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男女有别”就是“性别歧视”?是我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我接连在网上刷到关于“跨性别”群体的新闻内容。
一条来自苏格兰,当地阿伯泰大学法学院学生Lisa Keogh,仅仅因为在课堂上说了一句“女人才有阴道”,就被同学们以“仇恨,性别歧视,种族主义,跨性别者恐惧”等多项罪名举报,并被大学的纪律委员会启动了调查。
Lisa本人是一位持有“性别批判”(gender-critical)观点的人。她认为,人的性别是不可改变的,性别只反映了生理事实,生来就是男性的人,永远不可能“魔法般地”变成女性,而所谓的跨性别女性,(至少在完成生理改造前)也并不该享有和顺性别女性一样的权利,比如进入女试衣间、女厕所。
(Lisa Keogh在推上表达她的“性别批判”观点)
但在Lisa的一部分同学看来,这样的观点和发言却涉嫌“歧视跨性别女性”。他们坚持,如今社会对女性的定义和过去有了很大不同,女性不仅包括顺性别女,还包括那些长着男性生理器官,但自我认同是女性的跨性别女。跨性别女没有阴道,难道就不是女人了吗?
。。。
另一条来自国内。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开设的“跨性别综合门诊”,几个月前收进来一个孩子(“男跨女”)。她按照视频,自己操刀切除了一个睾丸。想切第二个的时候,已经痛得下不去手。过了几天,她又买了一些能让组织坏死的药物,注射到另一个睾丸上。被家长发现后,才送到了医院。
另一个孩子不仅切除了睾丸,还切掉了阴茎。父母在家里慌忙找了半天,找到被丢弃的器官,开车赶到急诊。
门诊室的潘柏林医生是国内第一支跨性别序列医疗团队的创建者,几乎每一年,他都会碰到因为在家自行切除性器官,被匆忙送往急诊的未成年人。有撰稿人整理出潘医生的诊室见闻,写成一篇深度调查文章:《在跨性别青少年门诊,目睹中国家庭的撕裂》。
(作者:陈晓妍,真实故事计划)
作为一个普通的顺性别女性,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输出,但必须承认,以上两篇内容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阅读冲击:
一方面,我对西方国家“白左”作秀般的政治正确感到相当厌恶,你看,J.K.罗琳担忧的事情发生了——真正的女性正在受到伤害;
另一方面,看到国内一些家庭“宁愿孩子没了也不愿孩子变性”,我又为其造成的不幸感到痛心。
说来我曾经看过一部沉重的纪录片,《李二毛的双重人生》。这部片子上映于2018年,当时,“跨性别”一词还没有被赋予今天的政治意义,跨性别人群也还没有得到空前的关注。2019年它成功入围了荷兰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节的展映单元,但当导演贾玉川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纪录片的主角李二毛时,却意外得知了“她”已经去世的消息。
李二毛在家乡的小出租屋内病逝,尸体三天后才被人发现。
导演用了十七年跟拍“她”的生活,断断续续地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跨性别者自我割裂的一生。
下面我用文字“搬运”给大家。
纪录片的第一幕,“她”操着带有浓重家乡口音的普通话,涂着夸张艳丽的妆容,穿着有些塑料的亮片裙,站在深圳的某个灯红酒绿的夜场里,身姿妖娆。
“她”拿着话筒对台下的人说:“我是从反串演员变成人妖再变成变性人,不信的话,可以上台摸上摸下都可以……”
“她”就是李二毛,也是跨性别者美莲娜。
“她”这一生,大概可以粗略分为以下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导演贾平川在2005年认识她,那时候她还是个男人,不过她梦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于是一边在深圳的夜场里做反串演员,一边攒钱做变性手术。
她还交了个很爱她的男友小蒋,这个阶段的她,幸福甜蜜,自信闪耀,是霓虹灯下的女王。她还有个明星梦,只是没有老板愿意捧她。
第二个阶段,为了能更快攒到钱做手术,二毛沉迷上了赌博,不仅赔光了积蓄,她和男友也因此不断争吵。伤心的她在路边摊大醉一场,哭诉小蒋嫌弃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并不爱她。
而后两人彻底分手。
第三个阶段,分手后的二毛逐渐堕落,放弃了梦想,不再演出,甚至开始滥交。
之后导演再见她,她与新男友染上了毒品,还尝试自杀,一袭白裙上有点点血迹。因为吸毒两人被警察带走,从拘留所出来后,二毛就被房东赶了出来,坐在路边贱卖家具,被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第四个阶段,二毛家乡的土地被村民霸占,她只好带着新男友回了老家。村民态度十分强硬,不肯归还土地,两人只好在旁边搭了一个塑料棚居住,他们在这里住了下来,想着拿回了土地,就在农村安定成家。
第五个阶段,由于二毛不男不女的装扮,村里人认为她迟早会像她的父亲一样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在流言蜚语的攻击下,二毛只得贱卖了土地,重新回到了深圳。
她和男友在深圳过了一段按部就班的生活后,可惜好景不长,由于两人一个沉迷游戏,一个沉迷打麻将,这段感情最后也以分手告终。
第六个阶段,为了生活,二毛不得不剪掉长发,重新变成一个男人进入工厂工作,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不敢与工友同吃同住,却还是在某天,被他们发现了她胸前没有取出的硅胶。然后,他们把她当成怪物暴打一顿,赶出了工厂。
二毛想要去医院做最后的硅胶拆除手术,却在体检之后被医院拒绝了,因为她被查出了HIV阳性。
最后,她终于变回了男人,与导演视频通话,语气反倒释怀了:“别人只能活一种人生,我活了两种,值了。”
回顾二毛悲哀又坎坷的一生,她出生于底层,命途多舛,颠沛流离。父亲因拐卖妇女儿童罪被枪毙,母亲改嫁。她十一岁跟着表哥去重庆流浪,后来去了深圳夜场做舞台表演。她被家里人抛弃,被村里人霸占土地,最后被工友们殴打。
她既是张扬决绝的夜场艳星,也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瘾君子和艾滋病人。她努力表演、追求梦想、对感情倾尽全力,却又赌博、酗酒、滥交。她看似坚强洒脱,实则活得痛苦又撕裂。
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努力想要成为梦想中的女人,却始终被主流那道大门拒之门外。
“变态、不男不女、死人妖、异装癖、娘娘腔……”这些标签都是跨性别者们一直以来所背负的。
在我们常说的LGBTQ群体中,跨性别者属于其中的“T”,transgender。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像李二毛一样,像灵魂装错身体的孩子,心理上无法认同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进而陷入性别焦虑的迷茫痛苦之中。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自我怀疑与性别认知中探索,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不男不女的。
(来源《性别叛逃者: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她》)
他们的存在受先天遗传、后天环境、童年经历等因素影响。据国内纪录片《有性无别》中的数据,跨性别群体占目前全国人口总数约三十万分之一。再根据2016年联合国发布的数据,我国约有400多万的跨性别者。这个数量算不算多呢?根据群体的隐蔽性,数字似乎还有一定保守性。
跨性别者除了自身难以跨越的心理障碍,他们还面临着家庭与社会的双重困境。被大众所排斥,难以在社会中拥有较为正常的工作,进而游走在社会的边缘,而社会的边缘常常浸透了黑暗与恶意,充斥着不堪与暴力。
纪录片《李二毛的双重人生》中,二毛的父亲不但拐卖妇女儿童,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三毛卖到了别的城市。除此之外,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居然还吃掉了先天夭折的大儿子大毛。
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吃掉。
然而比起吃人、违法犯罪的父亲,村里人更加憎恶从一个男娃变成人妖的二毛。
当村里人谈论起她的父亲时,他们甚至称赞其有本事、会赚钱,而对二毛,他们对他不男不女的装扮充满了鄙夷,毫不避讳地唾弃与嘲讽。
比起接受一个跨性别者,他们甚至更能够接受一个罪犯。
就像电影《迷失安狄》,主角安狄因为跨性别者的身份被车行辞退,老板娘甚至以她的形象损害了车行的名声为由克扣她的工资。安狄因为跨性别者的身份在求职中处处受限,最后万般无奈下选择接客,在遭遇客人暴力后,警官甚至因为她的身份毫不犹豫地给她定了罪。
安狄没有家人,她的儿子和儿媳不愿再见到她,女儿结婚也不通知她。当安狄在女儿婚礼当天精心打扮,穿着女装去参加婚礼时,她的出现却让女儿极度崩溃,女儿大骂她的自私自利,没有扮演好父亲的角色,害死了母亲,毁掉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电影《迷失安狄》)
因为颠覆了传统的性别认知和离经叛道的着装行为,跨性别者的一生注定无法顺遂。他们既是边缘群体,也是弱势群体。
不管是现实中的李二毛,还是影视剧中的安狄,他们都曾尝试坦然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坚持自我,但现实是他们既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似乎也不配拥有亲情、友情、爱情。于是只能互相抱团,在夹缝中求生存。
他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世界又无法改变他们。
根据2017年发布的《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显示,近九成的原生家庭不能完全接受跨性别的孩子,跨性别者遭遇家庭暴力的情况非常普遍。
(2017年《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
五年过去了,情况没有变得更好,只是变得更加极端、扑朔迷离(就像开篇列举的苏格兰阿伯泰大学内发生的事件)。而根据现实生活中一些公开的新闻报道来看,跨性别的孩子仍被家庭、校园、社会视为耻辱,受到排挤、辱骂、暴力,最后大多走向了两种结局:
一是被父母送到某些声称可以进行“性别扭转治疗”的特殊教育学校和医疗机构,这些非法机构使用暴力惩戒、限制人生自由、电击、注射不明药物等激烈手段来帮孩子“矫正”性别认知。
(记者探访受到“矫正”治疗的跨性别孩子)
二是与家里断绝关系,过早踏入社会,最后沦为社会的边缘人,或是走上一条不归路。
即便家长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听之任之,他们与家庭的关系依旧十分微妙。在当今社会性别刻板印象与传统伦理观念下,加之对跨性别者知之甚少的情况,父母一时之间都很难接受身为跨性别者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与其产生隔阂。
当今学界普遍认为,跨性别不是一种心理疾病,同时,每个人的性别认同也是无法使用医疗手段去“矫正”的。调查显示,大多数跨性别者会18岁之前开始意识到自己想要成为一个男人/女人,这种想法很多时候是无来由的,更多的是一种模糊的冲动,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喜欢就这样做了,等意识到心理上的性别认同与自身的生理特征不同时,会下意识厌恶自己的身体,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矛盾痛苦。
(图源2017年《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
跨性别者排斥自己的生理性别,他们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伪装成另一个性别,有的只要换上女装/男装就能感到开心舒服,有的则需要冒着损害身体和减少寿命的风险,非法购买大量激素药物,甚至进行最终的变性手术彻底改变性别才能缓解痛苦。
网上曾有个“药娘吧”,现“因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相关结果不予展现”,但在被封禁之前,这个贴吧一度聚集了数十万的“男跨女”,他们无偿在网上分享自行服用或注射药物以达成变性目的的经验,每一个帖子都像是一篇观察日志,而他们自己是自己的实验品。
这是一个隐匿的角落。
跨性别者患有心理健康问题的概率很高,他们大多会遭遇家庭暴力和校园霸凌,有着极高的辍学率,在社会上,又会遭遇就业歧视与职场不公正待遇,这些歧视和欺凌以及自身的性别烦躁都会使他们患上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产生抑郁、自残、轻生、自杀等念头。
(图源2017年《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现状调查报告》)
很多跨性别者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但比起这些,他们更渴望得到家人的谅解和接受,他们更渴望得到的是一种无条件的爱。
父母的不理解才是最大的痛苦。如果连最亲密的家人都无法接受,他们更没有信心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
电影《丹麦女孩》)
不过,无论父母为孩子预想得再多,再为ta担心受怕,也应该让自己的孩子逐渐认识到:当走出家门,你所选择的人生,究竟有多么残酷。
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里说:“有些人一出生就好像被抛到了一个本不属于他的地方,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跨性别作为社会的少数,站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他们是这个复杂多元世界夹缝中的一声叹息,被囚禁在不喜欢的身体里,背负着最沉重的枷锁,想做自己、想爱这个世界、想寻求得到家庭和世俗的眷顾,却唯有一把心酸血泪史。
有人支持鼓励他们,有人嘲讽取笑他们,有人反对他们的存在,说他们的曝光是在哗众取宠、想吃性别红利、索取更多的社会特权和优待。纵观西方国家一些以跨性别群体为由发起的运动,这些刺耳的声音究竟有没有道理,我保留意见。但是跨性别者无法像顺性别者那样堂堂正正生活,激素药和变性手术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害,在医疗和健康保障上面临着重重艰难,这些都是他们做自己的代价。
他们并不是今天才出现,而是随着社会的包容和进步,逐渐被人们看到了而已。哪怕再渺小不堪,他们也是这些标签符号下真实生活着的人。
这的确不是个为少数人所设计的世界,但跨性别者们也向我们提供了一面镜子,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人类社会也是由80亿个体构成,不婚族、丁克、同性恋、二次元、自由职业者、全职奶爸……“大众”的我们也会在某个时刻,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少数,别人眼中的异类和怪胎。在争取自己权益、渴望得到包容的同时,对身边的少数人我们应该给予什么样的态度,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决断。
(蔡依林《玫瑰少年》金曲奖获奖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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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无才便留德 由旅居德国的硬核妈妈无才姐创办。
无才姐,一位才华有限而热情无限的宝藏妈妈,用有趣的灵魂,抵御育儿路上的鸡飞狗跳;穿越众生喧哗,守护温暖与爱。
本文由无才姐团队原创,作者唤鱼@无才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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