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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杜阿梅,走进电影字幕翻译之道

对话杜阿梅,走进电影字幕翻译之道

公众号新闻

第四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的第一场大师班活动,以道道声波突破时空的局限,最终以播客的形式与观众们见面。本场活动特邀本届海影节的西欧地区艺术顾问、法国电影字幕翻译家杜阿梅,与专业学者李迅和资深从业者王彤展开深入交流。从国内外、多语境的文化视角,探讨了目前影视字幕翻译的行业现状及经验。



时间轴

01

 03:17 字幕翻译的文化标准

02

 09:46 字幕标准与台词内涵的矛盾

03

15:17 《路边野餐》与诗化台词的翻译

04

20:18 《欢迎来北方》与国际发行影片的翻译

05

 23:49  电影字幕翻译的教育问题




大师班嘉宾

杜阿梅

翻译

节目策划

电影策展人

传统电影及当代电影研究学者



在威尼斯、罗马和洛迦诺等多个国际电影节担任顾问、节目策划以及项目、研讨会策展人。曾任法国真实纪录片电影节艺术总监,并在法国国家电影中心、德法公共电视台及百代电视台任职。在欧洲多间电影学院担任教授,为多家媒体撰写文章,曾担任过多部电影(尤其是中国电影)的剪辑顾问和翻译。



   对谈嘉宾

李迅   电影学者、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资深研究员

王彤   电影策展人、译者、制片人;趣放工作室联合创始人



以下是大师班播报文字版:



李迅


杜阿梅老师好,王彤老师好。应该由二位老师,来做一个对电影字幕翻译方面的介绍,这大概是一个有一些教育和实践意义的大师课,因为两位老师都非常有经验,是非常资深的电影字幕翻译的专家。杜阿梅老师不光是一个电影字幕翻译者,在电影文化交流,包括国际电影研究,都是非常著名的,特别是对于中国电影,无论是第五代还是五代以后的电影都有很多了解,做了很多的推广工作。所以借这个机会我想咱们做一个非常窄的专题,电影字幕翻译。首先想请二位老师,就电影字幕翻译的一些通行的国际规则,相应的一些做法,包括自己在实践中的经验,跟大家先做一个简单的分享。然后我们再就一些具体的问题来讨论。



王彤


谢谢刚才李迅老师的介绍。杜老师好,虽然这次没有办法见面,但线上跟您认识也很开心。在电影字幕翻译这一块,当然您是前辈了。我之前学的是英语语言文学(English Language & Literature),然后在哥伦比亚大学学的是电影学。大概从2016年开始,在中国的一些电影节做工作,比如说FIRST青年影展,海南岛国际电影节。那因为这些电影节平台,结识了一些比较年轻的作者们。


那些年轻的作者们拍出来的片子在院线做发行,实际上难度是有点大的。但他们也很希望自己的影片能够跟更多的观众见面。所以大概从2016年开始,因为我自己本身的专业背景,会有一些年轻作者过来跟我聊,能不能给他们做字幕的翻译,然后送到国际电影节。到现在差不多五六年,我也有一些作品的积累,这些作者们也都在国际电影节上也有一些斩获。



杜阿梅


谢谢李迅老师,谢谢王彤老师。我是80年代开始做翻译,就是把中国影片翻成法文或者意大利文。对于字幕,中国、法国或者英国肯定有差别。我们在法国有不少大学现在有这方面的教育,专门研究怎么做好字幕。


在我的经验当中,我做过很多翻译,有中国电影、30年代无声片、当代影片等等。我感觉现在国际媒体,比如戛纳,收到有英文字幕的中国片或汉语片大部分时候都要请一个专业字幕译者来做,不能按照原来的字幕介绍。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之后谈。




李迅


二位老师刚才开头都谈得挺好,我想具体引一下刚才杜老师谈的。电影字幕翻译应该是一个专业性的问题,就是必须专业人员来去做这个,包括一些方法上的不同。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对于整体影片的理解的一个问题,包括影片的类型,以及它的类别,比方说它是艺术片、商业片、古装片还是一个现代片。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国家,那个国家的文化、宗教的东西会带入到电影内容里来。特别具体的就是比方人名的翻译可能会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以前我看到的是英文发音,法文发音的比较多,但是要按真正尊重别人民族文化的话,应该按照别人民族语言的发音来去做人名翻译。因为法语发音实际上涉及到北非民族,如埃塞俄比亚、突尼斯、摩洛哥,那边他就会有一些地方的土著人名,就会有翻译成法语发音的。请教杜老师这些是不是都属于电影字幕翻译观念的问题。



杜阿梅


是的。我想说字幕是看的不是听的。李迅老师说得很对,就是说也有文化标准。我们这里的规律是翻译应该翻成译者的母语,比如说我不能做中文字幕,我也不能做英文字幕,因为我是法国人,我的母语是法文。如果有发行公司向我要求做英文字幕,那我必定要跟一个英文母语的同事合作,不然的话会有相当奇怪的效果。对此王彤老师怎么想,因为有英国的,有美国的,英语都不一样。所以大部分发行公司要求的是国际英语。这样一个英国人,一个美国人,一个韩国人,还有一个日本人就能看得清楚,看得懂。如果你用一个太英国的或者一个太美国的,或者把英国的和美国的混在一起,在语言当中就很奇怪了。



王彤


对,这个我也同意,因为之前我是在美国读书,所以接触大多数其实都是美式英语,可能自己的观影习惯看美国电影和美剧比较多。所以在做翻译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会向美式英语去做一个靠拢。那美式英语实际上就是俚语,就是一些口语化的东西,不是那么符合标准的用词会比较多。


后来也就是从16年开始,拜访了很多其他电影节,看到了很多不同国家的片子,我发现他们的字幕会呈现出一种比较统一的特征,可能像您刚才说的国际英语的那个特征,它不是那么的美式口语,但它同时也不是那么板正的英式英语。对,然后它是有种比较奇妙的融合。


我这边工作的一般流程是,我会先翻,但翻完之后,会找一个母语使用者(native speaker),然后还有一个可能是我的官方语言使用者。我有一个朋友他是印度人,那他的官方语言其实是英语,但是他们那边的英语跟英国人讲的英语,跟美国人讲的英语又不太一样。所以当他去看这样的一个片子,他会不会觉得有一些不舒服或者是奇怪的拗口的地方,那他会再去做一版精校。就是他可能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英美日韩人,像您刚才讲的这样四个国家的选手组成的这么一个团队,但是我会尽可能找不同国家,或者官方语言(official language)都是英语,但在不同程度上会有一些差异的人,然后去进行润色(polishing)。这样的话其实会更加国际化。



杜阿梅


我觉得王彤老师说的特别对,我特别同意她的意见。可惜现在大部分发行公司和制片公司就不太这样工作。其实我觉得应该有所进步,有所发展。这个很重要,因为有王彤老师那样的译者,是一个选择机会,为了发展这种观点很重要。



王彤


我做了一个片子,它里面用了中国的一些谚语、俚语,或是叫顺口溜。其中有一个人物,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大概是“垂不扁蒸不烂,煮不透的铜豌豆”。实际上他是指“我这个人性格就是犟,就是倔,你是没有办法让我改变心意的”。如果我把这句谚语做一个很直接的翻译的话,其实对于国外观众而言会很奇怪。因为他们没有这样一个文化背景,是不懂这句话的。所以当时我在翻译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去查了一下。其实在英语谚语里,他们经常会用“stubborn as a donkey”来表达这个人像一头倔驴子。那这样的话,大多数国外朋友们就会听懂。所以有的时候,当我看到一些国内的中国影片用到这样的语言,我可能就会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做一些改变,因为直译的话他们没办法懂。



杜阿梅


这种“改变”的观念不仅是你刚才说的文化方面的一个问题,也是一个观众舒不舒服的问题。李迅老师怎么看呢?



李迅


我觉得杜老师说的很对。必须要在两个语言之间,特别是一些专有名词术语,一些表现当地文化的特有词汇。其实包括普通语言方面,也有这个问题,你得找到一个相通的点。如果能找到相通或相等的这种东西,那会是非常令人开心的事。说实话有时候并不是很容易。



杜阿梅


很难很难。



李迅


所以我刚才也想问一下杜老师,您说咱们应该有针对字幕翻译的一个专门的标准,也就是说不能只跟着语音来翻译,或者跟着表演的角色。我想问,万一您碰到一个古装片,要翻译成中文,或者是中文戏曲片要翻译成英法文。当然,我就是举了一个极端的例子,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如果它本身台词比较长的话,而且那句长台词,很有当地或该国家的文化内涵,那面对字幕要简短的这种专有标准,与台词很长但富有文化内涵的这种矛盾,您怎么来处理?



杜阿梅


您说的正好是一个典型案例。这种情况得做改写改变,不然没办法,没有时间看。所以这个很复杂。比如说我记得侯孝贤的一部影片,他用了古文写台词,你怎么办呢?换成法语?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一个译者知不知道自己国家观众的水平。因为我翻译过贾樟柯导演的影片,大部分人物是山西人,说话会有山西话的特点。如果我利用法语或法国的一些方言,会有什么效果?山西人不是马赛人,也不是波尔多或巴黎人。所以应该很小心,选择哪一种法语能够反映出一部分那个地方的特点,不能单纯模仿地方方言,来找法国或者法国省外的什么方言。在法国我们的方言并不多。反正当地语言在汉语片中是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但是基本上没办法翻译准确。所以在这一方面我觉得还是小心帮它安排好,不要模仿。不知道王彤老师怎么想。



王彤


对,我也同意。我觉得翻译字幕有时候确实是没有办法全都要,其实是要做取舍的。就像您刚才讲的,像中国地大物博,很多片子都是讲当地方言。但是如果我是按照方言的方式来翻译,那可能全片的英文字幕都是俚语。这样对于国外观众,毕竟他们的知识结构水平都不一样,那你怎么能保证说,观众在看到你这个通篇都是方言的电影时,能看得懂。为了照顾到更多的人,那我可能会选择一个更为中立的方式。我记得之前我翻译过一些影片,有一个题材是讲地下犯罪组织的,他们之间在讲话时会用一些黑话。实际上他们本身也不是教育程度特别高的人,讲的话会有些粗鲁。如果通篇我都用很粗鲁的语言翻译,就会对观众不够友好。我可能会在剧情高潮点,或者气氛冲突相对比较强烈的时候,做一些特别的处理,比如他那句台词正好是一个点睛之笔,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谓特别的处理,是会按照这个人物的性格,或者他讲话的方式来进行。举个例子,这个犯罪团伙的老大被别人责备,他回答的大概意思是“你其实并不懂我的苦,所有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当时我就跟导演讨论,莎士比亚有一句话是“all that glitters is not gold”,这句话翻译成中文类似于“所有闪闪发光的东西不一定是金子”,这很符合该人物台词的意思,并且考虑到他在帮派里的地位,他也是可以飘飘然讲出这句话的。但是我不可能全篇都要引用莎士比亚、王尔德之类的文豪名句,否则就完全没有考虑到观众了。这是我当时的一个处理。



杜阿梅


对,我觉得你谈到的事情特别有意思。反而有一些国家,比如意大利、中国,可能就不太接受,有时改编出来会有点没味道。这个我觉得很可惜,因为骂人的语言能反映人民和老百姓的文化和习惯,很有特点。



李迅


杜老师,您翻过毕赣的《路边野餐》,能不能结合这部影片的翻译来谈一下?因为《路边野餐》既涉及地方话,还有诗,里面呈现的过去和往事也都比较具有民间或地方色彩。影片里的人物虽然与当地老百姓相关,但是影片讲故事的方式却很艺术化。您可以谈谈在翻译《路边野餐》时解决这些问题的经验。



杜阿梅


地方语言和地方文化恐怕没办法很好传达。而且这部影片中毕赣经常用诗,所以我是按这个方向进行翻译工作。然后文化特点,真的是没办法。我不知道王彤老师有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反正我觉得不要强行翻译。



王彤


我翻译的一些电影里也有像诗歌之类的。我可能会先跟这个导演聊一下,比如这个剧本是他自己写的,诗歌也是,那对他而言影响比较大的诗人或作家是谁。然后我会去找这些作家的原文章和英文文章,看一下。如果这种语言风格比较贴切,也比较适配他自己创作的诗歌,那我会选择这种方式来处理。


我之前还遇到过一个例子。有一个角色在初一十五放鞭炮,同时还振振有词,类似于过年时的习俗用语,我把财富都迎进来,但把厄运都轰走。那个人物很有韵律感地说话,三个字地说:“开财门,送小人。”如果我单纯地把这句话翻译成“good luck welcome in, sweep away the evil spirit”之类的,可能就没有那么合辙押韵,韵律感不够强。所以当时我选择用“In, the Fortune; Out, the Evil”。这样介词与动词运用的韵律感能比较符合影片的中文原文,而且也能让观众很快明白。



杜阿梅


像王彤老师这样的译者,应该具有一定的英语水平、文化水平。我不是批评年轻人啊。这样观众会看得懂,尤其主要是电影艺术、台词。可能中国观众主要习惯于美国片或英语片。欧洲不同,我们这里看的影片差异很大,有各个国家的,所以喜欢艺术电影的观众会比较习惯。不管是一部中国电影,非洲电影,还是阿拉伯国家的电影,他们都会习惯。




杜阿梅


这种“改变”的观念不仅是你刚才说的文化方面的一个问题,也是一个观众舒不舒服的问题。李迅老师怎么看呢?



李迅


就上面两位老师谈到的,我想问两个老师一个问题,假设人物有语言障碍。翻译这样一个台本,我们应该符合那个人物,还是应该用中立(neutral)的方式呢?



杜阿梅


这种“改变”的观念不仅是你刚才说的文化方面的一个问题,也是一个观众舒不舒服的问题。李迅老师怎么看呢?



杜阿梅


王彤老师怎么看呢?



王彤


如果有语言障碍的话,我一般有两个处理方式:第一个一般是加一些省略号,这样会显得这个人他讲话没有那么完整。但这是一个大家都能懂的通用符号。


第二种情况是,如果角色讲话有障碍,我可能会故意写错某一些词。但作为观众来看的话,这词并不影响我的理解。或者我可能会选择倒装的方式,一个人正常讲话是“我想吃饭”。如果这个人有语言障碍,他可能会讲“饭吃想我”之类的。我用省略号可能会更多一点。如果我们的翻译类似于文字游戏(play with the word)的话,会对观众不是很友好,观众还得去猜。如果直接省略号的话,大家一下就能明白。



杜阿梅


对,我完全同意。而且我觉得主要是不要模仿。有时候我们找到的方式,其实是我们译者想象的,为了让观众更好地看懂这个人物的特色。



李迅


是的。那我们再把这个话题转到一个更大一点的传播学范围,比方说二位老师觉得我们做一个国际发行的艺术片的字幕翻译,与发行到特定国家的影片的字幕翻译,都会有什么不同?比方法国有个电影叫《欢迎来北方》。



杜阿梅


我知道,我看过,特别的商业。



李迅


对,它被翻成了东北话,所以在中国非常的成功。等于这两个地方都是农村,然后用方言翻译出来。这种专门针对某个国家发行的片子,跟国际上通常发行的一些艺术片相比,前者会是一个比较商业型的电影,后者会是一个比较艺术的电影。



杜阿梅


对,特别商业型的电影。



李迅


那它们在翻译上会有什么微妙的不同?



杜阿梅


发行公司如果发行一个汉语电影,经常是从英语字幕翻译,因为便宜一点。像您刚才说的,毕赣的影片在法国放的时候。法文字幕是从英文出发,不是从汉语翻译。那个译者肯定很年轻,并且英文也不够好,所以翻译得特别可怕。

那时我给发行公司打电话说这个情况,然后他们请我再看看,重新翻译一下。所以这是一个经济问题。很多电影节或者发行公司,找一些英文翻译法文的译者,因为做英语翻译法语的人多一点, 而且便宜。



李迅


明白。



杜阿梅


北方有北方的口音嘛,如果用东北话翻译,我其实觉得有点奇怪。我是辽宁大学毕业的,所以我特别尴尬。作为辽大毕业的人,我觉得《欢迎来北方》的翻译有点过分,有点嘲笑东北话的感觉,我有点不舒服。法语的版本,我特别不喜欢,因为我觉得也有嘲笑的感觉。虽然导演是法国北方人,但是法国南方人经常在口音上嘲笑北方人。总的来讲,我觉得这种方式有一点危险。



王彤


对,我同意。刚才像杜老师这边讲的。如果我刻意去使用某一种方言,比如说去获得一些逗乐或者幽默,来获得取悦观众的效果的话。那实际上对于讲这个区域方言的这些人,是非常不友善的一种行为,我觉得可能多少会有一点剥削在里面。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特意去采用这样的方式。



李迅


两位老师讲得非常好,刚刚杜老师介绍了一些关于电影字幕翻译的理论和实践。我想问一下,您谈到的电影字幕翻译的观念和实践,在欧洲或国际上,是否已经成为电影字幕翻译领域的一个主导性观念和实践呢?它是不是就是您说的教育问题,我们应该花大气力去普及这种观念和实践?



杜阿梅


我们刚开始谈的时候,我有提到在法国有四个大学有电影字幕这方面的专业。



李迅


其他欧洲国家呢? 



杜阿梅


德国有,意大利现在有两个大学有。这些大学毕业的年轻译者都按照这些技术标准和文化标准工作。反正他们最主要是遵循法国的方法,因为他们觉得有效,即尊重原文,尊重影片。



李迅


我也想了解王老师这边电影翻译通用的一些标准。杜老师刚才说的这些跟您那边完全吻合,还是说您那边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标准呢?



王彤


对,其实我觉得在可能的情况下,更多院校能开设与电影字幕、影视文学、不同媒介嫁接在一起的课程其实还蛮好的。像我刚才一上来也介绍的,之前正好是学英语语言文学,又修了一个电影学,所以这两个嫁接到一起的话,我自然而然就到了字幕翻译的轨道上。但如果不是这样的专业背景,我可能就没有一个特别能够让我得到这种职业训练的平台。


大多数情况可能都是帮朋友一个忙,刚好我懂英语,现在需要中文翻译成英文字幕,我就可以去帮忙。但实际上大家对字幕翻译这件事情低估了。它本身也是翻译的一种,但翻译其实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里面蕴含的东西有很多。但是大家往往会低估。



李迅


机器翻译也很多。



王彤


对,机器翻译现在确实越来越多了,我觉得蛮遗憾的。因为本身我也不是专业出身,如果真的能有这样的一个契机,让大家能够认认真真地在这个轨道上去做。其实我自己刚开始摸索的时候,我也是觉得我把它翻译成英文是不是就足够了。只不过可能因为我有在国外生活的背景,我的语言可能会更地道一些。但逐渐摸索清楚后,我发现像Netflix、MUBI这些VOD平台,它们其实会有专门页面,标明自己的字幕翻译是一个什么样的标准。可能每一帧画面上字幕不超过两行,每一行的字符数是有限制的。这和一个人的阅读时间(reading time)、注意力持续时间(attention span)有密切的关联,存在一个很严格的标准,但可能很多人不太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我没有地方去知道,如果我不去查的话。那可能就会造成这样的效果,单一帧的每一行字幕有点长,我可能顾及不到观众,考虑不到这一点。那这就需要契机,去强化类似训练,去补给相关知识。



杜阿梅


我完全同意。我开始翻译字幕的时候,在80年代还没有相关大学专业。所以我刚才说我命好,因为我碰到一个好师傅。在国内,大家也可以考虑这套方法。


有些翻译字幕的情况,能两个人合作就更好。举个例子,过去贾樟柯导演去戛纳展映,是用英语字幕版本,发行公司都要求一个懂母语的人,和一个懂电影、懂所谓国际英语的人重新写字幕。这个人找到我,我们两个人一起翻译。我给他解释一些汉语的特点、内容、环境等等。这种合作我觉得特别丰富、愉快。法国和另外几个欧洲国家大学有这方面专业的研究生。学过外语想做这方面工作的人可以来念这个研究生,它大部分是两年制的。


刚才谈到Netflix 和MUBI这些网络平台内容,你们应该知道Netflix最近有不少问题。欧洲的电影译者协会,看了Netflix的字幕,发现Netflix大部分字幕是用Google翻译,特别可笑。还有一部影片是在威尼斯电影获得大奖的《罗马》。



王彤


对,《罗马》,我知道那个事。



杜阿梅


对,这个事很有意思。因为导演自己不满意Netflix的字幕,觉得给他翻译的人不懂墨西哥语和西班牙语的区别,就像我们刚才谈到的一些问题。所以现在在欧洲有一部分所谓小运动吧,就是译者,特别是每个国家的协会或者国际译者协会,会把Netflix的情况告诉发行公司、导演或制片公司。不然的话,Netflix的Google翻译做法,除了错误翻译的问题,也有完全不懂电影、不尊重作品、不尊重导演的问题。



李迅


所以翻译还是要有对当地文化和当地语言习惯的一个倾向。



王彤


而且要尊重。



李迅


其实有的日语翻译带一点敬语腔调,还是蛮好的。看日语电影,要是没有那种腔调的话,你反而感觉不太舒服。你看他点头哈腰,但是看字幕不对,就会有一些问题。杜老师,给电影节的影片做翻译,比如会给评委或观众看,与国际发行翻译是基本一致,还是说会有一些不同?



杜阿梅


每个电影节不同。如果是戛纳,他们每次给一般观众放的是法语字幕,给记者和市场成员就放的是英语字幕。对于韩国、日本、拉丁美洲的发行公司来说英语更容易懂一些。从市场的角度看,各个国家的记者会参加,所以他们用英语版。因为这不只是一个法国人的东西,也是一个国际化的东西。评委有各个国家的人,所以他们主要看的也是英语版。



李迅


我们今天谈得非常好,从电影字幕翻译的标准问题,到教育问题,再到各个细节、各个方面。谢谢大家。感谢杜阿梅老师、王彤老师。



王彤


辛苦两位老师。谢谢大家。



杜阿梅


我很愉快认识你们,非常感谢大家,非常感谢海南。我觉得这个对谈是很重要的,我们都同意这一点。



李迅


好,那也感谢各位组织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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