受,一下子就明白了,便蹲在她面前,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膝盖,安慰她道:“没出息!多大的人了,还成天哭鼻子、抹泪儿地,这有啥大不了的?!要我说,咱以后干脆也甭惦记这事儿了,你要往好处想,咱从此办事不用担心怀孕了,多爽啊,人家那些容易上身的夫妻,该多羡慕咱哦。”
“去你的,爽有什么用,我还羡慕他们呢”,潇潇擤了一把鼻涕,垂头丧气地说:“唉,我连个孩子都怀不上,还不如只母鸡。”
颍川建议道:“要不,咱试试IVF?下个月就试!”
“下月就试?你答应了?”潇潇的眼里又闪起了希望的光。
“嗯——,不过,我有个条件”,颍川故意慢吞吞地说着,成心想惹她着急。
潇潇果然急切地问:“什么条件?”暗想:上月刚给了颍水五千,不会这么快又来要钱了吧?
“噢——,这个月呢,你不能推三阻四地偷懒,得好好陪我,我说哪天就哪天,我说在哪儿就在哪儿,我说怎样就怎样,我说”,颍川越说越快,越说越嬉皮笑脸。
潇潇白了他一眼,“咳咳”地一阵,倒腾利索了气管儿,白他一眼,道:“讨厌,什么关口了你还耍贫,给你个鼻子你就蹬着上脸了。”
颍川知道潇潇一撒娇说“讨厌”,便说明已经雨过天晴了,他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自顾自地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