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到得州悼念死难者,警方不作为被质疑,教师保护学生牺牲 | 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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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到德州小镇慰问遇难家庭
5月28日,星期六。我们学校举办了高中毕业典礼。所有的毕业生和家长都在感叹:从Pre K 到高中毕业,多么漫长的道路,又似乎眨眨眼就到了这一天。
但四天前在枪击案中丧生的那19个四年级孩子和他们的父母,永远等不到这一天了。这些孩子中,有全A生,有喜欢打棒球、打橄榄球的,他们本来和其他孩子一样,也会有美好的未来。这个班,仅仅只有两个学生幸免。
这几天,悲伤的小镇不复往日的宁静。除了全国甚至全世界赶来的各路媒体引起的喧嚣,社区也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传言。
其中,最让人困扰的是对警方不作为的质疑。
事发当天,学区总警长Pedro Arredondo(我们习惯叫他Pete皮特)和督学Dr. Harrell联合召开了一个不足三分钟的新闻发布会,只说了枪手已被击毙。后来州长Abbott(阿博特)还表扬警方“反应迅速”。
可是,随后流出的录音录像,让所有人困惑——警官们兀自站在校外,家长们有的在请求“你们快进去吧!”有的在怒吼“那就让我们进去吧!”
Angeli Gomez(安吉莉·戈密兹)的两个孩子当时就在校内,在哀求警方行动未果后,她试图冲进学校,被推开,还被戴上手铐。幸好她认识的两个本地警员也在场,由他们担保,取下了手铐。然后她不顾一切冲了进去,把孩子抢了出来。
毕业生们在学校草坪上绘制的纪念图案
她说,不止她一个被警方阻拦,好几个父母都被他们推倒在地,还被喷辣椒水。有一个父亲想到校巴上接走孩子,却被警方用电击枪击倒。
安吉莉愤怒地说:“他们没有这样对付枪手,却这样对付我们。”
同时,校园里那些绝望的孩子,在寻求自保。
以下是枪击案次日到我们学校进行义务心理疏导服务的Dr. Sawyer(索耶尔博士)的转述。枪击案当晚,她在事发学校Robb Elementary School提供紧急服务。
11岁的Miah(米娅),枪击案中的幸存者,当时正和同学们、两位老师一起看电影。还有两天就放暑假了,所有课程已结束,学期末这几天通常都是party time。
这时,老师们收到通知,校园里有枪手。一个老师马上去锁门,但已经来不及了,枪手Salvado Ramos(萨尔瓦多·拉莫斯)恰好刚到门口。他打碎了门上的玻璃,进入教室,只说了一句“晚安”,就开始开枪。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只看到子弹到处飞。”米娅颤抖着告诉索耶尔博士。
随后,拉莫斯走进和他们班共用一扇门的隔壁教室。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尖叫声、射击声,然后,一片死寂。随即,“他放起了悲伤的音乐”。
米娅设法拿到了老师的手机,拨打了911。她害怕拉莫斯回来,想到了装死。她努力克服着巨大的恐惧,用手指蘸了旁边死去同学的鲜血,涂满自己全身,静静地躺着,不敢弄出任何声响,“感觉过了三个小时。我能听到外面有警察在叫喊,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进来救我们。”
隔壁班,一个9岁小男孩听到四年级教室的枪声后,立马拉上自己的好朋友,钻到一张有桌布覆盖的桌子下面。惊恐万分的他听到枪手拉莫斯过来扫射一轮后,走廊里有警察冲着他们教室说如果需要帮助,就喊出来。然而,班里一个小女孩大叫“救命”后,并没能得到警察拯救,反而送了命——拉莫斯听到了,走回来补了一枪。
“警察们冲进教室,那家伙对他们开枪,警察们开始射击。”最终,再也听不到枪声了,这个小男孩偷偷掀起桌布一角,看到了警察的盾牌,才敢和朋友一起钻出来。
他说,枪手进来时,他瞄到了两位老师挡在孩子们前面,拼命想保护自己的学生。
除了这两位献出生命的老师,其他许多老师也是先帮助学生逃生,比如这位老师Mrs. Deming,在班里所有孩子都安全出来后,她才跑出学校。
而与这些勇敢无私的老师相比,本该to protect and serve的警方在这次事件中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不齿。
据调查,当天上午11:27,该校一位老师从停车场返回学校,忘记锁上大门。11:28,拉莫斯到达学校停车场,对着学校方向一轮射击。11:40,他从大门进去,随机走进了四年级教室,开始了屠杀。四分钟后,学区警察赶到学校。但总警长皮特以为枪手已经被阻挡在教室里,“没有活跃枪手了”,决定留守走廊里,其他警员也就乐得听命,而不顾本该遵守的对付活跃枪手的基本程序,以及无数师生的报警求助信息:Please send in the police NOW!
后来,其他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警力(比如边境巡防的特别武装战术支队)到达现场,请求让他们进去后,皮特依然无动于衷。
整整一个半小时后,边境巡防特别武装战术支队再也不愿耗下去了。他们叫来学校看门人,用钥匙打开教室门,击毙了枪手。
虽然得州公共安全部(DPS)公布的最新调查说,有理由相信,绝大部分射击发生在枪手进入教室最初的几分钟内,虽然谁也无法保证,警方迅速破门而入,就可以挽救更多生命,但一想到如此长时间,他们只是站在血淋淋的教室外面,毫无作为,而身处其中那几个幸存的小朋友该多么绝望、恐惧,就让人气结。
皮特警长是我先生高中同学,私交甚笃。前晚,我俩聊起他。
先生:可怜的皮特,本来是打算回到家乡干个轻松点的活(他以前在其它地方做警察,四年前回来,开始在学区警局工作,担任警长,也就是最近的事),然后退休,享受人生,想不到闯了大祸。
我:老实讲,作为朋友,我对他的将来感到悲哀,因为他极有可能会被起诉,甚至入狱,但我仍然认为,他必须为此负责。
先生:我们这样的小镇,他就和你我一样,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极端事件,根本搞不清状况。不像那些特别战术小队,他们基本都是海军陆战队退役,实战经验丰富。
我:借口!这是他的工作,无法胜任的话,就不要占着这个位置。
先生沉默了几分钟后,艰难地说,是的,整个警队都应该被起诉。
毕业典礼结束时已近晚上九点。我们原计划第二天早上再回家,但上午小叔子的一个电话,让我们决定当晚赶回。他在消防局值班,一大早两个黑衣黑靴人员进来,出示了证件后,说第二天要征用几辆消防车,安排在机场周围,还要封锁一些道路、街区。
因为总统拜登夫妇将到访小镇。
今天,5月29日,他们如期而至。
第一站,夫妇俩与州长阿博特、学区督学一起前往Robb小学献花、哀悼。
第二站,在圣心天主教堂与居民们一起做弥撒。
第三站,在会务中心会见遇难者家属。
第四站,会见紧急救援人员,包括警员、边境巡防队员、消防员、医护人员等。
傍晚六时许,总统夫妇乘坐海军一号直升机离开小镇。
我本以为拜登会就控枪问题发表公开讲话的,但他没有。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很清楚,这里许多人对他并无太大好感,加上反对控枪的民意强大,不想“犯众怒”。
不过,在学校门口哀悼时,有人高喊”We need change, our children don’t deserve this!”(我们需要改变,孩子们不该这样死去),还有人高呼”Mr. President, please do something on the gun violence!”(总统,请对枪支暴力做一些事情),他挥挥手,不住回应“We will.”(我们会的)
我觉得,无论政治观点异同,作为总统,在这样的时刻,他做出了正确的举动——与小镇一起悼念遇难者,安抚民心,聆听需要。
而我个人也认为,在禁枪完全无望的前提下,控枪,是减少大规模枪击案的必要手段。
想起枪击案次日晚上先生接受的一个采访。
那是一家爱尔兰媒体,记者来自加州,两个助手,一个是法国人,另一个是法、意混血。他们说,在法国,只有警方和黑帮才有枪,而美国,人人都有枪,实在难以理解。
那晚的采访主题围绕着学校安保。我先生告诉他们,学校小,没有驻校警员,又比较偏僻,如果有事发生,警方最快也需要二十分钟才能赶到,因此,学校有自己的佩枪教职员工,以防万一。
我们学校门口的警示标识
我那晚问先生,“我知道你会竭尽全力保护孩子们,但万一对方像拉莫斯一样是AR15,怎么办?”他说,只能拼速度了。
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但现实环境,又逼得我不能不担心。
所以,前两天听到参议院共和党大佬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促请参议院共和党二号人物、来自得州的柯宁(Cornyn)与民主党人就控枪展开谈判时,我的第一感受就是——总算开了个头。
我知道,许多人以第二修正案作为持枪的依据,我更清楚,像我们这样的大农村,野兽毒蛇屡见不鲜,枪是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防身工具,所以,“禁”枪几无可能。
问题是,有必要拥有AR15、AK47这样的半自动大杀伤力武器吗?除非是要体验杀戮的快感,就像拉莫斯一样。
如AR-15的设计师所说,这种枪的设计初衷是为了“最大伤害效果”。其针状子弹轻巧,不足4克,速度几乎是音速的3倍。它的杀伤力和普通手枪根本不在一个级别——AR15射出的子弹能像钉子一样插入身体,破坏神经、血管和重要器官。如果装备了大容量弹匣,就可以一次快速发射更多子弹(就像拉莫斯一样,警方在现场搜获了300发子弹!)。美国陆军野战手册称,半自动射击是“在快速移动的现代战斗中最重要的射击技术”,“精确程度令人惊讶。”
有人说,问题不在于枪,在于人。
人,当然是不可回避的问题,但如果不是如此轻易地就能获得这样的突击步枪,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惨烈的大屠杀?在禁枪无望的前提下,至少坚决控制大杀伤力武器和买枪的背景调查。
之前有人猜测,拉莫斯在学校被霸凌,怀恨在心。但他的高中好友否认了这个说法,他没有遭受过霸凌。
5月27日,星期五,拉莫斯的母亲首次接受媒体采访。她心神不宁、情绪低落,几乎语无伦次。“我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因为我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做出那样的事。请不要评判他。我只是想要……那些无辜丧生的孩子原谅他、原谅我……”
他当然有自己的理由,可能是为了向Cece(他的德国女网友,事发前他向她透露“要做些事情”)展示他的“勇气”,也可能是纯粹为了满足自己“掌控”他人生死的私欲,而他作为18岁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那两支AR15,无异于为虎作伥,让他从一个甚至不能合法饮酒的少年(美国法律规定,21岁才能合法买酒饮酒),变成了一个恶魔。
任何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难感同身受。枪击案,让这个偏僻的小镇震惊、沮丧,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噩梦,那些遇难者家属,他们的世界,永远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那些参与救援的人员,有些已经出现了PTSD症状,而其他小镇居民,心灵受到的强烈撞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平复。
小镇街心公园的纪念碑
我相信,在我们这样一个拥枪文化源远流长、反控枪民意基础强大的地方,许多人的观念,也会从此改变,即使这无疑是沉重的代价,也注定将是一条漫长的路,但有了第一步,哪怕蹒跚、艰难,也带给人希望。
愚石,孤星居民,农妇,公立学区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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