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四万亿”的勇气稳消费，是经济保卫战的关键

当前市场主体处于生存发展的重要关口，有些日清月结的企业说是“挨一日如过三秋”。——李克强

01：下行压力超预期

民以食为天，经济保卫战与疫情防控战同样紧迫。

在5月14日“2022清华五道口首席经济学家论坛”上，北大国发院副院长黄益平引用欧债危机时欧央行时任行长德拉吉的表述称，应“不计一切代价”支撑老百姓的消费和企业的订单。

当然，“不计一切代价”只是一种用于表达强调的手法，但这种急迫心情可以理解。

4月份数据火热出炉，基本印证了“俄乌战争”与“奥密克戎”这两只超级黑天鹅的冲击力度：

• 消费和投资意愿疲弱：今年1月至4月，居民存款增量高达7.12万亿元，比2017-2021年同期均值5.08万亿高出不少；相比之下，1至4月居民部门贷款只增加了1.04万亿元，远低于最近五年的平均水平3万亿元。存钱多、贷款少，表明消费支出意愿降低。4月新增贷款仅6454亿，同比少增8231亿，凸显资产荒的压力，表明实体经济缺乏投资意愿/投资机会。居民不消费、企业不贷款，这种情况表明靠降息降准难以收到实效，金融空转现象突出。

• 主力马车消费：1-4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下降0.2%，其中4月同比下降11.1%。须知，2021年最终消费对经济增长贡献率高达65.4%，堪称中流砥柱。

  

• 黑马出口：疫情带来的出口反弹力度下滑：2020年疫情爆发后，由于中国迅速控制了疫情，再加上世界工厂的巨大优势，中国出口享受了“疫情红利”，集装箱一箱难求，居然意外消化了特朗普贸易战的冲击。2021年中国出口增速达到30%，为近年来非常罕见的景气。但随着外围国家的正常化，出口反弹优势开始明显下滑。以美元计，4月出口同比增长3.9%，增速低于3月10.8个百分点。

  

  
  

• 野马房地产熄火：在投资这驾马车中，最疲弱的当属房地产投资。就单一行业而言，房地产堪称中国经济第一大行业。1-4月房地产投资同比下降2.7%，4月同比下降10.1%。虽然一些地方房地产调控已经出现了边际松动，但下滑的动能仍在持续。

  

• 天大地大不如就业大：就业是社会稳定的根本。4月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升至6.1%，创2020年3月以来新高。其中以年轻人群体就业压力最为突出：16—24岁人口4月达18.2%，为有数据以来最高。今年需要在城镇就业的新成长劳动力近1600万人，仅高校毕业生就达1076万人，高校毕业生人数创历史新高。

02：对症下药

对于经济压力及其成因，中央在多次会议上都有全面分析。

• 4月29日政治局会议指出：新冠肺炎疫情和乌克兰危机导致风险挑战增多，我国经济发展环境的复杂性、严峻性、不确定性上升，稳增长、稳就业、稳物价面临新的挑战。疫情要防住、经济要稳住、发展要安全，这是党中央的明确要求。要根据病毒变异和传播的新特点，高效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中央政治局：要根据病毒变异和传播的新特点，高效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

• 5月5日政治局常委会会议指出：目前全球疫情仍处于高位，病毒还在不断变异，疫情的最终走向还存在很大不确定性，远没有到可以松口气、歇歇脚的时候。我国是人口大国，老龄人口多，地区发展不平衡，医疗资源总量不足，放松防控势必造成大规模人群感染、出现大量重症和病亡，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生命安全、身体健康将受到严重影响（政治局常委会：毫不动摇坚持“动态清零”总方针）。

4月25日李克强在国务院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指出：

• 3月份以来，国际地缘政治复杂演变、国内出现新一轮疫情等一些超预期变化对我国经济造成影响，新的下行压力进一步加大，可以说恢复发展遭遇了“倒春寒”。3月份一些经济指标明显转弱，特别是城镇调查失业率上升到5.8%。4月份以来实物量等指标反映经济遇到的挑战更趋严峻。

李克强5月11日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

• 受新一轮疫情、国际局势变化的超预期影响，4月份经济新的下行压力进一步加大。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多次经历重大考验：1994年经济过热、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2008年次贷危机、2020年新冠疫情冲击等等。回顾历史，我们应对冲击的“工具箱”主要有几类工具：

• 凯恩斯主义的财政政策，例如政府扩大基建投资

• 减税降费的财政政策

• 宽松货币政策，如降息降准

• 体制机制改革，如世纪之交的银行改制上市

• 扩大开放，如2001年入世

当前的经济压力，应该认识到其特殊性和复杂性：

• 一些中小微企业真正的压力不是能否获得贷款，而是如何创造收入。在缺乏收入现金流的情况下，贷款、减税都难以保住这些市场主体；

• 中小微企业的收入与公众的消费支出，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只有激活消费，才能为中小微企业创造可持续的现金流；

• 要让消费者花钱消费，就需要补贴其收入损失并稳定其未来预期。

稳经济的迫切性和必要性毋庸置疑，关键是要精准把脉、对症下药：

• 对于当前的压力，财政政策比货币政策更为有效；

• 财政政策的发力点，不是基建，而是稳消费。

03: 兵贵神速

中央已经在行动。一个突出的例子就是减税行动：

• 2022年4月，深圳市财政收入即一般公共预算收入255.3亿元，同比下降44.2%。与此同时，深圳1—4月增值税发票开票销售收入同比增长4.7%，其中4月当月增长2.5%。这表明，减税是财政收入锐减的主因。

4月25日李克强在国务院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指出：

• 当前，市场主体特别是中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困难大，不少处于生存发展的重要关口，有些日清月结的企业说是“挨一日如过三秋”。要抢抓时间，落实落细退税减税降费、金融支持实体经济、支持企业稳岗等政策，通过稳市场主体来稳就业保民生。

• 要切实防止有的地方为弥补财政缺口在市场主体身上打小算盘，这是谋小利损大局，对顶风违纪、一犯再犯的要加重处罚。

• 当前，市场主体普遍预期不稳、信心不足，要继续深化改革减繁去苛，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

• 要提高投资审批效率，推进网上审批、打捆审批。形势不等人，决不能批来批去耽误工期。

李克强5月11日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

• 财政、货币政策要以就业优先为导向，退减税、缓缴社保费、降低融资成本等措施，都着力指向稳市场主体稳岗位稳就业，以保基本民生、稳增长、促消费。

• 在做好疫情防控同时进一步畅通物流特别是重点地区物流，维护产业链供应链稳定。

• 确保能源正常供应。决不允许出现拉闸限电（美国限购卫生纸，中国拉闸限电）。

• 指导地方对中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水电气等费用予以补贴。

• 免除今年及以前年度毕业生今年应偿还的国家助学贷款利息，免息资金由国家财政承担；本金可申请延期1年偿还，不计复利。

近日，国务院印发《关于进一步做好高校毕业生等青年就业创业工作的通知》：

• 扩大企业就业规模，对招用毕业年度高校毕业生并签订1年以上劳动合同的中小微企业，给予一次性吸纳就业补贴。

• 挖掘基层就业社保、医疗卫生、养老服务、社会工作、司法辅助等就业机会，社区专职工作岗位出现空缺要优先招用或拿出一定数量专门招用高校毕业生。

• 支持自主创业和灵活就业，按规定给予一次性创业补贴、创业担保贷款及贴息、税费减免、社会保险补贴等政策。深入实施离校未就业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促进计划，持续跟进落实实名服务。

• 简化优化求职就业手续。稳妥有序推动取消就业报到证。取消高校毕业生离校前公共就业人才服务机构在就业协议书上签章环节，取消高校毕业生离校后到公共就业人才服务机构办理报到手续。档案管理部门要及时向社会公布服务机构名录和联系方式。推进体检结果互认，对基本健康体检项目，高校毕业生近6个月内已在合规医疗机构进行体检的，用人单位原则上不得要求重复体检。

• 实施百万就业见习岗位募集计划，离校未就业高校毕业生到基层实习见习基地参加见习或者到企事业单位参加项目研究的，视同基层工作经历。

04: 关键在执行

对于经济保卫战，有两个关键：

• 落实力度

• 落实速度

4月25日李克强在国务院第五次廉政工作会议上对一些现象提出了严厉批评（中央政治局：要根据病毒变异和传播的新特点，高效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

• 少数地方和部门在贯彻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上还有差距，落实全面从严治党要求还不到位，推动改革发展举措落地见效还存有不足。

• 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仍然突出，脱离实际、侵害群众合法权益的事时有发生，重发文开会、轻落实现象依然存在，有的表态调门高、行动慢甚至弄虚作假，有的在政策执行中搞“一刀切”、“跃进式”、层层加码。

  

• 少数干部不担当、不作为、乱作为，有的对严重侵害群众权益问题视而不见、工作严重失职失责。

• 铺张浪费现象屡禁不止。不合理行政审批事项仍然较多，有的存在暗箱操作，公平公正监管仍有薄弱环节。有的政府工作人员权钱错用，一些行业和领域腐败问题比较突出。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任重道远，必须坚持不懈向纵深推进。

05: 几点建议

• 按照宏观经济学原理，当下正是财政政策作为“逆周期稳定器”发力的完美时机，经济下行时大胆财政赤字，才能换来经济繁荣时的财政盈余。面对“超预期”的下行压力，财政赤字可以胆子更大些、步子更快些；

• 传统的基建投资，虽然可以创造GDP，但对就业和消费拉动作用有限，而就业和消费正是当前之急务。因此，财政政策发力点是稳消费。如果能拿出当年“四万亿”的勇气，用于“稳消费”，将是会被历史铭记的“经典手笔”；中国14亿人，假如按照5000元/人的规模，则需要7万亿。但是考虑到对经济和税收的拉动作用，财政的实际“净支出”将大大低于7万亿。如果只针对中低收入家庭发放，则所需规模更小。

• 中国高储蓄率的国情，决定了我们不能简单借用欧美“发现金/支票”的办法，而应采用“消费券”。与现金相比，消费券可以设置期限、快速见效；可以设定行业，瞄准受疫情影响最大的行业精准发力（齐声唤，消费券）。

  

• 由于地方政府财力受土地出让金下行制约，中央财政应成为稳消费的主力。1-3月中指研究院140个主要城市（已剔除数据不连贯城市）土地成交总额4215亿元，同比下降55.9%。

• 房地产既是灰犀牛又是现实的增长引擎，在坚持“房住不炒”的总基调下，房地产调控应与经济大局相适应、相协调，防止与其他领域的“紧缩性政策”叠加所引发的合成谬误；

• 坚持动态清零总方针的同时，抓紧补短板（普及老年人疫苗），为打赢奥密克戎战役开辟更广阔战略空间；

• 提出疫情防控的“分阶段路线图”，为企业中长期规划提供更清晰可见的方向和指引，稳定企业预期、促进企业投资信心；

• 对于地方官员，既要问责疫情防控，也要压实“经济与民生”的主体责任，真正实现一手抓疫情防控、一手抓经济民生，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胡锡进也说，“各地处理过很多抓防控不力的干部，但是极少听说哪个地方因为简单粗暴搞“一刀切”防控而处理干部。我认为这是失衡的......一些基层干部就会错误地理解当前工作的价值取向，以为只要把抗疫抓好，其他事都可以无底线牺牲。”（农民需要春耕春管却下不了地，这不是国家的抗疫政策）。

• 美国近日在白宫召开“美国-东盟特别峰会”，这是拜登政府推进所谓"朋友支柱（friend-shoring）"战略、推动全球供应链调整的最新举动。面对美国的“去中国化”意图，中国应继续深化“制度型开放”，巩固中国的“世界工厂”+“世界市场”的双重优势。例如，美国不欢迎中国企业去美国上市，但中国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通过“国际板”等改革吸引外资企业来中国上市，从而提升与中国脱钩的“机会成本”（重启“国际板”，应对金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