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简史(一)你比原始人更幸福吗?
最近几天读了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他对人类历史的认识另辟蹊径,可以给我们更多启发。今天就来讲一讲这本书里有意思的事儿。
人类过惯了衣食无忧、没有天敌的日子,已经习惯了食物链顶端的地位,但我们并不是天生就坐在这个位子。原始人类所使用的工具,主要用途是敲开骨头,获取骨髓。也就是说,如果草原上奔跑着一只长颈鹿,一定是狮子先大口吃肉,鬣狗或豺等着收拾残渣,而原始人类只能等这些凶兽饱餐之后,从骨头里挖出仅剩的组织。
那时候的人类与普通的动物相比,实在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猎杀小动物、采集植物果实,也会被大型肉食动物视为晚餐,这样在食物链中间的位置待了数百万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果然出现了意外……
按照自然界的普遍规律,“属”应该包含不同的“种”。比如猫科猫属有6个小型物种:丛林猫、荒漠猫、黑足猫、野猫、沙漠猫、家猫。同属不同种之间虽然产生了生殖隔离,但依然有亲缘关系。
黑足猫,与家猫很像,但并不是同一种
十几万年前,人科人属至少同时存在6个人种,但现代人却都属于“智人”这一种,其他人种全都灭绝了。就像宫廷大戏会出现的剧情一样,“智人”成为人类的唯一继承人后,对这段过往闭口不提。
从左至右:鲁道夫人、直立人、尼安德特人
智人走出非洲后做了什么?科学界有两种理论。
“混种繁衍理论”认为,智人每到一个地区,都与当地人互通繁衍,直到两个种群融合在一起,形成今天的人类。
“替代理论”则认为,智人与其他人种已经形成生殖隔离,每到一个地区都与当地人争夺资源。其他人种在竞争中处于劣势,甚至遭到屠杀,完全被智人取代。
不管到底发生了哪种情况,各地的原生人类族群随着智人的脚步很快灭绝。大约5万年前,丹尼索瓦人和直立人在亚洲绝迹;大约3万年前,尼安德特人退出了历史舞台;大约1万多年前,矮小的弗洛里斯人从弗洛里斯岛消失……智人最终成为了唯一的人类。
在智人走出非洲的足迹中,消失的不止其他人种,还有无数大型动物。
4.5万年前,智人登陆澳大利亚,岛上24种体重在50公斤以上的动物中,有23种惨遭灭绝。1.6万年前,智人登陆美洲,北美原本的47属大型哺乳动物消失了34属,南美的60属大型动物中更是消失了50属。
有人说,动物的灭绝怎么能都怪智人呢?它们会不会是因为气候变化才灭绝的?
首先,地球上的气候变化从来没有停止,平均每10万年就有一次冰期。
其次,海洋生物没有发生过大面积灭绝的情形,说明气候变化没那么恶劣。
最后,各个地区生物灭绝的时间都与智人登陆的时间吻合,不能都是巧合吧?
基于以上三个原因,这些动物的灭绝很有可能是智人登陆造成的。那么问题又来了,当时的智人只有石器时代的工具,他们是如何捕杀大型动物的?还有,为什么大型动物那么容易灭绝?大概有这么几种解释:
第一,大型动物繁殖缓慢,就算每几个月才捕杀一只,也可能导致死亡率高于出生率。
第二,在智人登陆之前,这里的大型动物从来没有见过人类,根本没有戒备。而亚非大陆的动物与人类一同进化,已经懂得如何避开危险。
第三,澳大利亚的植物化石表明,桉树因为被火烧后再生能力极强,所以迎来了黄金时期。人类用火彻底改变了澳大利亚的生态环境,继而又影响了食物链的结构。
第四,生态系统有一定的修复能力,但恰恰在气候变冷的节骨眼上遇到了智人登陆,这些物种在多重威胁下彻底失去了生存机会。
赫拉利说,智人登上澳大利亚绝对算一件大事,相当于哥伦布发现美洲,或人类第一次登上月球。毕竟从此开始,人类开始不再害怕大型动物,不再有天敌威胁,站上了食物链顶端。
其他人种与智人一样,都有更大的脑容量,能够直立行走,会使用工具,甚至还学会了用火。为什么是智人战胜了其他人种?而不是其他人种去完成征服全球的使命呢?这就要提到智人身上发生的一次偶然事件——认知革命。
动物之间的交流很简单,蚂蚁通过化学物质来交流,蜜蜂通过跳舞来传递信息,一只青猴可以用不同的声音来传递“小心有狮子!”和“小心有老鹰”两种信号。
人类交流的特别之处是:不仅可以用语言描述东西,还可以用语言创造东西。当原始人看到河边有狮子和鹿时,他不仅可以向部落里其他人传达狮子和鹿目前的状态,还可以部署行动方案,指挥大家如何把狮子赶走,如何分成三组把鹿围起来。
但这种社交能力的链接点是有限的,大多数人无法与超过150人建立真正密切的联系。如何维持超过150人的社群关系?如何集合上万人造一艘宇宙飞船或一枚核弹头?更甚者,如何建立一个拥有数万居民的城市或拥有数亿人民的国家?
答案可能很离谱,人类靠的是编故事。
编故事是一种想象的现实,或者说虚构事物。它跟谎言是有区别的。
如果本来就没有狮子,一只青猴发出了假信号“小心狮子!”。发出假信号的青猴是在说谎,他是想让别的青猴为了躲狮子跳到树上,趁机把树下的果实收入囊中。
人类所信奉的想象的现实,并不是客观存在,但可以算一种主观共识。比如大家都相信“狮子是部落的守护神”,所有人就会奉行同样的行为准则,以免激怒神灵。如果人类对一只猩猩讲故事,说“我快饿死了,你把香蕉让给我,死后就可以去往一个充满香蕉的天堂”,你猜猩猩会信吗?
有了共同的行为准则,大型合作才成为可能。人类可以在彼此不认识的情况下进行合作,建起超过500人的群落,与另一座岛上的人交易食物资源,但猩猩却不行。
虚构事物不仅存在于原始社会,它也维系着现代社会的运转。两个没见过面的天主教徒可能会一起参加十字军东征,因为他们都相信宗教神话;两个互不相识的士兵会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搭救对方,因为他们都相信国家神话;两个陌生的律师会一起合作,因为他们相信公平、正义,还有——付给他们的律师费。
我们用标致汽车的故事来进一步了解“想象的现实”这个概念。
标致汽车是欧洲的一个汽车制造商,它起源于法国的一个小村庄,现在已经是一个跨国企业,拥有不同国家的员工近20万。这些人里一大半都互不认识,但在他们的合作下,标致公司制造出上百万台汽车,创造了上百亿的营收。
标致汽车车标进化史
现在有一个问题:标致公司是客观存在的吗?
公司生产的汽车是客观存在的,但把已出厂的汽车一夜之间全部报废,标致汽车还可以继续生产新的汽车;工厂、设备、办公场所是客观存在的,但假如一场灾难把这些全都毁损,标致汽车仍然可以购买新的场地和设备;那标致的员工可以代表公司客观存在吗?就算所有的员工离职,标致公司依然可以招聘新的员工组建新的团队,就算所有股东把股票售出,公司本身也依然存在。
那么如何才能让公司消失?
只要法官下令强制公司破产解散,就算标致公司的人员、场地、汽车都还存在,这个公司也不复存在。有限责任公司就是一种法律拟制,它依据某种约定的程序建立,也依据约定的程序消失。它是一种虚构事物,并不是客观存在的。但这种虚构事物超级重要,因为它有助于人类相互合作。如果人们不相信金钱和公司存在的话,全球贸易网络就会崩溃。
只要大家相信同一个故事,拥有同一种信念,合作的力量就会无比强大。人类不仅发现了这种力量,还发现改变虚拟故事,就能改变人类的合作方式。
1789年,法国人相信的故事从“天赋君权”变成了“天赋人权”,建立了新的合作方式。而其他动物的社会行为主要由基因决定。倭黑猩猩生活在由雌性联盟领导的平等群体中,普通黑猩猩则生活在以阿尔法雄性为首的等级森严的群体中。普通雌性黑猩猩不会向她的近亲学习,发动一场女权主义革命;雄性黑猩猩也不会召开制宪会议,废除阿尔法雄性。只有动物的基因发生变化,他们行为才会随之变化。
倭黑猩猩
从交流客观存在的事物,到相信共同的神话,再到通过改写故事改变合作方式,这就是一次认知革命。远古人类拥有更大的脑容量、直立行走这些突变的基因后,学会了制造工具学会了用火,但依然受制于基因,在食物链中级待了数百万年。直到7万年前发生认知革命以后,人类才绕过了“基因演化”这条经常堵车的道路,利用不断改变的虚拟故事走上了“文化演化”的快速通道。
7万年对物种的进化来说并不算久远,现代人的很多行为方式依然源于古老的基因。
为什么高热量食物对我们总有很大的吸引力?
如果放在原始的采集时代,这再正常不过了。石器时代的一位女性遇到一棵无花果树,那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吃到吃不下为止,再把身上能装的打包袋填满。要不然等周围的狒狒发现这棵树,那可就一个果子也吃不到了。这种对高热量食物的渴望一直刻在我们的基因里,家里塞满的冰箱,就像是石器时代的打包袋。
远古时代的印第安人社会相信孩子是母亲体内所有精子的结合。所以,怀孕的妈妈应该收集更多的优良基因,把最会打猎的、最强壮的、最会讲故事的DNA都送给肚子里的孩子,让孩子拥有最好的特质。所以采集部落没有一夫一妻的家庭制度,一群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共同抚养下一代。
有人认为:“远古公社”的生活方式依然存在于我们的基因,这也是造成现代社会人类频频出轨的原因之一。当然也有人反对这种理论,认为远古时代也有一夫一妻的组建方式。但采集时代留下的考古证据有限,我们没法知道哪种方式才是主流。
考古证据发现,从采集时代到现代,智人的脑容量其实在逐渐减少!这真是不可思议。
采集时代的人类为了生存,必须要有相当大的知识储备。他们要知道每种植物的生长周期、每种动物的生活习性、甚至每条河流的水量规律;他们要判断哪些食物能吃,哪些信号预示着雨季将至,哪些迹象表明附近有危险猛兽;他们要学会如何布置陷阱、如何面对雪崩、蛇咬,或者虎口逃生。要在那个时代活下来,每个人都要有丰富的知识和多样的技能。
毫无疑问,现代社会的整体知识量增加了,但每个人不需要掌握全部的知识。农业革命和工业革命后,我们可以依靠别人的生产成果来生活,不需要亲手造出一台汽车,就可以享受汽车带来的便利。低能的人也有了生存空间,可以让基因传承下去。
凭借高超的心智和多样的技能,采集时代的人大概只需要每三天打猎一次,每天采集3-6小时,就足够养活整个部落。根据生活地区或季节不同,工作时长也会有差别,但就算住在最贫瘠的沙漠地区,采集者每周也只需要工作35-40小时。
现代人平均每周的工作时长是40-45小时,甚至有些发展中国家能达到60-80小时。相比之下,采集者们有大把的时间聊八卦、讲故事、陪家人。虽然有时候会遇到老虎或蛇,但他们倒是也不用担心车祸和传染病。
化石证据显示采集者很少有营养不良的问题,他们普遍长得高大又健康。这主要得益于饮食多样,而且平时的运动量足够。还有,当时的人类还没开始驯化动物,唯一走得比较近的动物是狗。所以,那时候流感、天花、麻疹还没有机会能通过家禽传到人类社会。就算有偶发的病例,采集时代没有高铁和飞机,也没法把病毒带到世界各地。
现代社会,像新冠病毒这样来自野生动物的传染病,也可以借助发达的交通条件,在人类社会引起传播。
原始社会的人类饮食多样,工作时间短,还没有传染病就一定比我们更幸福吗?
有一个叫做亚契人的采集部落,他们有着现在看来难以理解的习俗。比如某位有价值的部落成员死亡,就要杀一个小女孩陪葬;有些成员病倒了无法跟上部落行进的速度,就会被抛弃在荒郊野岭;年迈的亚契女性成了部落的负担,年轻人很可能会用斧头砍向她的脑袋……可另一方面,他们物质不多却非常慷慨,部落里不分地位高低,不会执着于成功和财富,他们最看重的是良好的人际关系和真诚的友谊!
你说,跟现代人比起来,谁更幸福呢?
在《人类简史》里,我们似乎看到了并不熟悉的历史面目,其他人种和动物的灭绝应该引起我们深深的思考。在人类成为食物链顶端之后,开始着手操纵动植物的生命,改造自然。这样才有了农业革命、工业革命和科学革命。生产力的进步真的给人类带来了解放吗?敬请期待人类简史(二)。
作者简介:流瑾茉篱,特约撰稿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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