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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故事的人,不配去北京马驹桥

没有故事的人,不配去北京马驹桥

社会

北京昼夜不分的地方不在市中心,而在六环。

通州区与大兴区的交界边缘,有一处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没有招牌、没有场地,围绕十字路口,上万临时工们自发聚在这里,等待工作。

劳务市场分上下半场。早上四点与下午五点,永远是临时工们聚集最多的时候,赶早班与赶晚班的人交替进行,间隙有人无声无息地坐在一旁寻找机会。

这里是北京最大的劳务市场——马驹桥劳务市场。无论什么时候到达这里,总有人睁着寻找的眼睛。

这里的人每天都被一大批一大批送进城里:演唱会保安、故宫建筑修复、写字楼搬运工、建筑工人、快递分拣员......北京的骨架,被马驹桥的人撑起。

等到12个小时工作结束,领取200元的日薪,他们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北京六环,吃10元以下的快餐,或住在月租350元的出租房、或住在25元的包夜网咖、或躺在桥洞下睡去。

张雪峰曾说,北京真正的景点不是故宫、长城,而是傍晚八王坟公交站通往燕郊的公交车,和亚洲最大社区天通苑清晨的地铁站。在那里,一个个追逐梦想的异乡人拥挤在一起。

如今,北京有了第三个网红地,“有钱不住天通苑,落难必闯马驹桥。”与天通苑和八王坟不同的是,马驹桥不再挤满以梦为马的人,而将一个个挣扎求生的人揽入怀中。

他们告诉我:“马驹桥是最混乱的地方,但是在这里,你能看到最真实的北京。



中午十二点,我到达马驹桥劳务市场时,十字路口旁仍然坐着几十位临时工,他们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或者和身旁的工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这并不是找工作的最佳时间,每天凌晨四点,来马驹桥找工作的临时工们便在十字路口聚集,等着一辆一辆面包车将他们拉到北京各地。仍逗留在此处的,是被“挑剩下的人”。‍‍‍‍‍

一位中年女性骑着三轮车来到路边,车里放着四五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在附近工厂没卖完的盒饭。工厂售价是十元一份,拉到劳务市场变成了五元,仍然有临时工讨价还价,“三元一份行不行”。

时间已逼近一点,还有许多人吃饭没有着落,他们站在女人旁边观望。犹豫中,盒饭已经卖完,中年女性骑着车轻快离开,说明天再来。‍‍‍‍‍

一位穿着白色短袖的男人端着盒饭就站在路边吃。一次性饭盒包装透明,能瞧见里面的菜已经寥寥无几,沾着菜油的米饭占了盒子三分之二的高度。说他穿的是白色短袖也并不准确,因为衣服被穿成了米黄,肩线已经绽开。

有人凑上来找我:“要采访吗?”身旁的另一个人立即转身:“采访是要给钱的,他们采访都给钱了。”

或许是“给钱”引起了其他人注意,我身边的所有临时工都围了过来,大约有二十位,七嘴八舌问我:“有活吗?什么活?”

一辆车驶来,临时工们上前询问工作‍‍‍‍‍‍‍‍‍‍‍‍‍‍‍‍‍‍‍‍‍‍‍‍‍‍‍‍

吃饭的穿着米黄色短袖的男人说:“采访我吧,请我吃饭就行了,不用给钱。”身旁有人见拿不到钱,帮腔道:“采访我们马驹桥会会长吧。”

大家先前说着“xx媒体都拿了多少多少钱”,在明白没有油水可捞、只能吃饭后,他们又替我着想起来,“我们就吃点便宜的。”

拉扯中,最后一同去吃饭的共有七位,他们领着我去了附近的一个普通饭店。七个人拿着菜单钻研了许久,最后只点了四个菜,其中一个菜是拍黄瓜。

四个菜远远不够七位体力劳动者果腹,在我的盛情劝解下,大家才拿起菜单继续加了三个菜。‍‍‍‍‍‍‍‍‍‍‍

会长是穿着米黄短袖的临时工的外号,因为他总是背着一个公文包。

没人能说清楚这个包究竟用了多久,原本应该光滑的外皮已经起了褶皱。这是会长在写字楼干活时捡到的。它本来的用途应该是装电脑,会长用来装耳机、充电线、馒头、鸡蛋、咸菜,饿的时候方便拿出来啃着吃。

会长的包

马驹桥的人都用外号来称呼彼此。穿着黑色短袖,戴着一副眼镜,吃饭慢条斯理的,说话总是总结性发言的,被称呼为“强哥”。

因为总是穿带有“青龙”图案的衣服,我身旁的男人被称为“青龙”。他有人脉,大老板会直接给他派活,有时候算个小工头。一起吃饭时,他颇有掌事风范,招呼大家,“既然说请我们吃饭了,那大家就放心点,不要辜负对方的诚意。”

“设计师”是他们当中学历最高的,自考了大专。其他几个人则根据外形来称呼,长得高的叫“大高个”、长得胖的叫“胖子”、眼睛大双眼皮明显的被称为“双眼皮”。

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也没人在意。在马驹桥,过去的身份、家庭对他们来说讳莫如深。在这里不必了解过去,也不必知晓将来,亦无需掏心掏肺,真实的只有当下。

认识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坐在一起聊天。


‍‍‍‍‍‍‍‍

来马驹桥,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2013年,设计师的爸爸给了他200元,让他来北京闯荡。他背着一个包,除了200元现金,里面就只有自己的换洗衣物、一张中专学历证书。

他最开始去的是北京望京附近的劳务市场,20岁出头的他第一次踏入社会,只敢坐在人群外怯生生地观望。在北京待了几天,他每天睡桥洞、吃泡面,身上只剩下几元钱。本以为中专学历足以让自己进一个好的工厂,最后还是只能去一个饭店当洗碗工,三千元一个月。

那时他喜欢摇滚,相信自由,留着长头发,仿佛永远反叛。很快饭店老板因为他的长头发辞退了他。工作了一周,拿到600元。

他逐渐明白工作的真理:工作,出卖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以来获取劳动报酬,如果你有其他才能,那获得报酬的性价比更高。他辗转去了几个工厂做长期工,有五险一金的待遇,每个月能够拿到5千元左右的工资。

情况最好时,他管理着工厂的一条维修线。可惜,工厂效益逐渐变差,他又被辞退。彼时他已通过自考拿到大专文凭,也有七八年的工作经验,却再也找不到一份合适的长期工。

工资低、时间长、待遇差。经过朋友推荐,2019年,他来到了马驹桥。

马驹桥劳务市场就在这条路上

青龙和设计师来到马驹桥的时间差不多。他出生于1986年,山东人,是这里少有的已经成家立业的临时工。在大家热火朝天讨论时,他突然说,我来北京前自杀过。

所有人安静下来,青龙似乎觉得气氛不太对,便不再提起。年轻时,他在工厂流水线工作,时间被以分钟为单位切割:

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吃饭,七点半到厂区,七点四十五开会,七点五十五会议结束,有五分钟去卫生间的时间。八点一到,铃声响了,死亡流水线开始。除了半小时的午饭时间,上午十点、下午三点、晚上八点各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晚上十点半下班。

“在这种情况下,人很容易疯的。”青龙想要多赚点钱,流水线上的兄弟给他介绍了马驹桥,原因是这里机会多。

青龙很快赶到这里,接了一份药厂的临时工工作,硬生生干了一宿,赚到260元。他很感慨:“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桶金,260元,12个小时换来的。”

从那以后,青龙来到马驹桥专职做零工。那也是马驹桥最红火的光景,招工的需求量大,只要有力气,所有人都能赚到钱,无数打工人来到这里渴望改变命运。

胖子颇为激动地说:“一个月能存三千,我一年就有三万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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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看我们现在在北京六环,每天全北京到处是我们马驹桥的人。”

青龙知道这里的一天开始在早上四点。临时工们纷纷来到十字路口等待工作,银白或黑色的面包车一辆辆沉默地驶来。每到达一辆车,工人们便凑上前询问工作内容和薪资,合适的便挤上车,等着面包车把自己带去北京的另一个角落。

等到六点,熙熙攘攘的路口已经少了大半部分人,剩余的小部分人没有在上午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在十字路口继续等待,等到下午五点,又会有一轮新的面包车热潮,这是招晚工的。

最拥挤时,沿街两公里路,都站满了等待工作的零时工。

马驹桥的人什么都做过,去建筑场地搬水泥、在还没有建好的写字楼搬钢板、在故宫里修复砖瓦、去演唱会当保安......入夜,整个城市入睡,他们又活跃在商场里、建筑工地上。‍‍‍‍

青龙感觉,近年来,来马驹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工作机会却变少、薪资变低、时长变长。

工作时长由最初的8小时,变成现在的12小时。疫情期间,几乎所有有关核酸的工作,都是由马驹桥的零时工完成的,他们需要拧核酸的红色盖子,最开始一个小时只用拧500个,后来变成了800个,5秒就需要拧一个盖子,12个小时的工作量,一天需要拧9600个。

不能停下来,监工拿着大喇叭守着工人们,一旦有人稍微慢下来,就会被催促。一天260元。

实在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们也会去快递公司分拣快递,同样12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手机被没收,在里面昏天黑地时间都不知晓,15分钟的午饭时间,给每个人发一块面包,又接着工作。

临时工里最次的选择是找劳务,这块82平方公里的小镇,一共有三十多家劳务公司,劳务与上游公司直接对接,常常一要就是一大批人,劳务以前收中介费,30元、50元,现在不收了。他们赚差价。

劳务给的日薪是100元出头。

这条街两边都是劳务

马驹桥的每位临时工都或多或少受过伤。当我提出看看大家的伤口时,他们都变得激动起来,凑到我面前给我展示,他们似乎清楚记得自己每一块受伤的地方,这是他们记录工作的方式。

肩膀、膝盖上的擦伤都是新添加的,看起来不超过两天,手指上被玻璃划伤的伤痕泛白,看不出受伤的时间。

有人说伤疤是荣誉的勋章。但是临时工们在伤疤里却只记得苦痛。双眼皮和大胖子在讲述伤疤来历时,眼眶突然含泪。这是他们少有的卸下防备的时刻。

“怎么赔?没人管的。好心的老板可能今天多给你一点钱,其他不管也就不管了。”

马驹桥在自媒体上一向是热点,7月有众多媒体前往此地进行采访。有人没有向临时工们打招呼,举起了摄像机,人群一拥而上,把摄像机砸坏了。

当我不知内情举起手机时,也注意到大家对镜头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我们不愿意被拍。”强哥说。

他拿出手机,给我展示了一张照片:他穿着雪白的衬衫、熨得齐整的西装裤、擦得锃亮的皮鞋,在高档酒店的卫生间里拍照,卫生间的镜子被擦得亮晶晶的,反射着金黄的灯光,也为强哥镀上了一层富贵的气息。

“这是我平时分享给家里人的照片,我们都不想让家人刷短视频时,发现我们就在马驹桥这里讨生活。”

双眼皮搭腔:“我给家里说我当经理。”

大家一边讪笑,一边点点头。他们给家里报告的生活是在天子脚下,光鲜亮丽地工作、生活,实际上,他们能够前往所谓高档写字楼时,只有去搬建材时。

光鲜于他们而言,仅仅是家人的宽慰剂。在马驹桥,一切务虚的东西统统失去意义。也正是在渐渐务虚的互联网世界,务实的他们组成了马驹桥劳务市场。

大家在十字路口的马路边席地而坐,永远穿着同一件衣服,直到白色短袖变成米黄,直到鞋子开裂,他们百无聊赖地等着,注意每一个来往的人,来往的车辆。

在工作来时,不惜和周围的人推搡,只为了能挤上座席只有八个的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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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喜欢来马驹桥拍临时工,临时工自己也喜欢拍马驹桥。常常聊到一些事情时,他们说,你在某平台上一搜“马驹桥”就有,你看。

“自媒体上的马驹桥不太真实。就好比说,马驹桥是一个碗,自媒体上你看到的是其中一颗米,我们现在聊的,能让你看见碗里的一颗石头。”

“马驹桥,是最乱的地方了,但是你能在这里看到最真实的北京。”

胖子给我看短视频平台上搜到的马驹桥

胖子把马驹桥的人分成了三类,一类是混吃等死,一类是专门发偏财的,一类是他们这样普通的每天等着打工的人。“我们这类,可能不到一半吧。”

他指着饭店外没穿鞋的中年男人说:“就是这样的人,多得很,混吃等死的,他等会儿找块地就躺了。”

聊天过程中,这位中年男性一直捏着酒瓶站在那里听我们谈话。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或者只是喝醉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沾着泥土和垃圾碎片。他默默注视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口酒,便离开了。

马驹桥的人,鱼龙混杂,有很多人来到这里后过着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生活,出去打工一天,赚了两三百元,会一直休息到没钱,再去打工。下午七八点,马路两边睡满了临时工们,他们没有钱租房,就直接睡在地上,洗漱都去附近的厕所。

有时实在没钱,他们把自己的手机、身份证抵押给附近的商铺,抵押10元、20元,为了吃一顿饭。等到找了工作又拿到钱后,便去多给一点钱赎回来。

“马驹桥的警察是全北京最累的。”有时候实在没钱想吃饭,有人就在附近餐馆吃霸王餐,点了满满一桌菜,吃饱后叫来老板说没钱付,报警叫来警察。吃霸王餐的人无赖地坐在凳子上,“那能怎么办呢?你打我一顿吧。”

很多人受不了苦和累选择捞偏门赚钱。药厂研发出新药,来到这里招试药志愿者,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是吃下一颗小小的药丸,就能获得上千甚至上万元。很多马驹桥的人跃跃欲试,和药厂签订合同。

刚试完药的半个月,志愿者还一切照常,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有志愿者脑子开始不清楚,到后面甚至不能正常交流,每天就是呆呆傻傻地坐到街口。后来这个人不见了,其他人不知道他回家了,还是死了。

马驹桥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下午五点,马驹桥的人重新变多
我拍这张照片时,青龙在旁边陪着我,让他们不想被拍的离开镜头前

这里也存在着一些黑产。比如,帮忙办一张银行卡给五千到一万元,帮助有关组织洗钱。这些赚了快钱的临时工随即享受一个月的快活日子。后来警察一家一家酒店找人,抓捕了四十多位参与人员。

直到现在,仍然有人关在监狱里。

还有一次,劳务欠了一位临时工两千元的薪酬,迟迟未给,临时工被气得爬到十字路口的高楼,想要自杀。消防员赶到了,好声好语把他劝了下来。不到半个月,又是一个下午,临时工又爬了上去,跳了下来。

会长看到了这个画面,他当时正在吃饭,突然听到很大的响声,一个人就在楼上这样坠下来。

会长指给我看,那位临时工在这栋楼跳下来的

这里似乎总有人离去,以不同的方式。最难熬的季节在冬天。无家可归的临时工们顶着寒风在桥洞、路边过夜,有人就这样被冻死在冬天。

马驹桥的人似乎也见惯了死亡。他们一般唏嘘,一般麻木,唏嘘同病相怜,又因为见得太多麻木。

会长住在离这里一小时公交距离的六环外,月租是350元,强哥住在附近,是650元。大胖子每晚都住网咖,通宵包夜是25元。附近也有许多日租房的宾馆,20元到50元不等。50元是单独的房间,20元的则是七八个人挤一起的。

他们尚且没有被冻死的风险,至少今年能平安度过。

小巷子里有很多家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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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驹桥出过两个名人,他们常常出现在短视频内,引得很多人关注。

相声哥喜欢拍摄马驹桥的视频上传到网上,并且配以自己的解读。

双眼皮对此非常不满,“谁愿意把自己过得不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啊?大家在地上躺着坐着,他就拍下来发到网上了,这不是给我们伤口上撒盐吗?”

相声哥在视频里说,这里的临时工很便宜,一天工薪只要120元。这件事彻底惹怒了马驹桥的人们,因为他的视频,一定程度上压低了这里的工价,影响了此地的劳动交易。

有人和相声哥发生了矛盾,甚至打了起来。去年,相声哥离开了这里。

相声哥照片

图片来源于网络


还有一位爱喝着酒唱“把酒倒满”的小哥,总是出现在别人的视频里,他的脸因为风吹得红红的,总是穿着绿色的军大衣,对着别人的镜头泰然自若地唱着,“把酒倒满”。

镜头里的人都笑了,设计师他们讲起这个人也忍不住笑,他们说这个人有点疯疯的。会长却说:“我很喜欢他啊,他看起来总是很快乐的样子。”

会长出生于1991年,看起来却是20岁出头,总是认真吃饭,偶尔帮我夹菜,很少参与我们对话。中途他靠着墙睡了过去,在说到“把酒倒满”时,答道:我觉得他过得很快乐啊。

在马驹桥,“快乐”是一个很罕见的词语。

每个人似乎都对马驹桥有太多的不满。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去处,更无力回家。他们的老家大多在山里,回家或许生活更为凄凉。大高个说在家辛苦劳作一个月只能到手一千元。他顺手掏出手机,“如果我没有来北京,就买不起这个手机。”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这里的人似乎只关心当下。漫天的彩霞是好天气,倾盆大雨是坏天气,雪下一整夜,是最坏的天气。

没有人知道未来的样子,胖子在马驹桥见过年龄最大的临时工大约七十岁,每天自己带一张凳子坐在路边等活。他打趣老人体力不行,老人回道:“自己还要干到九十岁。”

马驹桥连开了几家殡葬用品店,胖子打趣说是为他们这种人准备的

和大家吃完饭离开时,太阳已经快落山。我们又回到最初的十字路口,青龙说,你赶紧回去吧,这里很乱。我摆摆手向他们道谢,他们目送着我离开。

会长愿意陪我在马驹桥到处转转,我们走到河边,河的对岸是开放区,光鲜亮丽,他却指着桥说,那里之前有人跳河。

随后他又指着远处的华为大楼给我看,他说刚来马驹桥不久赶上了疫情,他不能进村,只能待在村外。他戏谑地说,自己睡在离华为大楼的马路边,将脚对着大楼。


河旁边有一块空地,当地的人已经拿出收音机唱起歌跳着舞,会长说他们有时候也去那里唱歌,把不开心都发泄出来。

我问他未来有什么打算呢?他说什么打算啊?我说,比如,结婚生子呢?这些有没有呢?

他沉默了一下,说:

“我有时候不愿意给你说实话,因为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都是实现不了的事情。

今年年末我想回家了,但是不知道为啥回去,但是不回去又干嘛呢?”

太阳收起光芒隐匿在云层后,只有河上还泛着波光,我终于决定打车回家。会长挥手向我告别,又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幸福可谈吗?”

一别之后我们没有再见面,只是他会在微信上设置动态。干完活回家的地铁上,他拍自己的鞋,鞋已经裂了很大的口,他灵活动着脚趾,似乎在给镜头打招呼。

我想到青龙说,平时干完活上地铁,都不敢坐座位,很多人看着他们总是露出很鄙夷的眼神。

“可是,我们赚的也是干净钱。”

对了,离开马驹桥后,我打车回到在北京的出租屋,车费62.7元。我第一次对数字产生了疑惑,又想: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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