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判断一个孩子是否聪明？”我觉得这是问错了问题

2023-10-22 00:10

我的孩子聪明吗？笨吗？足够聪明吗？笨的话还可以挽救弥补吗？

我相信，关于孩子智商是高是低，是刚当妈妈的那几年最关心的问题，甚至没有之一。我也不例外，当年我甚至还写过一篇文章，告诉大家判断小朋友智商高低的一些标准（高智商天才，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当时我还下了定论，认为我家孩子们不算多么聪明，也就是普通水平，并为此多少感到有些惋惜。就觉得，唉，这俩估计能耐不大，咱们就接受平凡好了。

但是随着这几年，我们孩子们逐渐长大，上了小学，乃至上了中学，表现出越来越多的个人特质，我也越来越对“聪明”这个概念有了更新的理解。

先说我家毛头吧，我对他是聪明是笨这件事是越来越难确定了。就算是同样一件事情，他可以同时表现得即绝顶聪明又笨得要命：

譬如说他小时候，只是数数这件事就教了他两年年，3岁多才勉强能数到10，数到20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到了五岁的某一天突然就打开了任督二脉，瞬间能数到100了，然后非得要我教他数到一千一万，说要去学校和小伙伴比赛谁数得多。

教他字母，话都不太会说的年纪，字母歌随随便便就唱了一个清楚又完整，还以为他是什么神童，可轮到一个一个的去认识字母，他脑子就和锈住了一样，认识了这个又忘记了另一个，从一岁多开始教到了5岁送学前班，认识的字母不超过10个，还只认识大写的。然后上了学，没两个月就大写小写全都学会了，不但会认还会写呢。

现在上中学了，也是同样的迷惑情况，前一阵他号称喜欢科学课，元素周期表倒背如流，回家炫耀说全年级他最会做实验，实验结果最棒棒，结果期末科学课拿回来一个一言难尽的分数，因为他实验报告写得毫无条理不知所谓。

给他讲个数学题嘛，得看运气，有的时候没讲两句他就懂了，有时候重复讲了三遍他还在发懵，有的时候很难的概念他一下就能明白得晶莹剔透，举一反三像个不世出的天才，可有时候很简单的一个变化，他就像脑子进水了一样，得来来回回练习很多次，把所有能错的都错过一遍，才能勉强的掌握到。

对于毛头这种智商发挥不太稳定的情况，我和他爸爸在不同时期都很多次地讨论过，这孩子的智力水平到底算是怎么回事？是学渣是学霸倒是给我们个准信儿啊！然后我们总结了一下规律，发现他显得聪明的时候，都是他得到了社交上奖励的时候。如果学会了这个东西可以让他显得很酷，他就学得很快（譬如说他曾经试图为了要显得拉风，非要死命地把π的100位背下来）。如果是为了分数为了大人的评价去学习，他就表现平平。如果是他有情绪，或者对教他的人有意见的时候，则表现得像个笨蛋。

所以社交在他学习中起到的作用超乎想象，与其说他去学校学习，不如说他是去社交，他好像并不在乎学到的知识本身有什么意思，他只觉得学得好就证明自己足够聪明足够厉害，然后有利于收获更多的友谊和认可而已。

而果果则是完全另一个方向的问题，你要说学东西，从来都没让人操心过，字母啊数字啊这些东西，她在幼儿园里随便和老师玩玩游戏就会了，上了学之后，学会算数阅读对她来说就和呼吸一样的简单，握笔写字好像上辈子带来的技能，一年级小孩的笔触熟练得就好像写了十多年一样。

按说这种小孩算是天生学霸应该完全不需要操心了吧，但是也没有。果妹虽然在学术上很轻松，但她对学术本身却兴趣不大，她可以看很多书但却没有多喜欢看书，很擅长做数学题却对数学问题没啥好奇心和求知欲，从小到大陪她玩乐高，可学校里开了乐高机器人班，她完全不想报名。文科理科工科……好像没有一道是她的菜。

那她喜欢啥呢？她喜欢画画，喜欢做手工，喜欢音乐，喜欢跳舞，喜欢运动，总而言之在兴趣点上，她完全是个文体咖，可以整天整天的把精力花在这些地方也不嫌累，玩得不好他也不在乎。课业方面虽然挺不错，但我知道她也就是对付过去的程度而已，根本没太花心思，只有当老师留的作业有配插图的内容的时候，她才会很开心很认真去做，连数学卷子上的数字全都要给画上眼睛嘴巴。每天上学最期待的就是上体育课……

但问题是我观察她在艺术方面的敏感度也就一般，体育方面更不是这块料，和我一样，都是随便动一动心肺就要闹罢工的那种体质。我一度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出厂设置搞错了，一个人擅长的和喜欢的事情怎么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呢？

就这俩娃，都应该算得上聪明，但是都显然对学术不感冒，一个满脑子就想着和朋友混，另一个满脑子只喜欢玩文体活动。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更担心谁一些了。

聪明但是不把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那这个聪明还有用嘛？要不要我给他们好好的讲讲道理，告诉他们读书考试上好大学的重要性，让他们不要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呢！

可当我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开始变成了我讨厌的父母的样子。

是谁规定的，又是谁告诉的我，只有学习考试才是“正道”，只有用在学习和考试上的聪明才是真聪明呢？

就因为我和孩子爹都是应试教育的优胜者，就因为我们有严重的路径依赖，就因为我们除了学术路线，对其他的路线都一无所知，所以就得规训着孩子去走和我们一样的路，然后告诉他们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嘛？

可我们的经验就一定是对的嘛？环境不同了，时代也不同了，如果过些年什么都变了，再证明我们的见识不对可怎么办？

备不住，毛头他适合做一个和人打交道和人协调沟通的职业，而果果也许会搞个文体和技术交叉的跨界职业。而我们对类似这样的职业领域其实一无所知。事实上，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职业，80%以上我都不了解，而且未来还会诞生千千万万的新职业，100%我都不了解，为什么我会认为现在孩子喜欢的是没用的奇怪的事儿呢？他们的喜欢，他们的兴趣，决定了他们能够去发挥聪明才智的方向，就是对他们最最重要的事情，凭什么我认为这玩意没前途他们就没前途呢？

为人父母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是对这个身份感到敬畏。因为我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很多对于培养教育孩子的原有概念都是有问题的。就譬如聪明这个事儿，他到底真的那么有用那么神奇吗？

其实从前我就有一种“智商决定论”的概念在脑子里，就觉得智商高脑子够用干什么都可以。但是我现在突然觉得这种想法非常有问题，其实智商只能决定上限，而下限能实现到多低，那纯粹要看个人的意愿了。

这个意愿其实是能不能把聪明发挥出来的一个开关，有足够的意愿，不够聪明也能变得更聪明，如果没意愿，再聪明也没有用，他只会永远的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如果外部强加压力，他也不会把聪明用在上面，只会越来越痛苦，然后精神状态出问题而已。

我曾经想象过，如果让我这个社恐真的去当老师，每天当众讲课，做班主任带学生和家长沟通，我一定会做得很糟糕很痛苦。那相信如果让我家老公去写文章做科普咬文嚼字，他也一定会做得很糟糕很痛苦。这难道因为我们不够聪明嘛？只是我们没把智商没有用在正确的地方，也就是我们喜欢的领域上而已。

所有事物的价值都是相对的，和周围的环境息息相关：黄金玉器摆在博物馆就是瑰宝，放在闹饥荒的围城里，就是一无是处垃圾。丰盛的食物摆盘在餐桌上让人垂涎，可如果洒在床单上，只会让人眼前发黑。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有可以充分释放自己聪明才智的专门领域，只是我们对孩子的评价维度过于单一，我们的见识也十分有限，只能看得见会读书考试的聪明，其他的聪明就全都不算数了。问题是这世界并不需要那么多会读书考试做研究的人啊！大部分人不还是得找适合自己的职业道路嘛？

所以我现在觉得知道孩子聪不聪明，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找对他今后要去的地方，他是不是有喜欢做的事情，是否挚爱着这个世界，是否对未来每一天怀有着希望和期待。只有他有这份爱和热情，有把才智发挥出来的途径和出口。如果对什么都很厌倦，感觉做什么都无所谓，再聪明也是干不成什么像样的事情，只是勉强凑合活着而已。

所以，不要再问“我孩子是不是聪明”，而是要好好的问一问“我孩子喜欢做什么？对什么事有激情？捅咕啥玩意儿三天三夜不嫌累？”，父母回答好这个问题，比遗传给孩子一个高智商，可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