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家庭伦理小说 《嫁接 下》第一章 情敌过招(1)&(2)
柳絮儿一大早赶到学校,她想跟Johnny谈谈,看能不能给她换一个课题组,以便她与夏禾保持一点距离,因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为了保持合法身份,即便是权宜之策、无奈之举,她也只能这么做,默克尔公司虽然半正式给了她一份offer,但前提是,她必须跟夏禾一起去,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志强也这么早来了实验室。
自从前番与志强去过一趟奥兰多后,近一年来柳絮儿刻意与他保持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距离,上班时见了面,也就跟他哥长哥短地问候一声,间或不关痛痒地开个玩笑,再有就是工作上的正常往来,因为不在一个实验室里工作,碰面的机会并不是天天有,再加上她与夏禾的关系日渐升温,志强在她的眼里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不见面就想不起来的人了。
柳絮儿去洗手间稍稍梳洗了一下,又对着镜子简单补了一下妆便去了志强的实验室。
志强目前手里有两个正在开展的课题,一个是HIV快速检测方法的研究,这个课题进展得很顺利,可以预见,最多一年期,以他的研究成果制成的试剂盒将会上市,因他的方法与现有的标准方法相比,既快捷又便宜,而且操作方法简便,很适合小诊所甚至诊所外的现场检测之用,而他的另一个有关恶性肿瘤抑制的研究却到了瓶颈期,进展缓慢,一年多来,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
志强天资聪颖、勤奋能干,这几年来一直深受老板的青睐,Johnny非常信任他,把他当做了可靠的助手,不但跑前跑后帮他办下来了绿卡,还在化学系跟学校的上层里极力替他游说,想为他谋一个助理教授的职位。志强因感激Johnny的知遇之恩,也惦记着能拿到么个令人羡慕的教职,便可以安心留在实验室里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科研工作,而不是象夏禾那样,把目前的工作做为进阶的跳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为以后到大公司谋一份高薪职位打基础。
一场强烈的热带风暴刚刚过去,志强因耽心实验动物有什么好歹,也是一大早就来到了实验室,见那些小动物们还好好地活着,他便放下心来,他在计算机前刚刚坐定,正想查看一下早间新闻,没想到柳絮儿竟飘然而至。
志强竟先是一愣,问:“絮儿,怎么来这么早?有啥要紧事儿吗?”
柳絮儿笑了笑,道:“哟嗬,不欢迎么?”
志强忙起身拉过一把椅子来,忙说:“老虎拉车——谁敢(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岂有不欢迎之理?你可是稀客哦。”
柳絮儿道了声谢,坐下来,抬眼望着志强,她竟感到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了,任她是个口齿伶俐之人,此时亦感到了开口求人的为难。
志强问:“絮儿,听说你要去默克尔上班了,啥时候走?走前我请你吃顿大餐,算是祝贺你高就。”
柳絮儿苦笑一下,道:“志强,我已经决定,不去那边了。”
志强愣了一下,问:“为什么?多好的机会呐,天上掉馅儿饼正砸头上了,高薪、高职,又是个超级大厂,前途无量,不去多可惜啊。”
柳絮儿支吾道:“呃,不为什么,就是感觉不合适。”
志强道:“虽然有点儿舍不得你走,可是……唔,不去也好,是金子搁哪儿不闪亮?”
“志强,我,我想麻烦你件事儿,你要是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志强道:“啥事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没问题。”
与志强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柳絮儿知他虽然不拘小节,有时甚至有点迂腐,但在大事上却是个豪爽之人,就道:“默克尔那边我是笃定不会去了,我这去就写个e-mail回绝那边,可这边呢,老夏马上要走了,他那一摊儿铺得挺大,我资历浅,顶不起来,我想趁早做打算。”
志强闻言暗喜:天赐良机啊。自打上次被柳絮儿婉拒以来,他心灰意冷,便把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上,他的事业倒是蒸蒸日上,然而感情却依然无所依托,絮儿似是那天上的月儿一般,无论他走到了哪里都跟随着他,照耀着他,他不想想起她,却怎么也无法忘却,那个巧笑倩倩、美目盼盼的絮儿总是他无眠夜里的梦,是他睁眼闭眼都能见到然而却无法触及的人儿。
志强道:“絮儿,去不去默克尔是你的选择,只要是你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不论什么原因我都支持你……我负责的那个肿瘤抑制的研究项目,前阵子NIH批了二期的研究经费,总共80多万、三年期,这个项目需要雇一个助手,我可以跟Johnny建议一下,让你来做这个助手,虽然是Johnny牵头的项目,但是是我主笔的项目申请报告,你这事儿我虽不敢说十拿九稳,但也八九不离十。老夏的帕金森研究课题到明年7月才结束,因他不是PI(主研究人),这个项目的钱他是带不走的,Johnny已经跟我说过了,让我尽早熟悉老夏这一摊,以后会由我来负责来完成这个课题,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帮我,我当然求之不得,你熟门熟路,又聪明能干,我到哪里去找个像你这样,进门就能干活的啊。”
柳絮儿心存感激:“志强,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志强站起身来,道:“谢什么谢,有你这句话足够了,我这就找Johnny说去,你在这儿给我老实呆着,别着急,我马上就回来。”
****** ******
夏禾站直了,抻了抻酸痛的腰,又甩了两下僵硬的胳膊,感觉浑身疲乏,肌肉紧绷绷的,好象是才干了一场体力活而不是睡了一觉刚刚醒来。
这个刚刚过去的漫长黑夜给了他无边无尽的折磨。絮儿绝情地关上了她房间的门,那门紧紧地关闭着,将他还有他的如火热情死死地挡住了,任他怎样呼唤、哀求她都不理会,他只好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
暴风雨过后是个异常晴朗的夜晚,屋外皎洁的月光,透过一扇落地的玻璃门照进屋来,映得半屋子晶亮亮的。夏禾痴呆呆地凝望着撒得满地水银一样的月光,脑海里象过电影一般,反复浮现白天所发生的事情,絮儿、蔚然,他生命中这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在交替地、不断地撕扯着他的心,而引起的痛感却是不一样的。
絮儿象是一把利刀,拿捏得准确,一下子就刺中了他的心窝,这让他在痛彻全身之时竟无还手之力,那痛仿佛在顷刻之间便能把他彻底毁灭、将他打入万丈深渊,而蔚然则象是一把钝刀子,在慢慢地割他的肉、扒他的皮。
蔚然已经答应了离婚,他知道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这十多年的婚姻之城他是笃定可以突围的了。可才高兴了只一霎,他不由自主又感到了沮丧,想到离婚不但要负担杰森的扶养费,还要付给蔚然赡养费,他心里就滋溜溜地痛,那种绵延不断的痛,虽不会立时致命,但这凌迟般的痛却如影随形,也许要一直伴随他到生命的尽头。
折腾了大半夜后,他才昏沉沉地睡去,待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絮儿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怅然进到絮儿的房间,看看熟悉的东西都还在,知道絮儿没有离家出走,这让他稍稍舒了一口气。
匆匆吃过早点后,夏禾去了实验室,他要马上见到她,他的视线里一刻也不能没有她。
可是,她在哪儿呢?她去了哪儿?图书馆、实验室都没有她的踪影,到处都找不见她,她的手机也没有开,这让夏禾的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怕她不辞而别,怕她从此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夏禾沮丧地坐在实验室里,空中散发着一股霉湿气混合了有机溶剂的味道,这让他心烦意乱,他感觉自己的心头象压了块石头一般沉重,沉重得让他不能够自由喘息。
他打算就这么等,一直等到她出现,就算她那心是石头做的,也一定要捂化了它。
“老夏,你来了哦”,一声轻轻地问话让夏禾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那甜美的声音是他梦牵魂绕的天籁之音,他抬起头来,见了那双含情的美目,心头随即一热,他立刻站起身来,过去一把抓住絮儿的胳膊,猛地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喃喃道:“絮儿,哦絮儿,你要怎样伤我才肯罢休啊,要取我性命吗?拿去好了,生命里没有了你,我这副空空如也的躯壳还有什么用?!”
柳絮儿用力挣脱开他,冷冷道:“Dr.夏,公共场合,请你自重!”
夏禾两眼死死地盯着她看,心里忽然悲凉地感到了与她的距离,咫尺天涯,那种情到深处的孤独、爱到极致却不能拥有的绝望。
絮儿漠然看着他,轻声道:“我今早给默克尔发了封e-mail,谢绝了那边的工作邀请,另外,我刚刚出去看好了一家公寓,正好有空房间,我准备今晚就搬过去,噢,我现在住的那间公寓你可以继续住到月底再搬走,房租跟罚款你甭管了,我来负责。”
絮儿还在说些什么夏禾根本就没往脑子里去,他抓住了她的手,央她道:“她已经答应离婚了,我们之间没有障碍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咱们了。”
柳絮儿不为所动,冷冷道:“那是你的家事,与我何干?”
夏禾眉头紧蹙,呼吸急促,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冷血?!难道你从未爱过我吗?真地忍心碎了我的心,再撒上一把盐?”
柳絮儿心里也是一揪一揪地难受,她道:“老夏,我们今世有缘无份……请你象爱我那样尊重我,尊重我的意愿,絮儿感激不尽。”
夏禾见她去意已决,可还是不死心,渴求她:“絮儿,你不能意气用事,美国不是你任性的地方,一招不慎你会满盘皆输……这里不是我的久留之地,默克尔我肯定会去的,我一走,你身份很快就会黑了……这样吧,我出面跟默克尔那边打交道,帮你收回你的辞聘信,你看怎样?”
柳絮儿淡然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不希望别人插手我的事。我已经都安排好了,Johnny答应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帮志强做事,我的身份不会有问题。”
别人?她说我是别人?!
柳絮儿轻轻缓缓地说着,她的话却象是把重锤字字句句敲在了夏禾的心头,想象着志强要趁机横插一杠子,夏禾恼怒得失了理智:妈的,一定是那个王八蛋在背后捣鬼!
夏禾心里翻涌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怒潮,他粗粗地喘着气,脸红得发紫,太阳穴上的青筋象粗粗的蚯蚓一样在蠕动,这让他看上去很可怕。
柳絮儿见他雷霆暴怒,想让他自己冷却一下,便默不作声,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絮儿执意要离开,而且她另投怀抱的正是那个让他内心极度鄙视,然而却又十分羡慕嫉妒恨的人,夏禾埋在心底的怒火如火山爆发,他猛地出了一口浊气,抬腿“噔噔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