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馈和评估总是对孩子起到负面效果？

教师如何向学生提供反馈，管理者如何向教师反馈，这是很多人致力钻研和训练的课题。不幸的是，一系列令人信服的理论和研究对这些反馈方法提出了质疑，它们证明，听到别人（通常是比我们更有威权的人）说我们做得多好，并不会导致我们进步。

几十年来，许多研究表明，表扬人们的成功和批评他们的失败一样，都会取得反面效果。即使调整措辞，或改变赞扬的重点（比如，赞扬他人的努力而不是赞扬其能力），结果仍然一样，问题在于：你的赞扬或批评对他人来说，只是增加了被人评判的经验。上世纪80年代，Ruth Butler发现，表扬会让学生对任务的兴趣降低，简单地评论学生的表现，反而会让学生对任务更感兴趣。 最近，Vanderbilt大学的研究人员Emily R. Fyfe 和 Bethany Rittle-Johnson提出，如果学生在测试前因成功受到表扬，他们在之后的数学测试中成绩反而会更差，尤其是那些更为熟练的学生。

2020年杜克大学的一项荟萃分析表明，没有打分、评级的实质性反馈更有利于促进学习动机和学习成就。获得评分比完全没有反馈更有损学习的动力，特别是对那些在苦苦挣扎的学生来说。

如果好的分数和差分一样具有破坏性，这可能是因为所谓“正向评价”中，更易引起注目的是“评价”这一行为，而非“正向”这一特点。就像一位心理学家所说，如果你定期给孩子看电视的行为评分，那对孩子来说，看电视这个事情也会变得讨厌。这种心理特征适用于儿童和成人，所以教师经常对管理者的评估感到反感。——但我们也注意到，这些老师可能不会因此反思自己对学生源源不断的做评判。

为什么评估会适得其反？首先，因为评估像通常的一些奖励一样，被认为是控制的手段，而人们不喜欢被控制（一些研究发现，当表扬被视为具有操纵性目的时，它会极大地破坏兴趣）；其次，表扬会降低任务本身的价值，做任务被定义为只是获得表扬的条件；最后，评估会促使人做好工作，但它也会让人去规避风险。如果关键是要获得良好的评估，那最好专注于自己最可能成功的地方，而不是挑战自己的舒适区——这可能不利于学习和成长。

反馈比评估要好，但并不意味着反馈总是建设性的。一项综合了600多项实验比较的分析指出，即使是纯反馈也经常会产生负面影响。而且即使有时产生了积极效果，其影响也非常小，而其学习结果很可能是肤浅的。

那么，反馈在何时、何种程度下才有可能是有帮助的呢？

成功完成一项任务，当然比没有取得成功更能增加你的兴趣。不要过于高估失败对学习的作用。你的努力到底有没有获得回报，有时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你播下的种子有没有发芽；读者对你的故事结局是否感到惊讶。比起某个人刻意的赞扬，任务本身产生的自然反馈反而不会降低你的兴趣。因为赞扬会把你从学习体验中拉出来，更多关注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而更少关注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当反馈被公开提出来，或者用和他人进行比较的方式提出来，就极可能取得相反的效果。这种隐含的竞争往往会破坏所有人，包括赢家和输家，的内在动机和成就。

如果反馈发生在学习过程中而不是最终评判，它会取得较好的结果。但即使是发生在过程中的评估，也并不总是有好处的，尤其是以测验的方式来评估的话。

表扬“努力”是提供反馈的一种方式，它似乎提供了一种更关注过程的角度，但是，这并不总是重要的，你为什么作出反馈也很重要。如果反馈被认为是操纵性的（符合别人的某种标准），它就有可能造成损害。理想的情况是，你根据学习者的要求来提供反馈信息。一般来说，教师和管理者应该更多地“提问”而不是“告知”，比如，你可以问：“我能帮什么忙吗？”“你需要了解哪些东西？”

我们需要注意，即使有研究表明某些反馈可能有用，这些结论也并不是完全具有说服力的，因为对到底什么是“有用”，可能是基于可疑的假设。正如科罗拉多大学的Lorrie Shepard注意到的，大多数反馈研究都是“基于行为主义假设（译者注：行为主义的学习观认为强化某些行为可以增强学习效果，它强调通过外部手段和奖惩机制来改变学生的行为，而不关注学习者的内在因素），衡量结果的标准是狭隘的，往往通过告知对错来进行反馈。”因此，即使这种反馈能“起作用”，也可能只会对那些价值可疑的任务起作用，比如在短期内记住一些未来会忘记的事实。

因此，如果我们过于关注如何完善反馈的方法，可能会分散我们对教育目标的反思。我们不仅应该关注学习结果，还应该关注学习者的学习体验。教育者Cris Tovani这样反思：“我全神贯注地思考如何做好反馈…… 以至于忘记了更应该关注孩子本身。”

排版：周   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