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中国出口结构的两大深刻变化

文 | 沈建光 姜传钺 

编辑 | 王延春

4月13日，海关总署公布了3月出口金额（以美元计价，下同）同比大幅增长14.8%，较1月-2月回升近22个百分点，远超市场预期。一季度出口总额同比增长0.5%，避免了负增长。

3月出口大增的主要原因是对东盟、非洲、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出口明显加快。3月对东盟、非洲、俄罗斯、拉美出口同比快速上升，合计贡献了当月同比增速的七成以上，抵消了美国、日本等发达经济体负增长的拖累。

图表 1 3月出口大幅反弹，对东盟、非洲、俄罗斯等出口增速加快

资料来源：海关总署

疫情和春节过后的积压订单释放，以及产业链和东盟协同加强可能是3月出口超预期的重要原因。2月-3月制造业PMI新出口订单改善幅度有限、一季度央行调查出口订单指数仍处低位，以及越南、韩国出口延续弱势，均表明外需并未出现显著回暖。这意味着，出口超预期大概率与前期积压订单集中释放以及区域内产业链整合有关。

图表 2 出口订单指数、韩国越南出口等指标显示外需并未回暖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Wind

在我们看来，3月出口数据最为重要的意义或许并不在于单月数据的涨跌，而是超预期数据背后反映出中国出口结构正在经历深刻变化，未来对于出口形势的把握需要更多关注这些结构性转变。

3月中国对东盟出口同比增速高达35.4%，是3月出口快速反弹的最大支撑。更为值得关注的是，今年一季度东盟出口份额已经攀升至16.9%，跃升为我国第一大出口目的地，欧盟（15.3%）紧随其后，而美国（14.0%）已跌至第三位。2018年至今，东盟占我国出口金额比重升幅超过4个百分点，而同期美国占比降幅超过5个百分点。具体来看，一季度，越南占我国出口份额的4%以上，马来西亚、新加坡亦接近3%，在东盟国家中位居前列。

图表 3 一季度，东盟超越欧美成为我国第一大出口伙伴

资料来源：海关总署

这一趋势也印证了我们在前期文章《2023展望：如何应对出口下行？》中的判断，“应对出口下行需要将东盟作为主要发力点，发挥东盟对中国出口的支撑作用”。一方面，双方产业优势互补，东盟承接国内产业链转移，驱动中国机械设备和中间品出口。一季度，我国对东盟出口中间品5311亿元，同比增长17.9%，占我国中间品出口的比重较去年同期提升1.7个百分点；另一方面，双方投资和基建项目合作深化，带动我国相关领域出口。今年一季度，我国以对外承包方式对东盟出口增长92.9%（以人民币计价）。

除东盟外，在美欧经济滑向衰退、外部关系复杂严峻的背景下，中国也在积极拓展对其他新兴市场的出口，特别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并实现了不错的效果。3月中国对俄罗斯、非洲、拉丁美洲的出口增速分别升至136.4%、46.5%、18.8%。截至一季度，俄罗斯、非洲、拉美的出口份额分别为2.9%、5.1%和6.8%，均较2018年提升约1个百分点。

图表 4 近年来，拉美、非洲、俄罗斯出口份额均有上升

资料来源：海关总署

图表 5 机电产品出口增速继续回升

资料来源：海关总署

近年来我国汽车产业链日益完备、自主品牌不断成长，汽车相关出口表现强势。3月汽车（包括底盘）出口增速高达123.8%，整个一季度累计同比增长81.6%，延续了2022年以来的增长势头。3月汽车零配件出口增速也达到25.3%。从出口占比看，一季度汽车及其零配件占总体出口的比重快速提升至5.1%，而2019年和2022年这一占比仅为2.7%和3.9%。

随着全球对新能源、绿色低碳领域的重视程度提高，我国新能源产品出口亦呈现高速增长。一季度我国电动载人汽车、锂电池、太阳能电池（俗称“新三样”）合计出口2646.9亿元，同比增长66.9%，拉高了出口增速2个百分点，且占我国出口比重达到4.7%。据估算，2018年以上三种品类占出口比重不及1%，2020年这一比重也只有1.5%左右。也就是说，伴随数字化、绿色化大趋势，我国新能源产品出口“从零开始”实现了非常亮眼的增长，凸显出我国在相关领域处于领先地位。

图表 6 汽车和新能源产品出口份额持续提升

资料来源：海关总署（备注：2018-19年锂电池出口份额数据缺失，为估算值）

展望未来，尽管3月出口大幅好于预期，但对于全年出口形势仍不可过于乐观。海关总署在新闻发布会上也指出，当前外部环境依然严峻复杂，全球贸易发展仍将受到外需不振、地缘政治等多重因素影响，贸易前景依然承压。

首先，美欧或逐步陷入衰退，外需放缓趋势难改。3月美联储会议纪要预计，鉴于近期银行业危机的潜在影响，2023年晚些时候美国经济将出现“温和衰退”；4月IMF经济展望预计2023年欧元区经济增长仅为0.8%（2022年为3.5%），其中德国经济增速将下滑0.1%。

其次，3月出口高增长还有疫情和春节积压订单释放带动，随着前期订单履约完成，企业订单不足的问题或将反映在宏观数据中。最后，东盟、非洲、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对3月出口起到重要拉动，但其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脆弱性也更明显，未来对这些地区出口能否延续高增长还有待观察。

政策层面，稳出口仍需扩大开放和加快转型：第一，继续加大区域一体化合作，发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和“一带一路”倡议的作用，进一步拓展对新兴经济体的出口；第二，持续加大开放，改善营商环境，减少对外资企业的准入限制，多措并举稳住对发达经济体的出口；第三，坚定推进绿色化数字化转型，持续强化绿色贸易和数字贸易的比较优势。

作者沈建光 为京东集团首席经济学家；姜传钺为 京东经济发展研究院高级研究员；