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如絮》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加坡-2005年 那年云雨
Pia一扭头，透过一盆明艳的橘色网球花和白色蝴蝶兰的花艺作品的枝叶，看到后面沙发边一个英挺直立的身影，顿时呆住了。随即，她的眼睛起了雾，什么也看不清。
迷蒙之间，她看到那人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了花枝的另一边，向Pia伸出来一只手。
Pia握住他的手，从花卉旁边挤了过去，不由分说投入了他的怀抱。
“Chris！你？怎么在这里？你......为啥不告诉我？”Pia又哭又笑，让Chris一时插不进嘴。于是他不由分说，热烈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嘴唇。两个人也不顾来往的旅客，尽情投入到相聚的无声诉说之中。
在Chris的怀抱里，Pia闭着眼睛，恍惚间觉得这是一场梦，于是她猛然推开Chris，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他。
Chris看着有人看他们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临时决定，给你惊喜。”
Pia抿着嘴，和着眼泪笑了起来。
看到Chris身体晃了一下，抓起沙发旁竖着的拐杖。Pia心疼地握住他的胳膊，问：“没想到你能走几步了，腰腿还疼？”
“一点点，比你上次来看我的时候有飞跃性的进步。你看见了，我可以走了。我临时答应了参加这里的一个峰会。”Chris伸手摸了摸Pia的脸，擦去她的眼泪，在她耳边说：“就这几天你就又瘦了。”
“嗯，减肥成功。”Pia苦笑道。
“头发这样真好看。”Chris摸着她顺滑的长发，想起三年前初次见到她的情景。
“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我的酒店不远。”Chris看着Pia的眼睛问。
“我的房间更近。”
Chris咧开嘴笑了：“好，去你家。”
他走到轮椅边，收好拐杖，坐下之后，操作电动控制，很转个弯，快来到Pia身边，说：“你带路。”
不过，他们刚刚出了休息区，Chris就冲Pia招招手，Pia在他身边俯下身，听他带着调皮的笑声说：“嘿嘿，还是去我房间吧？今天，想起飞吗？安全设备在我那里。”
Pia惊讶地半张着嘴，没想到在这方面也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她含泪点点头，和Chris一起向后转，很快出门到了大街上。
不到十五分钟前，Pia还在那幅航空安全峰会的广告牌前为Chris伤感，现在居然又回来了，却是和他一起回来。这惊喜让她透不过气来。
“你要去参加这个会议？”Pia指着广告牌问。
“嗯，我会发言。明天下午大概五点半左右。你，能来吗？”Chris问。
Pia想了一下，点点头说：“我要去工地，但是应该能赶回来。不过，需要礼服吗？”
Chris在酒店门口停下来，看着Pia神秘一笑：“到楼上去试试看？”
看Pia笑而不语，Chris再次启动轮椅，从旁边的玻璃门进入了大堂。Pia在后面跟着他，来到电梯旁。一个头发花白，精神健硕的老先生也在等电梯。他侧头看了一眼Chris，立刻上前伸出了手：“Anderson先生？我是峰会的主席Sam Lee。很高兴认识你！”
Chris略带惊讶地和老先生握手，说：“久仰大名，很开心认识你！”
“孩子，你是我们的英雄榜样。期待你明天的发言。”李先生说。
“你才是个英雄呢，曾经成功迫降了引擎失灵的飞机。你的案例是我们当初的教材。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Chris一脸钦佩地说。
他们一起进了电梯。李先生看到Chris和Pia的眼神互动，眯起眼睛微笑地问：“这位是？”
“我女朋友Pia。”Chris含笑看了一眼Pia，脸上都是骄傲。
老先生握住Pia的手，看着她说：“你好你好！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见Pia摇摇头，李先生笑了：“唉，我真的是老了。活得太久，看谁都觉得见过，特别怕以前的熟人责怪我把他们给忘了。”
Pia和Chris都大笑起来。Pia说：“您真风趣。我姥姥才厉害呢，她总觉得自己是全家记忆力最好的人。无论什么事情，记错的只能是别人。”
“哈哈哈，你姥姥很可爱。你是.......中国人吗？”李先生换成中文问。
Pia点点头。李先生调皮地拿中文说：“你男朋友很幸运啊，有你这么甜美的女友。”
哪成想，Chris立马来了一句：“谢谢！不过，我也不那么差吧？”
他字正腔圆的中文，把另外二人都惊到了。Chris接着说：“能在电梯里和大会主席以中文谈我的女友，真的是我的荣幸！”
“哇塞，我现在要说，Pia是个幸运的女生啦。愿意学习对方的语言，就是爱的表达。”李先生说。
在李先生祝福的眼神里，Chris和Pia出了电梯，往Chris的房间走去。Chris的轮椅跑得飞快，Pia在后面小跑着跟上，心里笑他的急切。Pia帮助他进了房门。Chris把轮椅停好，撑着扶手站起来，稳稳地迈步，走到Pia面前。
他看着Pia的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找不到任何词句能总结过去的一年，能挥散浓浓的思念，能够宣布熟悉又崭新的彼此到了再次携手起飞的这一刻。Chris闭上眼睛，一行热泪划过面庞。只见他喉结跳动，抬起泪眼锁定Pia的双眼，说：“Pia，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最近身体真的，进步很大。”
Pia什么也没说，上前紧紧地拥抱着日夜思念的人。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她只想和他一同起飞。放到一年以前，她会害羞，会矜持，会告诫自己不要太急。可是今天不一样。她要任由自己的内心和身体一起放飞。人生无常，她不想再错过。
Chris在Pia眼里看到了蓄势待发的引擎的热度，他亲吻了Pia一下，退后一步，从脖子上摘下来皮绳吊着的那枚戒指，双手扶着膝盖，小心地单腿跪下。他把戒指举在面前，热泪盈框地说：
“本来想再搞一个有创意的仪式的。但是刚才看见你，我就决定一分钟都不要再等了。Pia，这枚戒指陪着我度过了不太容易的一年。我问过自己不下365次，这辈子还能不能配得上你。每一次的答案几乎都一样。我告诉自己，必须拼命。为了咱们的未来，拼命。没有你，我做不到......Pia，愿意接受这枚迟到了一年的戒指吗？Pia，愿意嫁给我吗？”
Pia毫不犹豫地点头，跪下身拥抱Chris，让Chris给她戴上戒指，然后扶着他站起来。她看向自己一年来每时每刻都渴望对视的棕色眼眸说：“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你......真的可以了吗？”
Chris摇摇头：“你是优秀的飞行员，而我曾经是折翼的铁鸟。不过，我修复了自己的翅膀，回来了。你愿意试飞吗？”
“嗯......”她的半句肯定，让Chris吞进了肚子里。
云雨还是那年的云雨，个中之人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新鲜感。Chris觉得Pia在往日的柔美之外，多出来成熟浓烈的层次；而Pia觉得Chris比受伤前更为健美，在温存体贴之外，多了可以融化她的狂热，优雅之余更添力度。他们俩都知道，对方的变化是这一年来历经痛苦淬炼成金，在惊喜之中又带着心疼。他们俩之间这种默契和亲密，似乎没有因为灾难留下伤痕，而是像一坛酒，经历了时间和等待，反倒是更香醇了。
当两个人终于相依喘息的时候，Chris笑着问：“饿了吗？我还没吃晚餐呢。”
Pia点点头道：“我吃了，但是又饿了。出前一丁，怎么样？我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
“好，出前一丁。快递一份。Pia，我把自己从旧金山快递给你，这个服务可以打五颗星了吧？”Chris开玩笑。
Pia附身看着他说：“十分制。你还有五分要努力呀！”
“那要等吃饱了再说。快去，买出前一丁！”
Pia飞奔出去买好出前一丁，两个人热乎乎地吃了黑蒜猪骨汤的方便面。Chris递给Pia一个礼品盒，说：“试试看？”
墨蓝色的盒子带着高贵的哑光，上面系着淡灰色珠光丝带。Pia笑着解开丝带蝴蝶结，打开盒子，不由得半张开嘴巴惊呼道：“啊，太美了！”
盒子里是一条纯黑色的重磅真丝小礼服。让Pia倒吸一口气的，是躺在上面的一条项链。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项链，由一组淡蓝紫色的皮革小花组成的主体，旁边是两条黑色丝绒带子。
“太美了！这是？”Pia带着疑惑的大眼睛，让Chris看了心动不已。他走过来，拿起项链，给Pia戴上，在她耳畔说：“我自己做的。Dusty亲自传授的祖传手艺。”他抬眼看向镜子里的Pia，脖子上和胸前白皙的肌肤在淡蓝紫色小花的点缀下，有点半透明的感觉。
“勿忘我。”Chris用中文讲出来这花朵的名字。
Pia眨回自己的眼泪，点点头道：“Touch me and forget me n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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