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该如何破局?财经2022-08-18 11:08前两天辛辛苦苦写了一篇文章,结果说飞就飞了,搞得我很委屈。没看上就下回请早,且看且珍惜~挨骂要立正,挨打要站好。我仔细反思之后觉得还是说点轻松的,不聊现在,讲讲历史上发生过的事。“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废漕改海断然不许。”这句话很多人都听说过,那么这句话有什么历史背景,它的背后又发生过哪些故事?我们今天干脆来聊聊这个。这句话说得就是清朝有关“漕运”的改革,从雍正、乾隆一直到光绪,贯穿了有清一代大半国祚。在封建王朝,田赋是国家财政最大的根基,至少占到整个国家税收的70%以上,绝对的国之柱石。那时候又没有信用货币制度,朝廷可以疯狂借债寅吃卯粮,因此朝廷用度必须量入为出,有多少收入花多少钱,一不小心支出多了可能真的会陷入无钱可用的境地。田赋作为税收的基础,它在征收的各个环节就是重中之重。其中漕运就是田赋征收的运输、仓储环节。清代自从雍正摊丁入亩改革以后,田赋主要是以货币形式征收的地丁银,就是把人头税也合并到土地里面,按土地面积征收银子。但是农业国家,朝廷也要吃饭啊。于是在有运河运输条件、并且产粮的省份,仍然保留实物税收。这些地方就是有漕八省,主要就是江浙地区。他们每年要交大米、小麦、豆子这些粮食,由基层官吏收上来之后,再由运河也就是漕运一路运输至北京的仓库储存起来,以供八旗兵丁、官员俸禄和皇室使用。这就是漕运的由来。但是随着这一制度运行良久,到康熙末期开始慢慢出现了一些问题,是啥呢?就是朝廷在订立制度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运费涨价”的问题。负责收税的是州府就是基层衙门,负责运输的是旗丁,就是军队,属于两套班子。原本老百姓在交粮的时候还要再额外交一笔银子,也就是运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货膨胀的因素放大,当年制度定下的运费不够用了。负责运输的旗丁不能做亏本买卖,于是向州县敲竹杠,要巧立名目,施展手段,多收运费。然后州县又把压力下放到小民头上,经过这两道转手,层层加码,最终的税赋压力就变得很大。这种操作一旦形成惯例,就逐渐变得理所当然。围绕这种漕运的规费,就慢慢形成了一整套产业链。江浙的州县把规费收上来以后,除了付给旗丁运费,剩下的还会截留,给自己的县衙用于日常开支用度。这部分比例大概一半对一半。乾隆四年,江苏巡抚奏报,说能不能把这种制度固定下来,每石米的漕费是46文,其中24文总包给旗丁运输,剩下22文留作县里办公。负责漕运的旗丁拿了钱也不是全揣自己的口袋,河道经过的那些州县还会沿途设卡,向旗丁索要好处费。旗丁这一路打点下来,也是不小的开支,而这沿途州县索要的好处费又截留下来成为了当地的用度开支。也就是说漕运的规费并不止是负责漕运本身的旗丁太贪,而是形成了规模化、产业链。在前端的漕运旗丁只是一个收银员的角色。就好像出租车司机,你给他的车费并不是全装入了司机的口袋,而是很大一部分要交给出租车公司,出租车公司又要拿一部分上交给监管。大家都有钱拿,惯例才得以通行。客观来说,漕运的规费不能全算在贪污上面。因为实际情况中,基层的财源受到很大的限制,前面说过,田赋都是法定的,弹性非常小,每年几乎变化不大。但是各州府县衙本地的开支又根本不够,向朝廷要求转移支付又力有不逮。沿着运河的各省有条件依靠漕运解决开支问题,自然就不自觉地依赖上了它,所得的收入很多也确实是用在了县衙日常办公的开支上。但是漕运规费的问题也在于此,它不确定性很大。之前说江苏巡抚奏请把漕费定为制度,分成比例什么的给确定下来。但是户部不同意。原因就在于,这种漕费属于朝廷默认但不想公开支持的开源方法。你搞可以,朝廷也知道你的难处,我顶多就是不追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是你下面火候掌握的不好,一旦出了事,该罢官罢官,该杀头杀头,朝廷是需要地方来负责的。现在你要求我把这种惯例定为成例,那就是要负违反祖制的责任,朝廷多精啊,他不愿意的。这种不确定性或者灵活性在康常盛世自然无事发生,但是一旦到了水热不调,旱地千里的个别灾年,这种不确定性就会无限放大。等到了道光、咸丰之交之时,整个漕运不单单有旗丁的规费,还衍生出运河疏浚、造船开支、河工经费、州县协办之费等多条上下游产业链。仅咸丰登基那两年内,朝廷对各省漕运加增的额外拨款甚至多达2000万两,占到朝廷两年支出的60%。维持漕运本身,甚至变成了几乎亏损的买卖。百万漕工衣食所系,这句话真正所言非虚。朝廷还是有高人啊,上面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是,改革!降低朝廷经济中对漕运的依赖程度。改革的方法就是废漕改海,本质上就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所谓废漕改海,就是在粮食的始发地,直接装船走海运一路运到京师。这省却了中间大大小小的关节盘剥,省去了多个职能部门的层层审批,实现了朝廷到农民,端到端、短平快的目标对齐。不走运河,没有了中间商一层一层的赚差价,朝廷瞬间发现海运是多么的省钱,给朝廷创造了多么巨大的收入。在道光年间漕运改海试运行后,每次海运粮食的数量居然分别上涨了40-50%!你说说,这里面动了多少既得利益者的蛋糕,废漕改海也难怪乎断然不许。于是百万漕工的利益代表们,岂能坐以待毙?江苏漕运总督具折反对,奏请缓议河海并运。并且说如果遽改海运,漕船大幅歇减,失业水手等难以安置,势必成为不安因素。果然,道光二十八年,失业水手与英国传教士在青浦发生冲突,演变成外交事件,导致朝廷与英国的关系紧张。当时已经是鸦片战争之后,你可以想象朝廷对此的顾虑有多深。废漕改海哪里还敢再推行下去?但是问题依然摆在哪里,改革的脚步在后面的皇帝中仍然不能停止,只能不断改变策略、改变节奏。就这么一直走走停停,一直到同治帝李鸿章当了两江总督,废漕改海历经数次改革,除了有些收入从地方转移到了朝廷,而老百姓的负担却最终一分不少。以至于李鸿章说小民膏血渐尽而京储仍觉空虚,漕运改海,废了那么大劲,始终难有改观,还不如不改。历经几度春秋,数任皇帝的改革,似乎对这个既要又要还要的不可能问题都束手无策。难道这个问题当真无解吗?事实证明既然是无解问题,历代名相大儒那么多聪明人都解决不了,那就说明它就必定就是无解的。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既要又要?但它最后还是被解决了。因为问题本身已经不再是问题。鸦片战争以后,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对中国农业经济的侵蚀,中国以田赋为基础的税收基础也随之动摇。取而代之的是以海关税收、商业厘金为主的商业税。田赋在乾隆年间,丰年尚能取得5000万两白银的收入,占朝廷总收入的73%,而到了光绪年间,随着引进作物的升级,田赋居然已经可以到了1万两白银的收入。但是田赋所占总收入的比例是多少?竟下滑到了35%!清王朝的税收已经变成了以海关收入为主。鸦片战争之后清廷的税收收入反而大大超过了康乾盛世,客观上为清朝的续命提供了物质基础。既然田赋不再是朝廷收入的主流,有其他更可观的税源相替代,漕运自然也就从原先的主要矛盾变为了次要矛盾,成为了无甚紧要的边缘问题。解开死结的最终方法往往需要亚历山大从更高维度去消灭问题本身。由此也可以看到,既要又要解决朝廷对漕运的依赖程度,同时还要且要百万漕工的衣食所系,单纯从漕运着手不是一个好的解题思路。跳出问题本身,想办法扩大税源,或者替换税源本身,才是阻力最小之解。在改革过程当中也切忌幅度过大,力度过急,否则也容易适得其反,原本民心所向的一方也会搞得自己很被动。现在写个文章确实也挺难的,跟大家随便聊聊,各位读者也就看个乐呵,要是觉得鹅少不容易还是多多给个“在看”,多多打“赏”吧!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