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长篇家庭伦理小说《嫁接 下》第四章 重拾自信（2）

下课了，蔚然依然盯着涂鸦一般的笔记本儿出神，她眼眶子浅，泪水差点儿就流出来了。本来想得好好的，只要努力到了，什么样的坎儿还能过不去？！人都说，跟老美比，中国人里找不出不会读书考试的。在国内受了十几年的应试教育，TOEFL考满分儿却只能讲一口Chinglish（中式英语）的国人一点儿也不希奇，只是，这上来就迎面一棒子的打击对她来说好似被人兜头浇了瓢凉水，一直冷到了心里去。原指望着尽快拿到学位以后就可以自食其力了，谁想这才刚刚开始，她就感觉身子象是从急行的自行车上被绊得摔了出去，眼前金星乱冒。

“Hello，你好，我是，皮特”，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把蔚然吓了一跳，她的思路被戛然打断。

蔚然匆忙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她抬起头来，只见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同学站在身旁，正笑意盈盈地在望着自己。因为刚才走神儿了，他啥时到的身边蔚然竟没有注意到，此刻见到一个陌生的异国男人过来打招呼，她的脸立刻微微地一红，心里竟有了点慌乱。

蔚然赶紧收回离散的思绪，站起来打招呼：“Hi，噢，幸会，我是蔚然，肖蔚然，您的汉语真不错。”

皮特憨憨地咧嘴笑了笑，谦道：“哪里，哪里，horse horse，tiger tiger（马马虎虎），有一点点老外口音，呵呵。”

蔚然先是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禁也乐了起来：“啊？连这个您也知道啊，看来你的中文底子很好么”，蔚然很少有机会跟美国人聊天，不知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已人到中年的男人竟给了她一份亲切感。也许是因为这份好感，也许是因为他会讲中文？不知为什么，只这么一个照面，她对他在心理上竟然没有丝毫的距离感，无论是从文化背景的差异上，还有种族的不同上，她隐隐约约地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共同语言，是可以交流的。

看样子皮特是个自来熟，他侃侃而谈：“我在北大留过三年学，学的是中国历史和东方哲学，我尤其推崇中国古代的儒学，还有中国的医术、道术，里面的哲学思想博大精深，跟我们西方人的理念太不相同了，不客气地说，我们西方人骨子里天生带有海洋文明的激进冒险基因，很大程度上还沉迷在丛林法则里出不来。”

蔚然道：“海洋文明的优点也很多，比如，勇于探索未知世界，所以才有了大航海时期的地理大发现。中国的农耕文明领先其它国家几千年，养活了世界上最多的人口，但缺点也是很明显的，比如，安于现状、知足常乐、不思进取，总之，两种文明应该各取所长、互补其短才是。”

蔚然的老本行是中文，历史虽不是主修专业，但她也上了不少的选修课，这个话题在她自然不陌生，课间半个钟头，不知不觉他们竟聊起了孔孟之道、老庄哲学。从前跟夏禾生活了十几年，因为夏禾除了对运动和实验感兴趣外，文学、历史方面的话题他从不愿意与蔚然探讨，一来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二来他好强争胜，非得以他的见解为准，蔚然不能有她自己的不同见解，于是他二人总是说两句便无法持续交流下去。

皮特对东方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嘴里不时冒出来的几句引用得并不恰当的古文引得蔚然忍不住偷乐，她心说：这么拽啊，还‘与有荣焉，幸甚至哉’呢，知道啥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