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发基金方抗:投资如同射箭,静心专注避免犯错
导读:曾经有人问我,股票基金经理之间的差异很大,但是做固定收益的基金经理似乎看不出太大差异。我们认为,这可能是一种认知误区。仅从产品类型的差异度,固定收益的产品层次更丰富,风险收益特征对比明显,涉及的细分资产类别也更多。因而,基金经理在投资策略和风格上的差异度也更大。比如,我们这一次访谈的广发基金方抗,就是一位很特别的基金经理。
方抗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基金经理,与债券结缘已有13年。入行前5年,他先后在交通银行、南京银行从事授信管理员、债券交易等工作;2013年至2021年,他在中银基金担任基金经理助理、基金经理,先后管理货币基金、一级债基、中长期纯债等不同类型的产品。2021年5月,他加入广发基金债券投资部,目前管理中长期纯债、中短债等产品。
回溯13年的从业经历,2008年和2013年是方抗职业生涯的两个重要节点。2008年,他在入行时经历全球金融危机,2013年又遇到银行间市场罕见的“钱荒”。这两件事,深深影响了方抗,让他始终把风险控制放在第一位。
因而,谈及自己的投资理念时,方抗强调要敬畏市场,顺势而为。这一点,和大部分相信均值回归的基金经理略有不同。方抗说,他相信周期的力量,但同时也认为顺势做右侧的胜率更高。
在低利率的市场环境中,如何挖掘基本面好、票息高的信用债是在投资圈备受关注的话题。对此,方抗给出的解释是“不用怀疑大家的智商,而是要怀疑自己的智商。”诙谐的表达背后,折射的正是他敬畏市场的投资理念。在其看来,高收益品种背后,基本面很可能有一些瑕疵。
谈及日常爱好,方抗也与其他人有所不同。除了跑步,他比较喜欢射箭。“射箭要做好,不是简单的开弓射箭。先是站立的姿势和握弓的高低,再到举弓时的直线连接,最后还需要极度专注的瞄准。整个过程,必须在一个很安静的状态下完成。安静不是表面的安静,还需要内心的宁静。”方抗说,这也是射箭和足球、篮球等运动的区别。
在投资上,方抗也像一名射箭手,在每一个动作上做到静心专注。他认为,如果射箭中总是盯着别人的成绩,会影响自己的表现。而且,若是在某一次出现比较大的失误,也会影响最终成绩。延伸至固定收益产品的管理,只要不犯大错,就已经赢在起跑线。
以下,我们先分享一些来自方抗的投资“金句”:
1. 我的性格偏保守,从业经历让我深刻感受到风险控制的重要性。所以,我在投资上,也一直把风控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2. (投资)要敬畏市场、顺势而为,这是最重要的。
3. 投资是一场“赢得输家的游戏”,只要不犯大错,已经赢在了起跑线。
4. 纯债投资上,我会偏右侧一些,一方面确定性更高,另一方面心态也会更好。
5. 有了风险预算之后,再细分到具体的资产,防范每一类资产波动带来的回撤冲击。
6. 我觉得当一个债券的收益率明显比同等级或者同类型高出很多时,肯定是在某一方面有硬伤。不用怀疑大家的智商,只能怀疑自己的智商。
7.静下心来射箭,心平气和,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最终出来的成绩会更好。
8.从价值维度考虑,在自己能力圈范围内做投资,可能短期表现不一定很出彩,但是放长看,大概率不会有特别大的失误出现。
从风控起步
深耕债市十三载
朱昂:你是如何走上固收投资这条路的?
方抗 2008年毕业后,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交通银行的金融市场部,岗位职责是中台的三重风险管控,包括市场风险、信用风险、交易对手的风险。可以说,我最早接触固定收益投资,就是从风险角度入门的,这对我日后建立对金融市场的看法,起到了很大影响。大家都知道,2008年发生了全球金融危机,我属于刚入行就见证了罕见的银行违约和市场流动性危机。
2009年,我从交通银行跳槽到了南京银行,岗位从原来中台的角色转到前台,更加贴近投资。那时,南京银行已经建立大前台的概念,让我接触到了不同的固收品种,从资金、债券到同业、票据等都有全面的交易介入。那段经历,让我对金融市场的各种产品都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第三段经历是2013年去了中银基金,在那里工作了8年。在这8年间,我管理过货币基金、一级债基和纯债基金。比较巧的是,2013年5月,我刚去了中银基金1个月,银行间市场就出现了“钱荒”事件,这也是自2008年金融危机后,我亲身经历的又一次危机。当时,货币基金的规模在很短时间内出现大幅缩水,短端资金利率快速飙升。这一次经历,让我再次意识到风控的重要性。
我的性格偏保守,而过往的从业经历也让我深刻感受到风险控制的重要性,所以我在投资上,也一直把风控放在很重要的位置。比如说,我做了那么多年投资,对信用下沉一直持偏保守的态度,更倾向于在大类资产配置上做出一些超额收益。
另外,我始终对组合的回撤看得比较重,这和我的从业经历有关,属于对回撤厌恶度比较高的投资者。
朱昂:你是如何看待固定收益的投资?
方抗 相比于股票型基金,固定收益产品有类绝对收益的特征,持有人也更多是抱着追求绝对收益而来的,所以固定收益投资会从绝对收益出发,要让组合持仓的风险暴露和产品的目标收益相匹配。
两大投资原则:
敬畏市场,尊重常识
朱昂:你的投资框架是怎么样的?
方抗 首先要敬畏市场、顺势而为,这是最重要的。投资是一场“赢得输家的游戏”,只要不犯大错,已经赢在了起跑线。有些产品净值出现超预期的回撤,很可能在敬畏市场方面做得不够。
举个例子,2013年“钱荒”事件之后,市场整体情绪还是比较脆弱的。到了2013年四季度,经济基本面出现走弱迹象。这时候,做多债券的赔率是可以的,但由于市场情绪还处在熊市中,做多的节奏要顺应市场的情绪。
许多人或许只记得2013年5月的“钱荒”,事实上还有一轮比较快速的回调发生在当年四季度。当时M2和贷款增速已经出现下行,信贷的拐点已经出现,但资金面在年底再次收紧,导致债券收益率年底又出现了快速上行,债券收益率真正见顶是在2014年初。如果我们没有考虑市场情绪,仅从基本面出发去抄底,很可能扛不过2013年底的下跌而止损,从而导致净值会比较难看。
所以,在纯债投资上,我会偏右侧一些,确定性更高,心态也会更好。
其次要尊重常识,保持冷静。我举个例子,2016年前三季度,我管理的货币基金规模一直在持续增长,利率水平也很低,和最近两年的市场环境有点类似。当时由于委外扩容、社融增速低迷,资金面一直很宽松,十年期国债收益率跌破2.7%,甚至有人喊出零利率。
到了2016年四季度,随着社融增速逐步回升,以及人民币贬值压力的加大,央行开始了新一轮的货币紧缩周期,导致收益率曲线出现大幅上行。从常识看,当时实际GDP增速并不低,绝对利率水平和过去十年的利率中枢就不应该有特别大的偏离。许多人都会说,这一次不一样了。事实上,历史一次次告诉我们,要相信常识。
类似的情况近年来也有出现。例如,2020年疫情发生,二季度资金成本降到了1%以下的时候,我把组合的杠杆和久期都降到很低的位置,背后的逻辑就在于无论是疫情,还是极度宽松的货币环境,肯定不是常态。这个操作,也帮我躲过了三季度的市场快速回调。
从风险预算出发
构建完善的回撤管理体系
朱昂:确实,我看到你管理产品都有一个共性,最大回撤都比较小,比如广发增强债券,在你任职期间最大回撤只有0.88%,能否谈谈这是如何实现的?
方抗 我觉得,要想把产品净值回撤管理好,可以拆解为四个步骤:
1)根据产品的目标收益和回撤控制要求,设定风险预算,把风险预算作为组合的指导方针。比如说,假如产品的目标收益率在4%到4.5%之间,对应最大回撤不能超过1.5%,那么1.5%就是这个产品的风险预算;
2)有了风险预算之后,再细分到具体的资产,预估每一类资产波动可能带来的回撤冲击。对于纯债资产而言,震荡市中收益率波动一般不会超过50bp,那么要知道收益率如果上行50个BP,会对组合带来多大的冲击,然后在纯债的久期上做好防范。去年三季度末,我就把转债仓位降到5个点以内。当时转债指数仍在上行通道,但整体估值偏高,而历史上每年转债指数的最大回撤都在10%附近,这意味着如果给转债仓位的风险预算是回撤不要超0.5%,那么仓位最好不要超过5个点。基于此,我主动调降了转债占比。今年以来,转债指数出现大幅回撤,但我管理的组合回撤较小。
3)左侧布局,对收益和回撤进行平衡。回到前面说的转债,这类资产的最大优势是向下有债底保护,向上兼具正股的弹性,因此转债更适合在熊市左侧布局。一方面未来的收益率目标相对明确,另一方面转债的最大下跌空间相对比较容易测算,在绝对价格偏低时配置的风险收益比较好,这个时候只要控制好加仓节奏,往往都会不输时间,为组合取得比较好的绝对收益贡献。
4)行业层面有所管控,严控个券集中度。行业偏离是信用策略最重要的超额收益来源,我会做适当的行业偏离,但前提是要有足够强的基本面逻辑和可验证的定量数据来支撑,确保偏配的行业未来1到2年没有太大风险。从中观行业维度观测,最大的不确定是行业政策的变化,因此,一旦政策出现比较大的边际变化,我会迅速调整相关行业的信用债配置权重。另外,即使不出现信用违约,由于各种事件冲击,个券的估值波动也是难免的,因此,在个券占比上我也会考虑集中度的问题。
朱昂:在纯债投资中,利率和久期是比较重要的收益来源,能否分享这方面的代表案例?
方抗 我在2019年底的时候,认为库存周期已经基本见底,后面新一轮经济修复的潜能是比较明显的。于是,我把组合的久期下调到2年左右,在债券基金中属于中性偏低的位置。
到了2020年春节,国内出现新冠疫情,春节后的第一个交易日,市场出现大幅波动。我当时无法预判疫情会持续多长时间,但这个突发情况肯定是把经济复苏的节奏打破了,于是把组合久期调整到3年以上。
我们无法预测疫情结束的时间,但有些标志性事件是可以观察的。2020年4月底,确定了当年“两会”召开的时间,意味着短期国内疫情得到了比较全面的控制。所以,我五一长假回来,就把长久期利率债都减掉了,将收益落袋为安。事后看,随着疫情管控的放松,社融同比增速快速反弹,五月中旬开始资金利率也逐步上行,债券收益率也开启了一轮明显的上行周期。
加久期的操作,我以2020年12月为例。当时,“永煤事件”对市场情绪的冲击较大,地方国企融资短时间内大幅收紧,央行的货币政策开始转向,短端资金利率明显下行。当时30年国债收益率回到3.8%以上,从中长期配置看投资价值也开始显现,因此我适度加仓了30年期国债,这块交易型的仓位对组合净值的贡献也很明显。
朱昂:许多人经常会谈到“个券精选”,找到有明显超额收益的个券,你是怎么做的?
方抗 关于这一点,还是回到我的投资原则上:敬畏市场。我觉得当一个债券的收益率明显比同等级或者同类型高出很多时,肯定是在某一方面有硬伤。不用怀疑大家的智商,只能怀疑自己的智商。
在目前这个绝对利率偏低的位置,挖掘信用利差的性价比是非常低的。这么多年,市场一次次用教训告诉我们这个朴素的道理。
比如说2016年绝对利率很低,通过挖掘票息高的信用债确实能在短期提供比较高的静态收益,但在随后两三年里,当时的所谓高收益债接连出现信用违约,最后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种教训还是很惨痛的。
投资如同射箭
少犯错误 积小胜为大胜
朱昂:工作之外,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方抗 没有疫情时,我会射射箭,每周射箭一两次。射箭是放松大脑很好的方式,要求专注度比较高,相当于给大脑一个放空期。另外,我也喜欢运动,每周都会跑步和游泳。
朱昂:感觉射箭是一个很特别的爱好,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爱好?
方抗 也是机缘巧合,我家附近刚好有一家射箭馆,抱着好奇心去训练,发现这个运动对上手要求不高,不需要投入很多时间就能上手。而且,这项运动能平抑自己的情绪。
射箭可以让大脑放松,对着靶子射的时候,尽量不考虑其他事情。
朱昂:你觉得射箭和投资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方抗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戒骄戒躁,保持冷静,关注自己。
有时候旁边有个人跟你一起射箭,如果他射得很好,你老是想看看他、跟他做比较,反倒使自己压力很大,经常有可能脱靶。如果你不去关注别人,自己默默地一箭、一箭地射,心平气和,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最终射出来的成绩会更好。
另外,要想每局射出好成绩,一定不能有大的失误,如果有一发箭脱靶了,后面想追回来就很难。这和管理固定收益产品比较像,这类产品的属性决定了业绩弹性不会很大,这就要求我们少犯错误,保持良好的心态,做好每一次的投资决策,积小胜为大胜。
如果心情比较浮躁时,一个人在射箭馆射射箭,可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对投资来讲也是一样的,其实在市场狂热时,大家都觉得有泡沫,但为什么还有人往里面冲?可能是觉得想要把行情从鱼头吃到鱼尾,如果不吃,别人吃,就会落后很多。
如果我们能从价值的维度考虑,在自己能力圈范围内做决策,可能短期在某个阶段会比较难受,但是放长看,大概率不会有特别大的失误出现。
朱昂:投资中有什么压力特别大的时候吗?你又是如何面对的?
方抗 压力最大的时候是2016年底面对的流动性风险。那时候管理的货币基金规模比较大,而且是以机构投资者为主。当时,资金面在短期内迅速收紧,短端利率大幅上行,由此导致两方面的难题:一是资产的负偏离迅速上升,二是机构赎回对规模的冲击引发了负反馈。
那段时间,白天要结合机构的赎回安排各种交易,晚上计算货币基金的流动性和风控等各种指标,以更加精细化的管理来保证产品的平稳运行。那是从业以来压力最大的阶段,但也让我更深刻地认识到,对于固收产品而言,精细化管理真得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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