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ings:
今天的文章是一篇许知远的自述。
过去这几个月,我跟他聊了很多次,在北京在上海在绍兴,我们还为他拍摄了一支个人的短纪录片。
见面之前,我发现大家对他的评价是模糊的,甚至还带点节目滤镜——
“敢说”。《十三邀》里跟历史学家许倬云聊“人类精神危机”,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怎么办;跟人类学家项飙聊“消失的附近”,失去对生活的感知怎么办。
“很野”。人字拖是他的标配,有次跟仁科聊天,他俩把鞋脱了蜷缩在广州塔的柱子下,聊艺术聊生活。
“自在”。因为《向往的生活》上了热搜,别人努力合群找活干,他在村口溜达和村民唠嗑,一个人坐在树下吃烤肠,网友评价“只有许知远在真正生活”。
但很少人知道,节目之外的许知远,正在发生这些变化:
年轻时觉得人生有很多可能性,渴望名声得到认可,结果创业的书店濒临倒闭、做节目备受争议,连最擅长的写作都迟迟写不出来,40 多岁感觉哪件事都没做好。
喜欢到处旅行,却因为疫情被困在 120 年前梁启超被困的地方——夏威夷,随后也被困在日本,靠做直播来挣扎。
你会发现,随性散漫的许知远被现实困住了。极其重视精神世界的许知远也被现实困住了。
你甚至会被这种感觉戳到,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现状,挫败又无力。
以下是许知远的自述,这是他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坦露自己的焦灼、过去 3 年的慌乱和 40 岁的人生幻灭期,你会看到他反复提到一个词:struggle(挣扎)。
在不确定的现实里忽上忽下,在跟外界的比较中患得患失,我们还能平静自洽吗?
他说,行动会让你在挣扎中找到自在的缝隙,让你内心找到挣脱困局的能量。
被困的年轻人,出路在哪里?
口述:许知远
我上一次比较焦灼的时期,大概是 39 岁到 42、43 岁。
做节目也遇到争议,我一个躲在书后面的人,突然要面对镜头,非常不适应。刚开始写梁启超,被那么多史料淹没,迟迟开始不了……这三件事几乎同时发生。那时有个错觉,认为这个年龄就要面临新的人生转折,你觉得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好像都还没实现,时间不够用了。
我 20 多岁大学毕业,想有一份不用付出太多劳动却有很多收获的工作。30 岁想证明自己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渴望名声、影响力。40 岁意识到可能没办法名扬四海了,曾经那些梦想有点不切实际,又找不着新的梦来替代,非常震荡摇摆。有那么两三年,我觉得自己好像哪件事情都做不好。如果这些事发生在 30 岁,我不会有那么强的感受。有时会被一些庸俗的价值观俘虏,觉得“你最棒、最充满能量”的时刻已经过去,但其实不会的,能量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来。
年轻时的盲目性非常迷人,有各种 fancy 的想法:我要去哪儿、要开始不一样的生活……但盲目性也有很多代价和挫败的感受,我开始意识到我们的力量挺局限的。二三十岁觉得人生有好多可能,(现在)慢慢接受自己的可能性没那么多。或许你不需要那么多可能性。
我的内心笃定很多,不一定更有力量,可能力量更集中,可能人重要的是找到一个你自己的能力、意愿和热情恰好可以附着的地方。对我来说,可能是开始写梁启超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 job calling ,是我能力和热情都可以附着的地方。
但做不喜欢的事情也有它的乐趣。刚开始做《十三邀》,有个镜头对着我都不舒服,很多镜头要重复拍,要等对方进入状态,要突然进入一个陌生环境去工作,所有东西都靠磨。你必然要尝试一些,自己不那么喜欢的事情。就像我们需要吃很多不一定喜欢吃的东西,才会拓展味觉。现在我变得更有耐心,能量变得很聚焦,焦灼和盲目就会慢慢散去,你会更有效地抵达一些东西:更专注写出一个句子、完成一个项目。我要完成的一件事,走到那个地方需要花很多精力,花很多能量,中间要过很多坑很多桥,会很疲倦,但你要穿过它们。那是一种内心更明确的感觉,困惑和迷惘要少很多。
2020 年之后,我们很明显意识到“行动的重要性”。
2020 年 1 月,我正好在海外旅行,突然疫情爆发,各个地方关闭、航班取消,那是我第一次清晰意识到,单向是随时可能倒闭的,是这么一种恐慌感。我们那时候老在开电话会,大家决定试试求助信,预售我们未来两年会员的服务,结果反响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看起来一个小小的书店,实际上在很多人内心有个特别的位置,我们心里很感激。
其实人不需要那么多人理解你,不需要那么多人支持你,有些核心的小共同体在道义上、价值上、甚至经济上给你提供一些帮助,就会帮你度过很多痛苦的时光。
疫情带给我的另一个转变是,你意识到可控的东西很少,个体也好组织也好,它都有脆弱性,随时可能中断消失。
这种不确定性,逼得我越来越生活在此刻,越来越意识到“缝隙”的重要性。不能出国就在国内旅行,这一刻能去杭州就去杭州,能去佛山就去佛山,能去成都就去成都,哪儿都去不了就去北京郊区。
抓着一点时间缝隙,赶紧做一些眼前的事。能多做一场文学节,就多做一场文学节;能去高原拍一次科学家,尽量去拍一次科学家,因为我也不知道明年是不是能再继续做下去。
还有我想见的很多人突然就消失了。我一直想约那个我很爱的旅行作家简·莫瑞斯,90 岁突然在疫情期间去世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更充分地行动起来,你眼前可以实现什么,就尽量实现什么。
行动就是你不断发出一些信号,表达一些意愿,连接一些彼此。你可能做了 10 件事情,7 件都不太成功,但行动会使你内心保持能量。只有在行动中,思想才会变得更有力量,或者不断被检验,变得越来越具体。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容易纠结,写得不行咋办?怎么去对抗这个 struggle 呢?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挫败、无力和雄心,我们不用高估自己的独特性。去看看别人的挣扎,比如梁启超也处在一个变革加速的时代,很多人普遍深陷无力感。他在 1886 年办了《时务报》,短暂成功过,很快就维新失败。后来流亡到日本办《清议报》,1901 年停刊了。
接着办《新民丛报》也是成功了几年,1907 年关闭,又办了不同的书局、学校……其实他跟我们一样抱怨,有很强的无力感,但他内心的斗志很少被打垮。他是非常有能量、广博、乐观的人,行动力很强,虽然大部分都是失败,但他始终在写作、在思考、在做各种各样的行动。而且那时他面临全球鼠疫的爆发,被困在夏威夷。我 2020 年也被困在夏威夷——梁启超 120 年前待过的地方。我就看他的书信,看他被困在一个地方,哪也不能去的感受。
你在关照这些人的命运时,他会给你一个看待自身的维度。
当内心的时空变得太小,我们才容易像受困的小老鼠一样去慌张去盲动。但其实我们一直生活在更大的时空里,当你意识到这一点,你对自身的命运会有别的视角。不同时代、不同国度年轻人的困境,是一个全球坐标系,给我内心带来很多抚慰。去感受和体验,把视线拉得更开一些,你既会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又意识到自己的独特性。
很多时候,我们的痛苦是因为坐标太小,只看眼前,觉得没有出路。
当你突然同时活在昨天、今天和明天,同时活在北京、曼谷和东京,你的感受就会发生变化,不会把眼前的挫败过分夸大成“唯一性”,然后被它击倒。只有足够的时间长度,才能让很多事情的价值被丰富、扩大,我对「时间的绵延」是有信念的。一本书只有不断积蓄,才会成长为一个生命;一个公司一个节目,会发展出自身的逻辑,自身的喜怒哀乐,你参与塑造它,它也会塑造你,这三件事情也在塑造我,这是我对时间的期待。当然我们无法把历史完全庸俗化,他们也受挫,我们也受挫,我们都要面临自身的困境,不是这种简单的类比,但它会让你知道——世界乃至人类的种种憧憬、希望、挣扎和要付出的代价,它是人类命运的一部分。我们过分强调无力焦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心胸没有被真正的人类命运所扩充。我们需要各种方式,来唤醒我们对世界、对人生的丰富性、不可把握性、意外性的理解,以及对其中不可避免的沉闷和挫败性的理解。
我们这代人会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什么叫“时代的苦闷”。
那是个人怎么努力都很难改变的,这种苦闷会逼迫人更多地向内看。现在不是好多人说松弛吗?我也不是松弛,我有内在的紧张(intense),内在的精神忙碌。我需要很多新信息、新想法,读到新的东西,看到新的心态,我需要行动,我需要产出,我需要 fresh 的东西,它们使我快乐。我还需要跟世界连接,每个国家或城市就像我的氧气一样,遇到人生的各种可行性,看到不同的人、不同的思考方式、不同的生命经历。每个人不是都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你可以生活在很多不同的世界。城市、建筑、陌生人群、陌生文化和语言让人遗忘自我,沉浸不同的世界,当我回到北京,记忆重新泛起,帮我重新理解自己的生活。疫情期间,这种氧气不容易获得,我只能去看不同的英文报刊,像《纽约书评》《伦敦书评》《经济学人》《财新周刊》等等。如果头脑不紧张,人就变得非常迟钝。但生活方式应该是更闲散的,它意味着某种留白,使你精神的敏感性增强,你内心才能对世界有更充分的一个感知。我性格本来就有很散漫的一面,但又有一种急切的、去完成一些事情的紧迫感。我们需要成为一个认真的人,但不应该成为过分认真的人,那是一种僵化。怎么寻找那种分寸感?我勤奋工作几天,就对自己非常厌恶;但如果松散时间长了也很厌倦,我就会寻求一种更紧张、持续的投入。所以“自在”对我来说,是上一个 struggle(挣扎)刚刚结束,下一个 struggle (挣扎)尚未兴起之前的短暂间歇。
那个间歇对人很重要,你知道它马上会消退,开始渴望下一个自在,但你可以动态平衡、动态自在,我有一个自己的意义世界,它不是说多深刻,但对我比较有效。还有另一种自在。比如我们拍摄最开心的是,不用整理衣服,撸起袖子特别自在。我们之前去拍王笛,他突然找了个大排挡吃兔肉,那场景那桌子一摆,我们用茶杯交换一下像手令一样的东西,很开心。
或是聊天时蔡老师突然想起一首动人的歌,唱起长沙的民谣小调,你一下就被带到另一个时空里去。
这些意外的自在是我最开心的,你不知道你们的相遇会被带往何方。即使可能外界的不确定、变化可能随时到来,也持续在爆发,挣扎永远不会停止,在这样的状态中,人仍然能够找到内心的自在。人是适应性非常强的动物,面对现实的物理环境能做出很快的精神调试,它必须找到某种自在瞬间,以使你获得某种休息,促使你发生下一步行动或进行新的适应。这种对自在的寻求,是一种生存哲学。即使最糟糕的环境,你都会找到安抚,它不是你努力去挣扎获得的,它会自然来到你身边。
我们的采访结束了,自在突然到来了;我去倒一杯威士忌喝,自在突然就来了。你们拍摄完之后,坐在大排挡坐下来,上火锅,你们的自在也突然到来了。人生有很多这样的时刻,我们不能把人生或者很多感受变成做题。在X酒店喝一杯刚新采的X茶,你就能获得某种自在,像公式一样,这不是瞎扯吗?会有突然到来的友谊,突然到来的爱情,突然到来的创造力,一直压迫你的力量突然消失。
会有一刻你突然不在乎了,你在乎的那些突然变得不重要了。
它们都会到来,那一刻就是你自在的时候。
7 年前看《十三邀》,很多人从许知远身上看到拧巴。今天,我重新认识了许知远,他以广阔回应挣扎,在行动中找到通往自在的指引。
这次视频是新世相联合中国高端舒适型商务男装品牌KALTENDIN卡尔丹顿拍摄的品牌原创系列《再次介绍他给你》。
30 年来,卡尔丹顿将“自在从容”的东方哲学智慧与精湛剪裁工艺及经典美学相融合,开创“舒适型格”高端男装新标准,由内而外,赋予客户应对人生挑战的信心,支持用户实现更有意义的人生目标,见证每一个重要时刻,自在从容,无拘而「型」。
在内心慌乱的年代,你不需要那么多人理解你,当外部价值判断转化为内在价值判断,你就能在挣扎的缝隙里,保持内在的平静自如。
晚祷时刻:痛苦、挣扎、失落
其实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最终我们所有人都要学会
跟自己人生的不幸和人生的无可奈何共存
这才真是我们人生的主流
——许知远
祝你突然的自我
有突然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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