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楠：晨练，偶遇前印度同事S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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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故事 (23)
晨练，偶遇前印度同事S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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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 清晨， 天空忽明忽暗， 太阳憋了半天也没有升到高空，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湿气。先生一直在看云图， 一会儿说预告9点要下雨， 一会儿又说预计10点要有暴雨， 再过一会儿又说好像早晨没有雨了。
我说如果你一直守着云图， 那就不用出门走路了。先生说那现在就走， 赶在9点以前回家。
犹犹豫豫， 磨磨叽叽终于在8点以前离开家， 甩步走出住宅区， 来到一个小山坡前。
我们这个城市的名字后面有一个hill，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山坡而得。山坡很陡， 骑自行车锻炼的人很少能骑着上去的，即便两手空空地走路也是非常费力气的。
憋着气， 卯足劲往上爬， 从上面下来一个印度小伙子， 带着微笑往下走， 看到我， 一直注视着我， 我眼睛不好，又没有戴口罩，就往路边躲闪， 小伙子忽然咧嘴大笑， 说: Hi, Min.
我再抬头仔细观看， 原来是十年前在同一个系里工作的同事Siva, 十年了， Siva居然比以前更显年轻。我不由大赞， 说越活越年轻了。
Siva 说他家搬到离我家不远的地方， 周末走路经常路过我家， 时常想到我，他还拿出手机让我看他还保留着我的电话。
我一下子很感动， 本来打算打过招呼就走的我和Siva 就在斜坡上一高一低地畅聊起来。感谢先生花时间看云图， 否则不会遇到Siva.
Siva说他离开原来的实验室以后，换过几个工作单位， 但都与临床试验有关，现在一个临床试验机构工作，应该是clinical trail project manager，基本在家， 有活需要出去才出去， 工作很惬意， 还再三强调不再做实验， 没有western, 没有PCR, RNA， 不用pipet, 不用孵箱， 一台电脑就行。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 就是薪水要比实验室高许多。
Siva从精神上看来完全摆脱了原来工作的压力， 他说以前没日没夜的工作， 回到家也不能完全休息， 脑子里都是实验，写 文章， 写fund， 现在不需要如此焦虑， 工作就是工作， 休息就是休息。
我们俩提到系里以前的几个同事， 现在几乎都离开了原来的医院， 各奔东西， 尤其是博士后， 基本上都离开了基础实验室， 做临床试验的， 到药厂的，重新 开启人生新阶段。
看到脸上一直浮着微笑的Siva ， 一下子让我想起十年前的Siva.
那时候Siva 做博士后， 他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大概5，6岁的女儿。
Siva 话不多， 每天准时10点钟上班， 他告诉我他要送孩子去上学前班， 我说你太太可以送的呀， 他说太太不会开车。再后来， 女儿上学了， 有校车， 不需要接送了， 他还是10点钟上班， 雷打不动。
Siva 工作的效率也是雷打不动， 在实验室工作的人都知道做western跑胶， 一般情况下跑两块胶比较合适， 一是平衡， 二是效率， Siva 绝对就跑一块， 一天一块， 多一点都不做。
我是急性子， 每天四块胶， 看着他慢悠悠的干， 真是替他着急。
他做什么事情都不着急。有一年系里圣诞节开party， 大老板将party地点放在了一个离我家开车40分钟左右的娱乐场地， 先生怕不安全本想送我去， 因为我以前送Siva 一家去过机场，所以这一次Siva 坚持他可以带我去， 不必让先生专程送我，我也不再坚持， 结果后来我后悔死了， Siva 开车如碾蚂蚁， 一寸一尺地挪， 我和Siva 一家是最后抵达party的。回来更慢， 因为天黑， 他开得更加谨慎， 更加地慢。从此我但凡开车遇到Toyota, Honda 行进慢悠悠的就告诉先生， 开车的准是印度人， 猜中概率高达90%以上。
和Siva 在一个系里工作了四年， 应该说了解也相对得多。Siva 告诉我他和太太的婚姻和一般的印度人不一样， 印度人多是家长作主， 或者媒妁之言，他和太太是大学同学， 太太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而他家是农民， 清贫没钱， 但他学习努力刻苦， 成绩优异，长得又帅， 太太喜欢他， 俩人秘密成为恋人， 但一直不敢告诉家长。
直到Siva 拿到美国做博士的邀请信，才去太太的父母家求亲， 当然最后是Siva喜报美人归。
我当时和Siva 不仅同一个系， 还同一个房间， 巨大的实验室被三个老板划分， 我的老板是系主任， 所以占据的实验台最多， Siva 在实验室的另一头， 我俩真的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因此也比别人来往更多。
有一次Siva 告诉我他母亲来了， 他认识的人不多， 他想带母亲到朋友家转转， 让母亲对美国有所了解， 问我介意不介意来我家。
老实讲我接待过很多中国人的父母， 对于印度人， 我有点为难， 太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了， 但我又不忍心拒绝， 尤其我记得Siva 的父亲年前才去世， Siva 还专程回过印度， 记得Siva 告诉我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 必须回去，他要头顶瓦罐送葬的。当时听到他讲这个细节还真是受到震动， 因为我知道中国北部许多地方也有这个风俗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从感情上视Siva 为半个东亚人。
我想了一下，问Siva 吃饭上有什么禁忌， Siva 说不吃肉，但 鸡蛋鸡肉， 海鲜都可以。我说那就选个周末时间吧。
我和Siva 同在的这个系是我一生中印度同事最多的系， 除了我和另外两个中国人， 全部是印度人， 所以对印度人多少有些了解。以前误以为印度人不吃猪肉，实际上印度人不吃牛肉， 印度人视牛为神， 千万不得亵渎的。
印度人果真是顿顿不离咖喱， 每次午饭时间， 饭厅里都飘着浓浓的咖喱味道。好像会做实验的人， 做饭都不错， 系里的印度女子做饭都很好， 系里曾经圣诞节开party， 他们带的饭真的相当好吃， 尽管很多都有咖喱味。
印度人还特别喜欢发绿豆芽， 不像中国发得那样长， 他们是只要绿豆开始发芽就停止生长， 然后煮熟放一些调料就可以吃了。
记得那是个夏天， Siva 带着穿着极为隆重的传统服装的妈妈， 太太， 女儿一起来到我家， 很漂亮的衣服， 想不起来名字了， 应该叫纱丽吧，一块布， 不剪裁， 巧妙的裹缠在身上。
Siva 的太太身材很好， 将纱丽穿得凹凸有致， 太太告诉我这是她的婚装，很贵很贵的，她 很少穿的。
Siva 的妈妈一如我想象的， 朴实憨厚， 裹在身上的劣质纱丽时不时坠落一下， 露出腰间的肉。
Siva 的女儿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裹着小纱丽依旧蹦蹦跳跳，喜欢说话， 表现力极强， 特别可爱。
我当时采取自助餐的方式， 将所有做好的饭放在bar台上，旁边备有盘子， 刀叉等等，大家 各取所需。
到底没有经验啊， 我不知道印度妈妈不会用刀叉， 筷子的， 她只会用手， 我做的有些菜有汤， 根本下不了手。
Siva 帮他妈妈取菜饭， 我和先生满脸歉意地看着他们吃饭。后来我把所有他们喜欢的饭菜都给他们打包带走了。
Siva 第二天告诉我妈妈说饭菜很好吃， 就是有的不好用手抓。
我和Siva 共事四年，后来各奔东西， 今天相见当然很是高兴， Siva 说太太已经学会开车， 也找了part time工作， 女儿明年就要上大学了， 想学医， 将来做医生， 这是几乎每个在实验室工作的印度人的心愿。
Siva 走了所有移民人走过的路，不断找寻适合自己的工作，不同的是时间长短而已。
临别，我说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等疫情过后欢迎你们全家来做客，Siva 更是热情相邀去他们家。 我说我会的。
Siva 说我相信我还会碰到你的， 我笑说那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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